正文
作
者
简介：
管涛
系
武汉大学董辅礽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
。
引用
来源：
朱民
、
黄益平
、
李稻葵
、丁
志杰、管涛：“
扎实推进金融强国建设的着力点
”，《国际经济评论》2024年第4期，第9~33页。
2023年10月底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要加快建设金融强国，全面加强金融监管”“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推动我国金融高质量发展，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提供有力支撑”。从国际经验看，实行金融高水平双向开放是建设金融强国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中国扩大开放逐渐进入深水区，国际环境日益复杂，风险防控面临诸多新挑战。统筹发展与安全，着力推进金融高水平开放和高质量发展，需从稳定巩固经济基本面、着力化解重点领域风险、发展强化境内金融市场、健全外汇管理体制、持续加强国际合作等多方面入手，保障中国金融业在安全发展中充分享受对外开放的红利。
一、着力推进金融高水平开放是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从历史上看，金融强国通常都是全球性的。17世纪，荷兰通过成立阿姆斯特丹银行、发行银行券、建立股票和投资基金市场等，面向世界发展金融业，支持荷兰对外贸易快速扩张和经济快速发展，并成为“海上霸主”。19世纪，英国建立英镑金本位制、大力推行金融市场开放、在世界各地建立银行网络，伦敦成为全球证券交易中心、贸易融资中心及国际金融中心。20世纪以来，美元取代英镑成为国际货币，美国证券市场蓬勃发展，大量吸收外来投资的同时对外输出资本，并带动国际金融市场发展，取代英国成为全球最主要的国际金融中心。这些国家通过建设先进的金融体系、稳定的货币体系以及广泛的国际投资贸易联系，确立了全球性金融强国地位。
这次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就金融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高质量服务明确提出“三个着力”，其中之一就是“要着力推进金融高水平开放，确保国家金融和经济安全。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稳步扩大金融领域制度型开放，提升跨境投融资便利化，吸引更多外资金融机构和长期资本来华展业兴业。增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竞争力和影响力，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
强大的货币和强大的国际金融中心是金融强国建设的六大关键核心金融要素之二，二者必然都是开放式的。开放的货币便于境内外主体自由进行国际贸易和投融资活动，使本国更加便利高效地运用境内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开放的国际金融中心则有助于吸收外来投资，促进本国金融创新，提高风险管理能力，不断完善金融法规和监管体系，提升本国国际地位、国际话语权以及本国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
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美元、欧元、英镑以及日元在国际支付、外汇储备和国际借贷中占比近90%，远超出其他货币占比，这主要得益于这些货币跨境流通使用的便利性、发行主体金融体系的开放性和发行经济体的经济实力。其中，美元又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欧元、英镑以及日元虽已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占据一席之位，但仍无法挑战美元霸权，原因之一就在于其金融市场、金融体系发展程度仍与美国存在明显的差距。
金融高水平对外开放有助于更好维护国家金融安全。首先，高水平对外开放金融市场，要求国内金融体系有更高的透明度和效率，这能够增强社会各界对金融业的监督，也能提升政府部门金融监管的有效性。其次，引入外资金融机构能够带来国际最佳实践和管理经验，提高国内市场的竞争性，倒逼国内金融机构提升风险控制和内部治理的水平，进而增强金融系统的稳健性、提高国内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最后，金融高水平对外开放能够促进国与国之间的金融联系和利益捆绑，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害交织关系，令他国对中国实施金融制裁等措施时有所顾忌，为中国的经济与金融安全提供保障。
二、在扩大开放中跨境资本流动管理和风险防控面临新挑战
此次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用了大量篇幅论述涉外金融和防范相关风险。会议强调，坚持把防控风险作为金融工作主题，要全面加强金融监管，防范化解风险；在部署相关工作时，特别提及要防范风险跨区域、跨市场、跨境传递共振；加强外汇市场管理，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这在前几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中少见，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随着金融双向开放进程的不断推进，受到外来冲击形成金融风险甚至危机的可能性相应增加，金融调控和监管的难度较以往显著增加，需要更加及时判别和管控潜在性、苗头性金融风险。
一是外部冲击向境内传染风险加大。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时，中国受到的金融冲击相对较小，除政府应对措施及时得当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时中国金融开放程度不高，对外风险暴露较低。近年来随着中国金融双向开放程度不断提高，对外经济和金融开放都有了长足发展。根据国家外汇管理局公布数据，截至2023年年底，中国民间对外金融资产（不含储备资产）较2008年年底增长了5.13倍，对外负债增长了3.24倍；民间对外金融开放度（民间对外金融资产与负债之和占名义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71.9%，较2008年年底上升了16.9个百分点。2023年，中国经常账户收支总额是2008年的2.52倍，是1997年的20.33倍。这表明中国经济金融各层次的对外联系更加紧密，同时外部冲击更有可能通过贸易、金融及信心等渠道传导至境内。2022年以来，受美联储激进紧缩、美元指数和美债收益率持续走高的影响，全球遭遇“美元荒”，非美元货币普遍承压。在此背景下，2023年10月底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稳慎扎实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而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报告的相关提法是“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