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徽宗来说,从享乐无边的皇帝,到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囚徒,境遇的骤变不啻天堂地狱之别,这种得到之后再失去的痛苦,是最难承受的。
我常想,在那近十年的囚徒光阴中,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徽宗继续活下去?
这个天真的艺术家,或许一直还幻想着能够回到大宋吧。
在每一个叹息垂泪的夜晚,在无数次伫立风雪之中向南遥望的时刻,他是否能够想到,最不希望他回去的或许不是金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南宋皇帝赵构。
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坐上去的人都不想再下来——在皇权面前,从来都没有亲情的位置。
别说赵构指望不上,同样被俘到北方的徽宗的一子一婿为了向金人立功,改善生存处境,居然捏造举报说徽宗要谋反。虽然最后金人查实之后没有伤害徽宗,但是这件事几乎彻底摧毁了他对生的最后一丝眷恋。
为了生存,人性竟然扭曲到了这种地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信任和留恋的呢?
或许自己这一生,唯一真正拥有的唯有手中的这一支丹青之笔……
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
今时今日,当我们提起这一段不堪的历史,“在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之时,能略微想起一些他为当时和后世的中国艺术做出的贡献,或许就是对他最好的慰藉了。”
穿过千年的风雪沙尘,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来自历史深处的回答:是的,愿从此之后,生生世世不复生帝王家。
只做赵佶,不做宋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