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
Exhibiton
如何在现代社会多样化的监视网络中生活?
柏林C/O基金会正在思考
▂▂▂▂▂▂▂▂▂▂▂▂
撰文、采访 / 李靖越
《1984》是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伟大著作。在这本预言式的小说里,他把极权主义进行了逻辑推演,展示了它在极端情况下的模样。政府以老大哥的形象出现,监视一切、知道一切。在网络时代,戴夫·艾格斯(Dave Eggers)的小说《圆圈(The Circle)》中可能具备了同样的预见性,这本书的主题是:如果按照逻辑推演,丧失隐私的情况达到极致,将会出现怎样的景象。
当代监视不限于视觉监视。但是要了解监视的工作原理,有必要解决摄影这一面向的问题。今天,我们的整个生存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程度被拍摄和可视化,并提出了关于自愿或非自愿的能见度以及观察和被观察的新问题。
C/O柏林基金会
正在C/O柏林基金会展出的展览“警戒!监控,艺术与摄影(Watched! Surveillance, Art & Photography)”意图以摄影和艺术检视现代监视的复杂性,共展出了JulianRöder,Hito Steyerl,Trevor Paglen,Jill Magid,Hasan Elahi,Paolo Cirio以及艾未未在内的20余位国际艺术家的作品,尽可能展示一系列从政府和监管机构使用的技术到日常监视行为的作品。
“警戒!监视,摄影与艺术”展览现场 © C/O Berlin
展览中的艺术家运用丰富的媒介,如视频监控,面部识别,谷歌街景,数字生活日志和虚拟动画,探讨对安全和安保的需要——这经常被用作政府加强监视的论点,但往往忽视了随之带来的歧视性控制和刑事定罪的问题。邀请观众思考我们如何生活在一个拥有多样化监视网络的社会中,而不会导致监视产生的不平等。
多样的计算机视觉
Computer Visions
▂
《灵魂是一根骨头》,亚当·布鲁姆伯格和奥利弗·查那林, © C/O Berlin
英国艺术家亚当·布鲁姆伯格(Adam Broomberg)和奥利弗·查那林(Oliver Chanarin)在2014年就基于一个面部识别系统——来自莫斯科开发的公共安全与边境检视软件,创作了作品“灵魂是一根骨头(Sprit is a bone)”。该系统被设计用于如地铁站,火车站,体育场和音乐厅等公共区域,可以从四个不同的监控影像中生成完全正面的行人肖像,并可以清晰地旋转和仔细端详“脸”的三维图像,被这套系统记录下的任何对象都被赋予被动的意义,因为无论他/她看向什么方向,面部总是朝前的,裸露在阴影中,伪装着亦或是没有表情。
The Painter‘s Wife, 2013, from Spirit is a Bone
© Adam Broomberg & Oliver Chanarin
奥古斯特·桑德的摄影作品
这件作品通常被认为在形式上借鉴了德国摄影师奥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桑德曾拍摄超过300幅肖像——从面包师到哲学家再到革命者,被拍摄者处于照片的中心位置,始终勇敢地直视相机,他的项目在概念和形式上创建了一个全面的社会档案,但亚当·布鲁姆伯格在接受New Talents的采访时,却透露了另一层面的考虑,他说在创作时其实也受当代艺术家Herlmar Lerski的影响,Lerski拒绝奇异,英勇的全身肖像,相反,他坚持重复的特写,并且总是从不同视点呈现相同面部的多个视图,与桑德的人文主义方法不同,Lerski坚持认为其实你从皮肤表面什么都得不到。
Herlmar Lerski拒绝奇异,英勇的全身肖像,相反,他坚持重复的特写,并且总是从不同视点呈现相同面部的多个视图
《附属图景》,克莱门特·拉贝勒特 © Clément Lambelet
焦虑的情绪持续贯穿在艺术家克莱门特·拉贝勒特(Clément Lambelet)的作品《附属图景(Collateral Visions)》中,他还原了“监控社会”的危险境况:让机场扫描仪中带有“表演”性质的两张人体图像直面无人机袭击的图片,并把由面部识别系统生成的自画像放置在爆炸云的视屏旁边。他对New Talents提醒道:“这些监控技术时刻都有危险隐藏其中,这些技术不仅被服务于战争,也在和平的国家中被频繁的使用。”
在《附属图景》的视频中,克莱门特用不断的趋近的瞄准镜表达自己的焦虑
《附属图景》,克莱门特·拉贝勒特 © Clément Lambelet
《附属图景》的中心以图集的形式列出文档,数据和图像的表格。它代表着两个阅读方向,一种是面向观众的,一种则是以显示在算法中运作的非人性化的原则,呈现“监控社会”中产生的负面影响。
穿梭于次元之间
Crossing the screen
▂
《如何不被看见》,黑特·史德耶尔 展览现场 © C/O Berlin
影像作品“如何不被看见(How Not to Be Seen, A Fucking Didactic Educational)”由著名艺术家和评论家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创作,并一直是此类展览中的常客。在作品中她提出了五个“如何不被看见”的教程:
1.在相机前隐形
2.在平常的视野中不被看见
3.在一张正在形成的图片中隐形
4.在消失中隐形
5.在一个逐渐被图片构筑的世界中隐形。
《如何不被看见》,黑特·史德耶尔 视频截图
其中的一些方法看起来是不可能的,比如,怎么在日常的视野中消失?史德耶尔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她的作品思考二十世纪中叶到信息时代的图像的生产,使用以及审查,关于社交媒体和日渐成熟的监视技术等来源产生和传播的无数图像,她问:“人们如何在一个完全可见的时代消失?… 人们被太多的图像掩埋了吗?… 他们会成为图像吗?”
How Not to be Seen. A Fucking Didactic Educational
这样一个颇具讽刺的教学影片,混合了真实和虚拟的表演者和场景,并提出了一些有趣的概念,比如“像素伪装(pixelated camouflage)”——“就像电视机的雪花屏幕覆盖了全世界”,她说道。在视频中各类符号之间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在加利福尼亚的一块被标记的混凝土,曾经被美国空军用来校准他们的监控摄像机,混凝土充满裂缝和砂砾,正如艺术家在视频中所指出的,这个地方已经陷入失修,但这不是因为监视的行为已经停止,而是因为更高级的系统已经被启用,曾经用来测试的混凝土已经被遗弃。
《细节的世界》,维多利亚·宾斯库托克,© C/O Berlin
艺术家维多利亚·宾斯库托克(Viktorie Binschtok)则用熟知的谷歌街景(Google Street View)与摄影创作了作品“细节的世界(World of Details)”,她先在谷歌街景中认真的过滤图像,观察其中的人们谁在看着相机,谁真正意识到了正在被拍照。当然这与传统的“拍照”相比,没有人在拍照片,统统来自汽车车顶上的设备镜头。然后宾斯库托克再到现实中的地点,拍摄物理世界中现场的图片,并将计算机运算的图像成果与人类的拍摄结果并置,试图对比两者意图的差别。
艺术家的自我监控
Self-Surveillance
▂
哈桑·伊拉希创立的网站,不断地在上面为FBI指出自己的位置,并上创了大量的照片
鉴于“艺术家”特殊的社会角色,在生活中都或多或少的会有面临被监视的情况,在社会议题方面激进的艺术家会面临审查甚至监禁。哈桑·伊拉希(Hasan Elahi)曾在Ted的演讲“FBI,我在这儿!(FBI!I’m Here.)”详细讲述了这个自2002年以来的持续创作:他因美国9·11恐怖袭击滞留机场,在通过机场的层层安检和联邦调查局长达6个月的仔细盘查之后,他开始被美国监听并追踪。他当时想,那好,FBI你来查吧。奔着“累死FBI”的目的,他创立了网站elahi.umd.edu/track/,时刻告知FBI自己的位置,并不断的上传自拍,赤裸地展现自己的日常活动和生活细节,到今天已经接近10万张照片,他认为自己已经实现了“自我监控(Self -Surveillance)”。
《棱镜 V2》,哈桑·伊拉希 © C/O Berlin
在展览的作品《棱镜V2(Prism V2)》中,这些照片整齐地被挤压在一起,远看像混合在一起的图像渣滓,而近看又像自己手机中的“相册”界面——各地的机场,重复的街道,每天的食物,自己的生活轨迹既无序而又堆积如山。这件作品不仅对监视的机构和政府掷地有声,还回应了当代所有人过犹不及的自拍狂潮,而监视也就存在于你不断地按下拍照虚拟/实体键的时候。
艾未未将这场直播以墙纸的方式呈现出来
而艺术家艾未未的情况我们会更熟悉。2011年6日,艾未未在被拘留81天后,被禁止离开北京。他被安置在完全被监视的环境中:多达15台的监视器安装在他的生活周边,一举一动都无法逃离。“这是这个城市最受瞩目的景点(makes it the most-watched spot of the city)”,怎么办呢?对善于消解政治问题的艺术家来说不是难事,能限制物理活动,但不能限制网络活动,2012年4月3日,艾未未将自己的生活通过网络面向全世界进行直播,随后网站被勒令关闭,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共有五百万人观看了艾未未的这场直播。
Julian Röder, High Performance Camera - MX 15 and Frequency Modulated
Continuous Wave Radar, 2013 © Julian Röder
Ann-Sofie Sidén,Sticky Floors (Lunch to last Call), 2014 © Ann-Sofie Sidén,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Galerie Barbara
今天我们身处的社会拥有无所不在的监视吗?银行,百货公司和公共场所的摄像机;基于计算机算法的广告和你个人电脑里的Cookie;政府的数据收集和私有云存储——今天,我们将信息泄露和数据共享视为我们日常生活的正常部分。我们无时无刻地在使用Google地图,观看直播与电影,尝试令人兴奋的手机应用程序,并留下想象不到的脚印,扩大着自己被跟踪可能性。我们在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上不停地follow朋友和完全陌生的人,同时我们自己也在不断地被别人follow。我们从新的数字技术和服务中获利,并愿意分享越来越多的私人生活到公众的平台。监控和大数据已经成为一个主要的社会问题。
这些社会活动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特别是在社交媒体上。问题是:当代艺术和媒体理论如何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我们的现代监视社会?我开始询问一直帮忙联络的C/O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其实”他说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并在What’s App的聊天框里发来了表情“(:”,这会是一语成谶吗?
扫描下方图片的二维码
购买二〇一六新锐摄影奖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