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Someet「
时空档案馆
」的第
44
篇档案
在这里,我们用
体验式报道
的方式
为你讲述一个个独特的经历
在这个世界,不论什么时代,人一直被分层,就像一个杯子里的水和油,有着分明的界限。
关注城市的流浪汉:他们如何被对待,是一座城的包容力
——我在Someet发起这次活动的本意是想探求我们不曾接触的另一个精神世界,但没想到会碰到这样一群
在大众眼里是loser却又有鲜明个人特质、在社会底层将人生百态看得清清楚楚的人
。
我在上海人民广场上结识了几个流浪汉,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原来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1.
「书爷:红楼未完为憾事」
书爷
我们是前一天晚上和书爷约好的。一大早去的时候他刚从旁边的小店里打了一壶开水,看到我们三个小姑娘,连忙拉出两张破旧的椅子,还特地垫了一条粉色床单在椅子上,忙不迭道歉:家里简陋,拉不出多的椅子。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床两椅及几本书,不遮风不挡雨但俨然成了他心中的家。我想称他为书爷,主要是他长得相当有书香之气,红棕色卷发,一把灰白胡子,没有钱去修理,便干脆留了起来。
书爷其实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18岁那年刚好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戴高帽、剃头发,后来去了新疆一待就是十几年,带着的那本很旧的《七杀碑》留存至今。
在床头还有一本红楼梦和一本佛学书籍,书爷拿着书和我们谈起了老上海的张爱玲,她说人生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鲫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
而书爷对红楼未完也颇感遗憾。近70的他双眼依旧有神,谈起世态炎凉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书爷的六十多年也称坎坷:经历过亲人抛弃,遭受过众人鄙夷,也饱尝无人问津的孤寂。如今不再为生存奔波,
有一顿便吃一顿,有人来聊便聊一聊
,偶尔骂骂政府。没有子孙绕膝,但还精神矍铄,书爷自得其乐。
2.
「修行哥:大隐隐于市」
修行哥
这一位我想称他为修行哥,山东工业大学毕业,50岁。
老婆是警察、孩子也已从大学毕业。但早年觉工作、生活皆不如意,便放弃一切来到上海流浪。
他获取生存所需物资的方法我们或许可以学学,
说不定以后也用得到:)
。
衣,小区门口捡些衣服;食,从和平饭店后门捡些过期面包;住,地铁过道冬暖夏凉;行,靠两条腿。
平时个人卫生的清洁就靠公园水管。有时也会倒卖公司门口的打印机赚一点,但一切随缘,并不会刻意去找。
流浪汉中也有为争夺领地而起的帮派纠纷,保安不太会赶他们,塞一点保护费就了事。他没加入任何帮派,平时的乐趣就是在公园或地铁看看人,思考思考人生。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逃避或是不负责任,但于修行哥而言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追寻,我们来时赤条条、去时也一丝不挂,越接近基本的生存状态,也越接近本我。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方式,但我想大隐隐于市,修炼在人间就是这种吧。
3.
「江太公:外滩二胡人」
一位拉二胡的江太公,跟着同乡来上海找工作没找着,索性瞒着家人买了一把二胡在外滩附近拉着。走到这位江西老人的身边和他聊天时他异常兴奋,一个劲儿地给我们讲二胡的起源历史、家族种类等等。
虽然听不懂江西方言,但江太公对二胡的热爱通过他的手势和笑声传达了出来,一并感染了旁边的人。除了江太公,还有几个职业乞丐拿着碗绕到我身边。江太公操着江西话一边帮我赶走他们一边摇头说这些不行不行。
他平时就住在桥洞下,不愿意回老家,只是
喜欢这种自由又有点收入的生活
。
4.
「
游戏哥:我装过半年疯子」
游戏哥
还有来自东北的游戏哥,在内蒙当过兵,后来被赶出来,便到上海谋生。装过神经病、倒卖着手机、也受政府接济。
他长期住在地铁站,有点积蓄就去游戏厅,
每天观察人群
,
小到隔壁孩子撒泡尿,大到国际政治风起云涌,甚至地铁站每天走过多少罪犯嫌疑人,形形色色无一不晓。
目前的打算是离开上海去往下一个城市,直到待腻。
/活动参与者小树的记录的游戏哥:
「您这也像丐帮那样,拉帮结派么」小树有种江湖情节,带着三分向往向大叔问询
「有啊,我呆这两年每天都有当老大的,觉得会骂几句Cao NI Ma,就了不起了。骂人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还好,上海打架很少,没像东北那边,喝多了,拎着酒瓶子就干;反正想当老大的谁也不听他的,有什么用?都混到流浪汉,这叫盲流!争什么老大」提到东北,大叔语调高了1分,眉角也有上翘,苦寒之地多出侠义之士。
「都什么人争老大」 听了大叔的话,小树笑问道,真是有趣。
「我不知道,这行人太杂,80%没什么好人,什么骗子、罪犯、杀过人、犯过事儿的都有,你说你争老大有什么意思?你就想啊,你说你赚了点钱,旁边就睡着个抢劫出来逃事儿,好么你争老大,不得意思意思?出点钱,第二天让人咔嚓一刀」大叔说完咽了口唾沫。
「还有那吸毒的,毒瘾犯了,你是老大先问你要钱,你躲得了么?有的吃不错啦,争什么老大!你看人家地铁的领导和管这片儿区的女领导多好,周三有的时候发泡面,有的时候发盒饭,周四南京步行街上的麦当劳还组织发汉堡,每次我都去」大叔又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挺了挺身子、低了低头,有点自豪又有点不好意思,话还是止住了。
「听您说的,您没打过架么」小树不想把话在这儿停住,继而引向那点儿他想知道的江湖事儿。
「我从不惹事儿,领导给我发吃的,还有衬衫,我白天歇在这儿这充电也不赶我,我不给领导惹事儿;就有一次」大叔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那天晚上人很多,都叫去了,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后来就都动手了;我知道我不对,我打了三个人,一个西路拾破烂的,一个3号口要钱的,还有个小偷,年龄都比我大,这么干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