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爱葛格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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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们也给大家带来了丛书中的独家曝光文章,错过的不妨一读:
哈内克谈《白丝带》
vo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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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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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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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
爱因汉姆:
电影悲哀的未来
另外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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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旧继续给大家带来一篇好文。马丁·斯科塞斯的新作《爱尔兰人》正在拍摄中,它的发行也依旧扑朔迷离。在此之前,我们不妨先来读一读:
原标题:
在拍黑帮片之前,马丁·斯科塞斯会干什么?(1989)
文 |
克里斯·霍登菲尔德
译 |
路智淇
马丁·斯科塞斯已经准备好再拍一部黑帮片了。回想起在纽约的小意大利区度过的早年时光,他还记得穿着黑手党穿着笔挺的时髦西装为人出头,当时还是1950、1960年代,一个被毒品交易毁了传统原则之前的优雅时代。他很想记录那些风度翩翩的杀手曾经的辉煌。
电影剧本改编自尼古拉斯·佩列吉的小说《聪明人》,和同名电视剧并无关系。名字听上去很像娱乐电影,正好可以缓解他上部作品《基督最后的诱惑》引发的各方争议。这个眉毛粗黑的矮个男人讲起话来语速越来越快,像热病患者一样大段大段地呓语,眼眸透着悲伤,下一秒可以因为欢乐闪烁,故事讲得栩栩如生,情节曲折,十分有趣。然后他坐下来笑了两声,说了一句很有斯科塞斯风格的话:“我希望让观众怒不可遏。”
《基督最后的诱惑》
斯科塞斯很喜欢挑衅别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电影有办法改变他。在1977年,他很兴奋地谈论着下一部计划中的电影《愤怒的公牛》,他当时说拍摄这部电影肯定会带来很多欢乐。然而不幸接踵而至:离婚、丑闻、报纸的恶评让他在深夜辗转难眠。他在写作《愤怒的公牛》剧本期间结识了很多朋友,他们也把自己的内心挣扎带入了创作过程中。
“如果不够个人”,斯科塞斯说,“我就没有动力一大早起来工作”。《愤怒的公牛》很接近拳击手的真实生活。电影讲述了一个以殴打他人为生的人的黯淡故事。电影中表现出的所有痛苦都来源于拳击手和斯科塞斯的真实人生。如果你会被这种情感所激怒,那就怪不得导演了。
很多导演在贩卖一个巨大谎言时会展现几个真实的瞬间。也有些叙事者一路小坑小骗,到最后却为观众展现了更大的真实。当然,还有那些不管屏幕上是什么的,只要有钱赚就满意的导演。
《愤怒的公牛》
斯科塞斯并不一定总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但他一直在寻找真实。这在今天的电影市场是需要勇气的。《再见爱丽丝》《最后的华尔兹》《下班后》《金钱本色》——连他的商业片都带着不确定的危险味道。他最有名的作品《穷街陋巷》《出租车司机》《基督最后的诱惑》,都充满了偏执和痴迷。
斯科塞斯的电影为他赢得了来自人挤人的纽约大街上的刚强汉子的名声。但他的艺术品味其实属于上流街区。他从下城的双层住宅搬到了曼哈顿上东区的别墅。他喜欢能从自己家走到布里尔大厦的办公室,或是带着他的白色贵妇犬冲到中城。
《穷街陋巷》
我们最近找到他的时候,斯科塞斯正在完成他负责的《纽约故事》短片,他与伍迪·艾伦、弗兰西斯·科波拉合作,分别拍摄三部短片组成电影。他平常火气虽大,现在的心情却很满意。他常穿的衣服多年来都没有变过:剪裁合身的衬衫,漂亮的皮鞋和不太搭配的蓝牛仔裤。衣装如人,显出斯科塞斯性格中的冲突。劳伦斯·奥利弗曾经说过,冲突是戏剧的本质。
斯科塞斯是个极具戏剧性的人。有时候他看上去很脆弱,气喘吁吁,咳得像茶花女一样,仿佛行将就木。但通常他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兴趣。斯科塞斯是一位修养良好的人,细致敏感,胸怀理想,但偶尔也会打破访谈人的预期——他会揭露一段充斥着暴力和自毁欲望的过去。他快乐的天性和易怒的性格很有感染力,在他身边你会觉得全世界就是一个大剧院。
这几天,斯科塞斯正在读书和“重估”一些东西。新片还未推出,他仍然在受着各方对于《基督最后的诱惑》的抨击和中伤。影片讲述了一个耶稣与身上的神性和人性斗争的故事,冒犯了很多保守派基督徒。许多观影人会被电影中的元素触怒并感到不安。斯科塞斯在这部电影中融合了他的两大追求:传统圣经的史诗场景和1960年代初期法国新浪潮的无政府主义。
《出租车司机》
银幕上的视觉效果是他投入精力的焦点。他会绞尽脑汁想出一切能让场景更有生气的拍摄手法,在这一点上他和视觉表现的大师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是一致的。不停歇的摄影机对他的真实来说和《出租车司机》中血祭的作用一样至关重要。他热烈的视觉语言似乎对应着他对生活的感悟和经历的苦难。
我记得1976年的时候,我曾经听过他给电影专业的学生开的讲座。当时《出租车司机》刚刚上映,学生问他和片厂打交道是什么感觉。现在来看,《出租车司机》盈利颇丰,虽然有些不明不白的恶评,但这只是哥伦比亚公司的一部小制作。斯科塞斯在讲座中吐露真情,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拍摄日程第十天,大雨打断了摄影计划。他们当时正在一家咖啡馆内拍摄西比尔·谢泼德和罗伯特·德尼罗的对手戏。“我让他们挨着窗户坐,”他解释道,“这样你就能看到整个哥伦布广场,车水马龙,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纽约是影片的主角。窗边有公交线路,几千人来来往往,下午一点忽然下起大暴雨,雨势不见小,能做什么呢?”
那天他让大家都回家去了。制片厂的上司略有不快,对他说让演员对着白墙演就好了。斯科塞斯说能做的他都会去做,但是他绝不会对着一面墙拍。
“那天晚上我麻烦大了。”他和学生说,“打了不少电话。我和一个朋友说:‘不管了,不喜欢我的拍法,我不拍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在他以沉默表态后,斯科塞斯得知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可以继续往下拍摄。
“这时候你就意识到了一件事:爱得越深,越下得去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能进行这样的艺术创作,死而无憾。斯科塞斯作为一个从天主教学校出来的好学生,从直觉角度可以完全理解图像的重要作用。在多病的少年时期,他经常会在卧床期间画出像漫画一样的详细的故事板来描述脑中电影的情节。如果你来过人潮涌动的纽约,就会更容易理解他电影中的形像。人在街上走着就会被卷入纽约异彩纷呈的声光影像中,一瞬而过的无数面孔,门口伫立的模糊人影。我忽然明白,斯科塞斯最好的电影都是影像的洪流,是一位疯狂艺术家的手笔。
“如果我能更快地把这些影像留在胶片上就好了!”他笑着认同了,“如果能让摄影机的动作再快一点,我一定会去做。迈克尔·包尔豪斯和我以前尝试过,但是太危险了,摄影机会从轨道上飞下来,直接砸到演员!”
“真的!这就是我的想法,就像走路上班!我走路非常快,从小就快。我在下东区长大,出门转角就是鲍厄里街,很可怕的街区,那么多无业游民,很多都生性凶恶,并没有所谓的‘快乐的流浪汉’。我为他们感到不幸,但还是要小心不要倒毙在上学路上。”
“我带着恐惧生活,却并不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们说我电影中的人物太偏执,但对我来说,很简单,他们只是在生存。”
电影中充斥着的影像当然和导演对于真实的追求并无关系。很多颇有名望的戏子除了炫目的外衣以外一无所有。斯科塞斯和一起拍《纽约故事》的同僚伍迪·艾伦一样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私人生活展现在大银幕上。在上电影学校前,斯科塞斯曾经想要成为一名神父。
他的第一部电影《谁在敲我的门》是从自己学生时代的作品扩展而来,讲述了一位笃信宗教的男子和他不信教的女友之间的矛盾。《穷街陋巷》和《出租车司机》中都出现了他所说的“假圣人”。所有这些电影都有自传性质。多年以来他一直想要拍摄一部关于卡布里尼修女的电影。他说甚至《基督最后的诱惑》也披露了他个人对于宗教的深沉信仰。“我总是想着这些,”他说,“我有信仰!”
《谁在敲我的门》
《纽约,纽约》
(1977)
原本讲述一对音乐家夫妇难以平衡爱情和事业的故事。但是,斯科塞斯将要离婚时,他的妻子茱莉亚·卡梅隆在修改厄尔·麦克·劳赫和马丁·马尔迪克的剧本,故事结果就变成了婚姻和事业无法统一。其实平衡爱情和事业并非不可能,但是当时在他的生活中那段动荡的时间里,确实很难。
《纽约,纽约》以一种稍显笨拙的方式结合了华丽的歌曲和失败的恋情,也许这部电影并不是斯科塞斯职业生涯的亮点,却是他人生中重要阶段的标志。前三部电影全部大获成功,斯科塞斯发现自己一夜之间成为明星。他并不擅长拍音乐剧,在开始拍摄《最后的华尔兹》这部纪录片后,他直接就跳上了过山车式的摇滚之旅,过了几年才退热。
(他和年轻的女演员伊莎贝拉·罗塞里尼的婚姻早已终结。现在他和芭芭拉·德·菲娜的婚后生活十分美满,德·菲娜曾经担任《基督最后的诱惑》和《金钱本色》的制片,在他一生中,朋友和妻子经常会成为合作伙伴。)
《纽约,纽约》
斯科塞斯刚要重新振作,又爆出约翰·欣克利枪击罗纳德·里根总统的事件,犯人自称受到了电影《出租车司机》中高潮部分血腥情节的影响。作为回应,斯科塞斯拍摄了另一部孤独的精神病患者危胁知名人士生命安全的电影,就是《喜剧之王》。
他最好的电影,他说,是那些为自己拍的电影。“我以为《穷街陋巷》绝对不会发行。这不是假意谦虚。《出租车司机》是一部低成本电影。我特别喜欢保罗·施瑞德的剧本,好像我自己的梦一样。德尼罗也有同感。我们就像三个火枪手,团结一致。影片引起巨大反响的时候,我还是很意外的,真的。我以为《愤怒的公牛》肯定是我职业生涯的终点了。这部电影是一记重拳,十分暴力,会彻底撼动观众,让他们感同身受。”
“我觉得拍完《愤怒的公牛》后肯定不能在美国继续工作了。幸运的是,因为德尼罗是明星,我们得到了拍摄资金。我以为这是我在好莱坞的天鹅之歌。到了1980年代电影上映的时候,我觉得我看到自己的的结局了。我以后只能在纽约和罗马两地来往,拍摄圣徒的纪录片和教育片,为电视节目摄像。”
斯科塞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既真诚又伤感。确实,1983年派拉蒙影业毙掉了《基督最后的诱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再能拍。他还记得那一年和导演布莱恩·德·帕尔马吃午餐,德·帕尔马当时因为《疤面煞星》收到的的恶评心情低落。“我们当时坐在雨果餐厅想‘我们还能做什么?’布莱恩说也许我们可以去教书。然后我们对视,教书的薪水……他的声音因为羞耻低下去了,‘教书要怎么做?’ ”
“我好像没什么其他事能做。”斯科塞斯有点哀怨地说,“我不会写小说。我可以写剧本,但是肯定会想导演自己的剧本。”
斯科塞斯身为美国最好的导演之一,竟然在认真地自怨自怜,旁人看来应该十分有趣。然而他因为认真才获得今天的成就。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工作朝不保夕,自己像一个钢铁厂的普通工人一样随时会失业。
“必须现实一点,”他继续往下说,“生活中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根本没有。能在好莱坞拍电影对我来说是天赐良机,”他开心地说,“有时候他们还会付钱来让我拍!”
“有持续收入才能承受创新带来的风险。在拍摄《愤怒的公牛》的日子里,我们曾经花了十周时间拍了一段仅占九分钟的镜头,最终预算超支,现在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除非你有明星能保证票房,也许还能试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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