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蔡晨与老何同上一个班,与他们同一班的还有俩人,当天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浇筑混凝土。当他们穿过薄薄的晨曦来到钻桩区的时候,田螺车已经就位,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了立在田螺车旁的黑雨伞。
蔡晨是本地人,所以他先是一怔。而老何是外地人,他显然不明白一把突然出现的黑雨伞意味着什么,所以随手就把黑雨伞拿了起来。
“别,老何,快放回原位!”
“凭什么啊?”
“你这样会出事的!”
老何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把手中的黑雨伞重新立在工地上:“就这破伞,老子就是动了它,又能出什么事?”
“要是我出了事,回头肯定得拉上你!”老何随即又笑嘻嘻地拍了一下蔡晨的肩膀。
蔡晨当时听了这句话,毫无来由的不寒而栗。
“别愣着了,人都齐了,干活吧!”见年纪相对来说小一点的小张和小磊也赶到了,老何又提醒了一下还在发怔的蔡晨。
“蔡哥,给,频道我都调好了。”小张把一台对讲机扔给了蔡晨。
蔡晨拿着沙沙作响的对讲机走到泵送机那里,他问:“准备好了吗?”
小张的声音:“可以,开吧!”
蔡晨打开泵送机之后,也跟混凝土搅拌车司机打了个招呼:“兄弟,下料了!”机器的运转声给了他一种熨帖的感觉,这种情形在很多人身上都有,只有工作了才不会感到焦虑,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泵送机离混凝土的作业面有几十米远,混凝土通过钢管输送,在最后一段距离有约3米长的软管,由小张和小磊负责扶着,而老何则负责将震动棒插入混凝土进行逐点振捣。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老何突然松掉了震动棒,掉进了作业面,掉进去的时候,还绊倒了电线,黑雨伞哒哒哒地被勾过来了,掉在工作面之间悠悠地晃荡着。
小张这才回过神来:“不好了!快关掉机器!快关掉机器!立刻!”
蔡晨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立即关掉了泵送机朝作业面跑了过去,他一眼看到了那半吊着的黑雨伞,“啪”地打开了。他又一激灵。
小张和小磊早已将软管扔在一旁,在钢管里残留输送的混凝土流了一地。
“老何……在里面!”小张结结巴巴地指了指作业面。蔡晨看过去,混凝土作业面上隐约还能见到老何倒伏的背影,突然一些血像颜料一样涌了上来。
“我去拿梯子。” 蔡晨使劲地推了一旁呆如木鸡的小磊,小磊才回过神来。
“梯子不管用,拿安全绳来!两根!”蔡晨跑去把震动器的电源拔了。
井有二十多米深,蔡晨把一根安全绳栓在自己身上,沿着钢筋笼子爬了下去。他爬到离老何最近的位置,费了半天功夫才把老何够着,然后用另一根安全绳拴住了他。
“把他拉上去,快!”为了免让老何受到二次伤害,蔡晨把身上的安全绳的一端解开了,也扣在老何的身上,使劲爬向工友们的另一个方向,让老何远离钢筋笼子的磕碰。
几经周折,老何终于被拉了上来,他整个脸都被混凝土酱住了,像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小张赶忙用手帮他把鼻子嘴唇抹了一把,老何的嘴里就断断续续地呼出血沫,他的眼白在一张黑脸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惨白,他的眼神早已失去了焦点,不知落在何方。他抖动的手,不住地往自己的下腹吃力地动作,他想把滑溜溜的肠子送回被震动棒贯穿的腹部。小张别过了头,蔡晨使劲摇了摇老何的肩膀:“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老何!老何!别乱动,挺住!”老何仿佛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他的手脚慢慢平息下来,渐渐也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