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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在理想和现实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上)
3. 一段恋情
1868年春,莫斯科音乐学院青年讲师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爱上了一位名叫黛泽蕾·阿尔托 (Désirée Artôt-Padilla) 的比利时姑 (shao) 娘 (fu)。
黛泽蕾·阿尔托 (Désirée Artôt-Padilla)
阿尔托是一位出色的女高音歌唱家,也是尼古拉·鲁宾斯坦的朋友,受邀参加了那一年莫斯科音乐学院举办的迎新晚会。
她在这场宴会上献唱了一首法语歌曲《欢笑常在》(Il faut s’amuser et rire),这只是一首再寻常不过的法国小调,众人喝彩过后,也就将其抛在脑后。
然而在台下的小柴听来,这简直是天籁之音。
柴可夫斯基,1868年,于莫斯科
演出结束后,经由尼古拉介绍,小柴忐忑不安的与女神搭上了话。
阿尔托对这位年轻音乐讲师的第一印象不错,也一眼看出了未经世事的小柴,礼貌恭敬的举止下隐藏着的那颗火热的心。
她邀请小柴有时间去她的住处,好好聊聊音乐,谈谈理想。
言下之意,小柴自然清楚。
他欣然接受了阿尔托的邀请。
而后,意料之中的,连毕业答辩都能怯场溜号的他,天天幻想着与阿尔托的浪漫恋情,可就是从未动身拜访。
周遭的亲友可是被他骚扰的够呛,陷入单恋的小柴,隔三差五就会向他们提起阿尔托这个名字。
你喜欢人家,倒是去表白啊!看这情形,就差临门一脚了,连中国男足都能得分的位置,你这来来回回花样颠球就是不射门,算是咋回事儿!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他的老师安东·鲁宾斯坦,这位直肠子音乐家借着去莫斯科办事儿的机会,冲到小柴家里,把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学生从写字台前拎起来,押着他来到阿尔托的家中。
“去!把想跟她说的话都跟她说了!不然今天就别回家了!”
于是小柴就去说了,而且那天晚上,他确实没回家。
陷入热恋的小柴,几乎停下了手头上所有正在进行的工作。
已进入排练阶段的交响叙事曲《总督》被搁置,正在写作的交响诗《命运》也被束之高阁。
他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创作激情献给了阿尔托,于是有了这首优美到让人泪目的第5号作品《F大调浪漫曲》(Romance in F minor, for piano, Op. 5)。
然而他俩的关系,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两个人,实在太不适合了。
阿尔托比小柴年长5岁,与小柴相识时,她已定居英国,与一位威尔士人订婚,只是这段感情已濒临破灭。
她在这段感情空窗期来莫斯科演出,最主要的目的是散散心。
与小柴恋爱,最初她也并未认真。
另一方面,那时阿尔托正处于巅峰期,在欧洲演艺圈算得上一线中的一线;而小柴的事业则刚刚起步,仅在莫斯科音乐圈中有一些小小的名声。
一旦他俩真的结婚,多半可能,小柴的音乐生涯也将要画上休止符。
就算小柴同意,他的朋友们也不会答应。
撮合他俩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段露水姻缘;当这段恋人真的准备订婚时,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开始苦劝小柴认真考虑自己的事业,理智对待这段感情,可他们却忘了,小柴这辈子啥时候理智过?
当年夏天,小柴终于排除万难,与阿尔托订婚了。
而后阿尔托离开了莫斯科,继续欧洲的巡演。
他俩商定婚后定居于巴黎,在那里,阿尔托买下了一处庄园。
小柴开始着手交接音乐学院的工作,纠结自己如何才能既与阿尔托维系感情,又不至荒废自己的事业。
而尼古拉,这位朋友兼老板应该做了无数个阿尔托的诅咒小人,天天往上扎针。
这段感情,开始的稀里糊涂,结束的也不明不白。
有天小柴正在学院音乐厅排练自己因恋爱而荒废的《总督》,尼古拉突然闯了进来,手舞足蹈,满面红光,还扬着一封信。
“哥们儿!重大新闻!阿尔托在华沙结婚了!”
他定定神儿,发现自己的态度实在不太对,于是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装出沉痛万分的口吻。
“我是说,很遗憾!你可千万别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天生我材必有用……”
阿尔托的结婚对象,是一位西班牙男中音歌手,随阿尔托一起来过莫斯科。
私下里,小柴与阿尔托无数次调侃过这个西班牙人的口音和身材,可就是这个人,抢走了他的未婚妻。
小柴当然是伤心的,可另一方面,他也长出了一口气。
当感情冷却下来,双方都开始明白,当初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是多么的荒唐。
也正因如此,二人并未反目成仇,而是一直互相尊敬,互相支持。
阿尔托一直是小柴的女神,还记得前文我提到的,她与小柴初次见面时演唱的那首《欢笑常在》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如果读过这篇文章的上半部分,且听完了文中所有的曲子,这首歌你一定听过。
《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第2乐章中,长笛吹奏出的旋律,就是这首歌曲。
分手一年后,阿尔托再次来到莫斯科演出。
小柴买了一张远离舞台的票,举着望远镜,望着台上的阿尔托,听着她动人的歌声,热泪盈眶。
而这一切,阿尔托并不知晓。
二人再度相见,已是20年后。
那时的柴可夫斯基,已是蜚声国际的音乐大师。
他出国旅行,路过柏林,恰好年过半百的阿尔托,正隐居于这座城市。
当年的当红女伶,如今已风华不在。那些曾为她献上无数鲜花与掌声的粉丝,没有几个还记得她的名字。
然而她始终是柴可夫斯基心底最温柔的回忆。
再见时,她请求柴可夫斯基再为她写一首歌。
柴可夫斯基答应了,一写就是6首 (Six French Songs, Op. 65)。
这6首法语歌曲,平淡温柔,音高不复当年的阿尔托也能轻松应对。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当晚,柴可夫斯基回到住处,在给友人的信中,写下这样的文字:
她还是像20年前那样迷人!今晚与阿尔托的相遇,是我在柏林最快乐的回忆。
4. 一场婚姻
柴可夫斯基与阿尔托的恋情,是一段温婉曲折的故事。
而他与自己的学生安东尼娜·米留科娃 (Antonina Milyukova) 的婚姻,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事故。
这场事故的第一责任人,毫无争议,是小柴自己。
出于种种原因,与阿尔托的关系结束后,小柴一直保持单身,一晃近10年过去了,他自己并未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何不妥,可他的亲友们坐不住了。
几年来,各种或直接了当或拐弯抹角,给他介绍对象,或是催促他考虑个人问题的建议不断。
于是他认为,哪怕仅仅为了平息身边的种种流言蜚语,他也该有个家庭了。
1877年,37岁的大龄单身文艺男青年柴可夫斯基,收到了一封热烈直白的求爱信。
这封信来自他的学生,也是他的迷妹,安东尼娜·米留科娃。
起初小柴的态度是非常纠结的,他在回信中没有接受这位学生的表白,只是对她的真诚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问题是,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于是安东尼娜再次给小柴写信,邀请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到家里做客。
这次小柴没有丝毫扭捏,决定当面跟这位学生聊聊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这一聊,同年7月18日,安东尼娜·米留科娃,就变成了安东尼娜·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与安东尼娜的结婚照,1877年8月5日,于莫斯科
新婚之夜,也是灾难的开始。
小柴对于婚姻的恐惧与抵触,在那一刻完全爆发了。
两人相处还不到1个月的时间,小柴就逃离了自己的新居,躲到住在卡缅卡的妹妹亚历山德拉家中。
是安东尼娜做错了什么吗?
应该不是,安东尼娜虽天资平平,为人木讷,却为小柴做好了身为妻子该做的一切。
她将他们在莫斯科的新居收拾的温馨整洁,默默忍受着小柴对她的冷遇。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耐心和温柔能够融化小柴心中的坚冰,可没想到,她面对的是一块顽石。
小柴也知道,错不在妻子身上。
他也曾试图找到自己在婚姻生活中的角色,可是屡次努力,均宣告失败。
为了能从这段婚姻抽身,小柴甚至想到了自杀。
只是这自杀过程也非常具有小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特色。
他在寒风中趟进冰凉的河水,却又怕淹死太痛苦,于是转而想让自己受凉,得一场足以致命的大病,可呆了没多久,他就坚持不住回家了。
过不下去,就离婚呗。
问题是安东尼娜对于柴可夫斯基的爱恋已近乎病态。
当尼古拉受小柴之托向她转达离婚的请求时,她竟非常平静的接受了。
可她从未与小柴办理过正式的离婚手续。
这场婚姻很快就成为一场闹剧,丈夫东躲西藏,妻子像侦探一样搜索丈夫的行踪,一旦发现就尾随而至。
卡缅卡的妹妹家,是小柴一生最重要的避风港,无论生活遇到怎样的波澜,他总能在这里获得内心的平静。
他在这里完成的作品《D大调弦乐四重奏》中「如歌的行版」这个乐章,最能表现他对这个小镇的印象——平静,安然,惬意。
可安东尼娜的到来却将这里闹得天翻地覆。
小柴的妹妹起初非常同情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嫂子。虽说小柴听说安东尼娜就要找到卡缅卡时,早就溜号走人,她还是收留了可怜的安东尼娜。
可很快安东尼娜的种种自残行为就吓坏了好心的妹妹,像送瘟神一般将她送走。
亚历山德拉·达维多娃 (Aleksandra Davydova, 1842-1891),柴可夫斯基的妹妹
此时安东尼娜的精神,已处在崩溃边缘。
为了不让小柴顺利离婚,她雇了一位律师,而后与这个律师生下三个私生子(女)。
不久她就住进了精神病院。
她的三个孩子则被送进孤儿院,他们没有一个活到成年。
1893年,柴可夫斯基去世,在遗嘱中为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留下每月100卢布的赡养费。
她比柴可夫斯基多活了24年。
1917年3月1日,她因肺炎离世。
至死,她的名字也是安东尼娜·柴可夫斯基
(Antonina Tchaikovskaya, 1848-1917)。
她被葬在圣彼得堡的一片教堂墓地。
她没有墓碑。
未完待续……
祝大家赏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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