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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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utumn,奴隶社会早期热文作者,麦肯锡七年咨询,互联网三年运营,四岁女孩的妈妈,现居北京。一个天秤座AB型血的选择困难症患者,擅长写自己在职场、感情、成长中的纠结心路历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还有未来的苟且
所以感谢你 和我分担这一切
家暴领域有个蜜汁问题 — 为何受暴者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凌虐,即使鼓起勇气离开,又往往回到施暴者身边?
身边的女孩们会掷地有声地说,“动手是底线,如果男人打了我,坚决分手。”小脸儿一扬,胶原蛋白满满。
我当然高兴越来越多的女孩儿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并不容易 —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我们,曾经深陷负能量的关系,却久久不能挣脱。
哦不不不,我并没有被男人打过,夏虫本不可语冰。只是负能量里或许有些相通的东西,让我试图去理解受暴者的心情。
01
如果没有暴力、没有出轨,怎样算“负能量关系”?讲讲我身边的栗子吧。
我有个朋友,且称她为 A 吧。A 的先生休假,临时起意自己去西藏玩,要坐卧铺去。那是十来年前,卧铺票难买,并没有12306,淘宝也尚未万能,A 便去托了人。
票买回来,A 的先生看了一眼,抱怨道,“怎么是上铺呢?你去退了吧,我自己去想办法买中铺。”
那个年代,退票只能去火车站排队,而 A 每周工作70小时,唯有周末可以喘息。她并没有跟先生争辩,只是决定偷偷不去,就当浪费了这三百多元。
西藏之行定于周日一早出发。那个周六,她对先生说,“行李你自己收拾行吗?今天有中学同学聚会,我特别想去。”先生同意了。
她到了聚会场所,刚刚坐下,手机响了。“听说西藏很冷,我需要秋衣秋裤,你帮我去买下吧。”她遂起身,告辞,然后开始在盛夏的上海街头,焦急地寻找一家这个季节还有卖秋衣秋裤的商店。
买到了,在南京东路一百的宜而爽专柜。下楼来,天已经黑了。如释重负,心情好些。路过药店,她又买了一些红景天之类的高原反应药物。无论如何,明天他要去西藏旅行了,她还是希望先生愉快顺利。
回到家,递上秋衣秋裤与红景天,先生怒了,“谁让你买红景天了,我自己已经买了,浪费钱!”
我还有一个朋友 B,和先生在北京买了二手房,而派驻香港的先生也快回北京了,两人计划简单装修一下,开始新生活。
B 在咨询行业工作,刚刚结束一个连续两个多月每天只睡四小时的项目,突然后面又被安排了新任务,中间连元旦只能休假10天。B 与先生商量,“我真太累了,10天太赶了,等你也从香港回来了,我们一起装修行吗?”
答曰,“不行,要抓紧时间,我不想在租来的房子多住”。
B 在电话这端深吸一口气。连夜用 Excel 做了严格的日程表,对每一天精细安排,因为要在假期内完成过户与装修,她没有一分钟可以浪费。
十天。她独自在北京的寒风里奔波,办完了签约、贷款、过户、税费,去网上速成了装修攻略、量了房子每一处尺寸、画了平面图、买了家具、选了灯、订了窗帘、找了刷墙的施工队、买了涂料、监工验收……竟然奇迹般地完工了。
那是十多年前,送货上门的服务还没有那么普遍。某日出家居卖场,五环边天色昏黄,B 推着 5 桶沉甸甸的涂料出来,一桶一桶地往出租车上搬。司机下车帮忙,问道,“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吗?”
新屋刷了白墙,冬天的阳光将落地窗的格子画在干净的地板上,B 蓬头垢面大黑眼圈,却不是没有成就感与憧憬满怀的。
B 的先生从香港回来,进屋打量一番,第一句话是,“你看,你把窗帘做短了吧?”
窗帘是短了几寸。后来,应该是找裁缝放长了一些吧。
02
她们的故事并不戏剧化。没有动手,没有流血,甚至没有粗口。负能量关系,只是原本应该相互体恤的人,一方习惯予取予求,另一方习惯放弃要求。
故事里的男生,是否有点接近现在人们命名的“巨婴”。他们在朋友圈也能活泼喜人,在职场上也能利落光鲜。然而他们极度不易被满足,对幸运与关照,视作理所当然;对不顺与不足,苛刻而怨气丛生。
最要命的是,好像没办法跟他们讲道理,因为他们的世界里,自有其标准与尺度。他们眉一皱、脸一沉,射出言语凌厉的冷箭,却并不自觉;对方已中箭倒地,他们可能一脸莫名。
慢慢地,他们把你变成战战兢兢的小鹿,不再争执,不再违逆。因为他们会随时原地爆炸,而每一次炸伤,都让你更疲惫、更脆弱。于是,当周一早晨他因为衬衣烫得不好而气呼呼出门,你也习惯了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汇入上班的人潮中。
再然后,你会问自己,我是否活该如此?你回想自己的每一段关系、每一宗罪,然后沉默地给自己盖章 — 我曾经不懂事,所以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这日子沉重,你却不敢叫屈。
03
多年以后,我回看那些负能量的关系,终于可以理智地检讨,为什么我们不曾马上掉头而去?即使故事中的她们,在现实中如我,都经济独立,也并没有孩子的顾虑。
因为总是抱有憧憬。穿过十年的时光,我远望着年轻的自己 — 很幸运,没有什么童年阴影,没有什么重大挫折,世界是一幅铺到天边的画卷,让人欢喜。生活当然绝非一无是处,温存与美好的时候,让人燃起希望,决心忽略不快,重新出发。那时候,我的身心一定也胶原蛋白满满,受累了总是本能地反弹,直到有一天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也因为,不知退让的底线。我妈妈说,婚姻是相互宽容,我也一早知道人无完人的道理。我恋爱过,分手过,爱过,又不爱过。在负能量的关系里,我会问自己,是否这本来就是相处的样子?我的不满是否因为自己过于傲娇任性?我又如何知道,退到哪里算“应该的”妥协容让,哪里又算“过分的”委曲求全?
事实是,我年轻的时候,真,的,不,知,道。
婚姻中那条“宽容”与“委屈”之间不可言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很多人,也许还在这条摸索界限的长路上。人无完人,那么,“他不爱做家务,他有时发脾气,他应酬太多,他不带孩子,他有点苛刻,他摔门而去,他嫌弃我胖,……”
这过分么?
这正常么?
这会好么?
这该接受么?
出轨后是否可以重建信任?
被打后是否应该选择谅解?
到底是否有一个清晰的讯号,告诉我们“分吧,他不是对的人”或是“留吧,我们应学会多体谅”?
我们上下求索。很遗憾啊,没有容易的答案。
有些人,需要孕期被打到流产,才能决断。
有些人,需要一段忍无可忍的光阴,才能破茧。
04
后来,我遇到了陈老师(嗯,现在的先生)。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概括,为什么他是好的婚姻对象,答案是 —
陈老师,就是“巨婴”的反面。
他是 成 年 人。
他是 成 年 人。
他是 成 年 人。
情绪稳定,尊老爱幼的成年人。
六年前的春天,陈老师来费城看我。我感冒着,躺在床上,陈老师给我倒了一杯水。说来惭愧,我就特别没见过世面的,重新发现原来被人照顾是这么好的。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老师的行为让我不习惯,诸如帮我搬个箱子、到机场接我、买菜做饭削苹果、搬家时搞定电卡宽带和有线……我曾经适应了事事自己搞定,他每次出手,我都一惊一乍的。
是陈老师慢慢治愈了我,让我重新开启 gentle 模式的生活,“老公把垃圾带出去”,“老公帮我妈买张火车票”,“老公我周末出差,宝宝你管”……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永无止境。当我发现,能和一个成年人分担时,一切又都变得容易许多。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老小去日本旅行。我对日本熟悉一点,负责安排行程。送签时,我把婆婆的身份证搞丢了。抵达时,预定的车子没有出现。上出租车,司机又去错了酒店(友情提示:三井花园饭店银座普米尔 vs. 三井花园银座酒店,这两个名字非常坑爹)。
捏着第一家酒店工作人员的手绘地图,我们拖着箱子,牵着孩子,在东京的寒风中步行三个街区,到达第二家酒店,安顿下来。大家都有些累了,幸无人抱怨。我跟陈老师开玩笑,最近一定水逆,咱们回去买几条红内裤穿哈。
这世界已经压力重重,我们不需要像在公司那样,墙上贴着标语 — Adhere to the highest standards(坚持最高标准)。就让我们和各种 bug,温柔地妥协。
05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因为还有未来的苟且。呵呵。
走进婚姻,想必会生几个孩子、搬几次家、堵塞几次马桶、剐蹭几次车、生几场病。怀孕时,会腰酸腿肿、焦虑嗜睡;孩子闹腾,会身心俱疲,彻夜难眠;下班回家,会尘霾满面,口罩在脸上勒出岁月的印子,深深浅浅;在不远的来日中,父母会衰老,我们会衰老,生活会无情地将我们放在“久病床前无孝子”的定理前进行检验。
看 时 光 放 过 谁。
而若有成年人的懂得与接受、爱护与分担,你会更有力气浮出湍急的水面,又看到音乐、焰火与星空,旅途、大海与山巅。
This is life. 锦衣美酒看樱花,修灯喂药洗奶瓶。若不能共洗奶瓶,又何以共赏樱花呢。
来日方长,愿我们每一个,终能走出负能量的关系,成为一个成年人,选择一个成年人,一起迎接这一切。
P.S. 此致治愈系的陈老师。于结婚六周年前夕。
本文来自 Autumn 个人公众号:清醒贪心记(ID:q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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