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羽戈1982
羽戈新号。大道不行,各尽本分。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老张投资笔记  ·  封号一周,憋出内伤! ·  昨天  
老张投资笔记  ·  封号一周,憋出内伤! ·  昨天  
群学书院  ·  研学招募 | ... ·  2 天前  
数字生命卡兹克  ·  数字生命卡兹克,又双叒招聘啦! ·  6 天前  
数字生命卡兹克  ·  数字生命卡兹克,又双叒招聘啦! ·  6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羽戈1982

文法

羽戈1982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17-02-21 07:22

正文

 

案:在小号谈作文之得,反响甚好,积成一定数量,便搬到这里。


 

作文最好以长短句结合,如果一定要在二者之间进行取舍,则当舍长而用短。长句固然有其优点,如绵密、恢宏,然而缺点更多,不易化解。马克吐温曾谈使用长句的规则:“作者偶尔可以放纵自己写长句,但是必须确保里面没有褶皱,没有含混,没有用括号括起来的部分来打乱整体节奏。当作者写完之后,长句不能像海蛇一样大半个身子在水下,而要像火炬游行一样清楚晓畅。”

 

温梓川写沈从文,谈及文法:“沈从文的文章轻易不用‘的’字。诚如萧乾所说,这个‘的’字照文法家说,是应该放在形容字下面,但文法是给守法不甚严谨的人预备的,那阶段我们皆须经过,这个‘的’字往往成为欧化文中句的致命伤,在流畅的行文中简直像一粒粒搅在米饭里的沙粒,破坏了文章的流畅。”(温梓川《文人的另一面:民国风景之一种》,第73页)把“的”字比作米饭里的沙粒,堪称妙喻。文章要干净利落,必须少用“的”字。有些人好用“之”取代“的”,以示文雅,然而过犹不及,用多了则成造作。

 

少时作文,被教以“豹尾”,除了结语须有力,还要求呼应主题。张大春则道:“文章结在该结的地方固是好处,荡开一笔,更有风姿。”(张大春《文章自在》,第25页)这自是高明的作法,不过风险极大,十分考验笔力,最后一笔,荡好了有风姿,荡不好反成蛇足。就文法而论,我觉得文章结尾还是该考虑如何收,而非荡。



 


有人说张中行的行文特点是“有话则短,无话则长,该说的话,戛然而止,不说了”。然而其“不说”,却胜于“说”,因为读者已经心知肚明,心领神会。这就是“收”或者说点到为止的妙处。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以此论文章,长文未必强,短文的确险。所谓险,即难以着笔,不像写长文,可从容攻城略地,铺张扬厉,而必须开门见山,言简意赅,甚至不容一句闲笔,勿论废话。所以我写专栏,宁可接两千字,不愿接八百字的活。不过作文入门,不妨从短文起步,或者练习如何把长文删成短文。范福潮《书海泛舟记》曾记述其父所教的“三分法”:初学作文,篇幅惟恐不长,草稿写成,先把繁芜之处删去三分之一,以示儆戒;谋篇布局,斟酌人物、情节、细节,又去三分之一,以图简约;修辞炼句,推敲文字,再去三分之一,以臻完美,如此磨砺十年,或有所得。




 

中国诗词大会所考核的东西,绝不止记忆力,有人纠结于此,实属浅陋之见。要言之,诗词修养之价值,且不说提升审美、想象力与文史知识,单单对语感的锻造,足以使一个人受益终身。现代汉语严重受制于欧化语体(翻译体),几乎毫无语感可言,故而锻造语感,必须从古文尤其古诗词入手(就孩子的启蒙而言,词不如诗,唐诗不如汉魏诗,当然这不等于说愈古愈好,有些家长拿《诗经》给孩子启蒙,纯属头脑发昏)。诗词之于语感,首在对平仄的运用,其实平仄之字,不必死记硬背,诗读多了,自然上道。张大春曾提醒,句子结尾一定要注意平仄,讲究“平仄相违”,方有韵味,最忌讳结尾之处一连几个字都是平声字或仄声字。

 

有人问什么叫语感,想起老辈说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人在此房间读文章,另一人在相邻的彼房间听到了,并不觉得此人在朗读,而以为他在说话。这是我见过的关于语感最通俗的诠释。

 

写文章要不要使用“吧”“啊”“啦”“呀”等,我觉得不可一概而论。若文体为说理,一来追求严谨,二来追求利落,那么尽量不要使用这些汉字;若文体为抒情或叙事,则可根据情节而偶用一二,以求鲜活、生动,不过窃以为还是不宜多用,如“吧”这样的平声字,一般用于句尾,用多了不免有损文章气势。

 

文无定法,读书亦然。聪明人有聪明人的读法,笨人有笨人的读法。听人谈读书经验,必须注意这一点。有些读书法,适用于聪明人,如一目十行、数书并读、不求甚解等。有些读书法,适用于笨人,如朱熹《读书要诀》云:“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遍数,自然上口,久远不忘。古人云:‘读书千遍,其义自见。’谓读得熟,则不待解说,自晓其义也。”此之谓熟读;曾国藩云:“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都是徇外为人。”“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此之谓读书不二,要义在于专与耐。

 

判断文章之优劣,有一些简单标准。拿修辞来说,一看作者会不会误用“封建社会”“封建专制”这样的概念;二看作者会不会使用“解放”“新中国”这样的新词;三看作者是不是好用“人民”这样的空话。具备其中两条,文章便无足观。

说到“人民”,想起前不久读到的一则故事。1958年,帕斯捷尔纳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苏联文化部长波里卡尔波夫称,同意其留居祖国,“只是人民的激愤,我们实在难靠自己的力量加以制止”。帕斯捷尔纳克反唇相讥:“人民!人民!您好像是从自己裤裆里掏出来似的。”



顺道推一下小号“羽戈513”,可扫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