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安全零起点，大足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回顾

从风雨岁月走来，独立天地之间，她静默沧桑；

800年光阴流转，见证历史更迭，她伤痕累累；

来到她面前，历经4次修缮，她已非最初模样；

岁月铸就，她古意盎然、气韵独具；

此刻，她正古老而年轻地迎接未来……

宝顶山石刻区大佛湾南崖，第八龛，88平方米的整块崖壁上，7.7米高、12.5米宽的千手观音为佛教密宗形象，头戴四十八佛宝冠，额生慧眼，盘腿坐于莲台之上，每只手的掌心都绘有一只眼睛，静静俯瞰众生。830只手层层叠叠地从主尊的左右和上方伸展开来，状如孔雀开屏。整龛摩崖造像集雕刻、贴金、彩绘于一体，被誉为“世界石刻艺术之瑰宝”。

世界遗产大足石刻造像始建于初唐永徽年间，是9世纪中国北方石窟走向衰落之际在中国南方又崛起的一座大型石窟群。以佛教、道教、儒教三教共存和其丰富的内容而异于前期石窟，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佛教文化完美结合的典范，大足石刻是中国晚期石窟艺术的杰出代表作。

作为大足石刻中最具特色的珍贵文物之一，千手观音造像开凿于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间，主体以石质雕凿，一直保留至今。千手观音造像是宝顶山大佛湾石刻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他造像有机地融为一个整体，为中国石窟史和宗教史的传承发挥着重要作用。是我国现存最大、最完整的集雕刻、贴金、彩绘于一体的摩崖石刻造像，具有较高的艺术性、文化研究价值和历史价值。

1979年，250千克的块体自然脱落；1985年，一只50千克的手自然脱落；2007年，又有一只手突然掉下；汶川大地震时，目击者称当时整个千手观音的手都在抖……

年逾八百岁，宝顶山的千手观音造像如同一个进入快速衰老期的重症病人，出现了岩体风化、金箔脱落、彩绘变色起翘、手指断裂等种种严重病症。专家疾呼，千手观音造像已经到了“先救命再治病”的危机关头！

↑ 百病缠身的千手观音造像

百病缠身的大足千手观音岌岌可危，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单霁翔率工作组前去调研灾情，指出“要把大足千手观音造像的抢救性保护修复作为国家石质文物保护的一号工程”。

↑ 霉菌局部

千手观音是大型不可移动文物，开凿于岩壁之上，依附于山体，是山体的一部分，其修复和保护必须同时考虑地质地貌、环境气候等因素，这意味着还要尽可能将大自然的不可控因素规避或转化为可控；另外她不仅仅是文物，还是宗教信仰的产物，这使得修复过程中不能只考虑文物修复原则，还要兼顾其宗教使命和社会意义……种种因素叠加，使得千手观音的修复成为目前为止史无前例的高难度的大型石质文物抢救性修复。

千手观音造像多种问题并存是自然老化的现象，具体到修复，就是每一只手的综合治疗问题，830只手，是一个多大难度的工程！面对如此独特重要的研究对象，这样一尊文物造像该如何认识、如何保护是对我国文物保护专业领域就文物的认识程度、高度和保护实践能力的一次考验，更是一次机会。

国家文物局高度重视，真抓实干，为千手观音保护工程开通高效绿色通道。面对这样综合性强、复杂性高的项目，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清楚认识到不能单打独斗，从一开始就把组建一支团结、合作、务实、高效的联合团队，放在事关成败的高度予以重视。詹长法临危受命，带领团队接手了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联合全国各地的顶尖文物修复科研机构，组建起一支多学科、多单位共同参与、协作的工作团队。

没有此类案例和经验，只能一边研究、一边修复，团队的组建也都是“问题导向”模式，按詹长法的说法是“遇到什么问题，再赶紧找相应的行业顶尖机构加入”。于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开始联合国内多家文博单位、大专院校，展开了多学科联合攻关。

詹长法对参与项目各单位要求十分明确：第一，机构本身要关注这个项目；第二，合作方式必须捆绑在一起做，紧紧来出一两次差不行；第三，参与人员必须要有修复工程实践经验，而不是纯粹搞理论研究的。

↑病害调查

逐渐地，来自大足石刻研究院、敦煌研究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北京建筑大学、河海大学的文物修复者开始加入，与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的专家们一道，形成了配合默契的前期研究团队，最后一个进入团队的是清华大学环境学院。修复队员们克服种种困难，很多也都不是以经济利益为目的，纯粹是为了来领这道学术难题。这种多学科结合、多家单位参与的新机制，在文物工作者对这份事业的热爱中不断推进。

↑协侍像贴金

詹长法这样描述团队：“本次的研究团队组织超越了以往的合作模式，以千手观音现状为基础对各个研究专项提出了更为具体的要求，在技术与方法上都面临着新的挑战。不仅仅在保护理念、技术、材料与方法上取得一系列成果，更重要的是形成了一个有共同理想和奋斗目标、讲科学、讲奉献、讲团结、互相尊重、互相促进的工作团队。团队虽然各有分工，有时甚至是沿着不同的技术路径探索，但所有的工作思路、所有的工作方法，都出于团队的统一设计，是整个集体智慧的产物。即便得出了不同的结论，也不是相互否定，而是相互印证。所有的结论和成果，都属于整个团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团队及其精神，更值得我们去珍惜。”

作为项目牵头单位，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开放心态，善于听取并吸收不同领域专业机构和专家的意见。项目组形成了学术讨论无禁区的良好氛围。同时坚持把千手观音造像保护工程做成一个“不关门”的项目。定期向社会发布工作进展、工程中的新发现，保护中的新思路、新技术和新手段。并非常注意及时征求专家和各方面的意见。

千手观音造像保护工程可以说是建国以来，国家文物局系统内实施时间最长、涉及学科最多、投入经费最多的一个单体石质文物保护项目。

2015年5月6日，历时8年的国家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顺利通过竣工验收。身受30余种病害的千手观音的保护修复工作涉及多项材料、技艺、科技设备的应用。无论是取法古人，还是现代科技手段的运用，项目组都用最严谨的专业态度，最适合的修复方式，使千手观音造像重新焕发出摄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