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段背景音乐,是我在直岛一个小餐馆的门前录下的,如果你戴上耳机调大音量的话,可以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歌本身我并不知道是谁在唱。那天的我有些宿醉,没太多胃口,昏昏沉沉地吃了点东西后,本打算回旅馆再睡上一觉,但走出餐馆后,就被这段弹唱勾住了脚步。歌声是来自屋檐下的一个喇叭,听起来有点Bob Dylan的味道,不过是日语。
我听得入神,于是就录了一段。
曲子结束的时候,我的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于是在标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索性就把标题写成了“直岛雨天的解酒汤(日本Bob Dylan)”。
不知怎的,那天明明是个雨天,我想到的却是佩索阿的一句诗:
“在明亮的日光之下,即便声音也会熠熠生光。”
“In broad daylight even the sounds shine.”
我第一次知道这句诗是因为文德斯的电影,《里斯本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音效师,他受导演朋友之邀去里斯本为其纪录片工作,岂料一路挫折不断,终于到了目的地后,却不见朋友的踪影。音效师倒也乐的自在,于是就在朋友的这个驻地住了下来。按照导演朋友留下的胶片线索,白天的时候,音效师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四处收录各种声音,晚上的时候,他就读读佩索阿的诗。
跟随音效师的脚步,里斯本就这么展现在了你的眼前。
很多时候,这部电影可以闭上眼睛听。
四处收音的音效师
你可以听到孩子的叫喊,有轨电车驶过的撞铃,市场上的讨价还价,咖啡馆里的器具碰撞,广场上的喷泉,鸽子扑腾扑腾振翅起飞,渡轮驶出码头,妇人在水池旁刷刷地洗衣,教堂的钟声,似远又近的吉他和歌声……还有里斯本特有的法多,悲切、哀怨,但又饱含深情。
导演朋友留下的影像素材
一个有活力的城市,是有细碎的声音构成的。
这一切的汇集,就像是流经里斯本的特茹河,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平淡嘈杂,以及包含其中的幸福和忧伤。
只是,
对大多数人来说,经年累月地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是会失去敏感的,于是也就失去了诗意。
这种敏感的丧失像极了《里斯本故事》里的那位导演朋友。他在影片最后终于出现了,原来他跟很多艺术工作者一样,正在尽力一段创作危机,他对自己以往的工作方式产生了怀疑,面对商业电影的冲击,他对影像感到了麻木,于是转而采用一些实验手法,把摄影机分发给未经训练的孩子,藏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背在后背上,等等……
然而这并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倒是音效师的话最后点醒了导演,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垃圾影像了,不要再钻进死胡同了,要相信即便老式的手摇摄影机也能拍出好电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动人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跟形式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