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學丨子部丨醫家類敘

儒之門户分於宋，醫之門户分於金、元。觀元好問《傷寒會要·序》，知河間之學，與易水之學爭；觀戴良作〈朱震亨傳〉，知丹溪之學，與宣和局方之學爭也。

金之醫家劉完素，河間人。故言醫者皆稱爲河間。其大旨多主於寒涼降火，宋以後特開一派。同時有張元素，易州人。精通醫術，嘗治劉完素傷寒病得愈，而名益顯。造詣深達，自成一家，故稱之曰易水。元好問《遺山文集·傷寒會要·引》云：「往予在京師，聞鎭人李杲明之有國醫之目，而未之識也。後明之與余同出汴梁，於聊城，於東平，與之遊者六年。於今然後得其所以爲國醫者爲詳。明之幼歲好醫藥，時易州人張元素以醫名燕趙間，明之捐千金從之學，不數年盡得其業。大概其學如傷寒氣疽眼目病爲尤長。傷寒則著《會要》三十餘萬言，《會要》頗與劉完素相出入。」是劉、張兩家之學，已有不盡同者矣。元之醫家朱震亨，別號丹溪生，以醫名世，爲醫家之一派。自宋徽宗時，詔天下高醫奏進藥方，由宣和太醫局裒集爲宣和局方，後之治疾者多因之，而朱氏處方，不必與之合也。時人戴良《九靈山房集·丹溪翁傳》云：「丹溪翁者，婺之義烏人也。姓朱氏，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翁。翁自幼好學，日記千言，又精於醫，得劉完素之再傳，而旁通張從正、李杲二家之說。一日，門人趙良臣問太極之旨，翁以陰陽造化之精微，與醫道相出入者論之。且曰：吾於諸生之中，未嘗論至於此。今以吾子所問，故偶及之。是蓋以道相告，非徒以醫言也。趙出，語人曰：翁之醫殆橐籥于此乎！羅成之自金陵來見，自以爲精仲景學。翁曰：仲景之書，收捨于殘篇斷簡之餘，然其間或文有不備，或意有未盡，或編次之脫落，或義例之乖舛。吾每觀之，不能以無疑。因略摘疑義數條以示，羅尙未悟。及遇治一疾，翁以陰虛發熱而用益陰補血之劑療之，不三日而愈。羅乃歎曰：以某之所見，未免作傷寒治。今翁治此，猶以芎歸之性辛溫，而非陰虛者所宜服，況汗下之誤乎？翁春秋既高，乃徇張翼等所請，而著《局方發揮》、《格致餘論》、《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新論》諸書，學者多誦習而取則焉。」當時方盛行陳師文、裴宗元所定大觀三百九十七方，奉爲圭臬，朱氏獨不泥於其書，以爲操古方以治今病，其勢不能以盡合。戛戛獨造，自成一家。

然儒有定理，而醫無定方。病情萬變，難守一宗。故今所收錄，兼眾說焉。

疾病之起，非由一端；其間變化，萬有不齊。北人質而剛，南人文而弱，此地域之異也，北地燥而多風，南地濕而多雨，此氣候之殊也；少壯氣血方剛，衰暮精力日退，此年事之差也；春時有痟首疾，夏時有痒疥疾，秋時有瘧寒疾，冬時有漱上氣疾，此寒暑之乖也。爲之醫者，自宜因其不同而爲之方以治之。何可拘泥不變之方，以療多變之疾。貴在捨短取長，觀其會通，因病投藥，而不局於一先生之言也。《漢書·藝文志》論及諸子，有曰：「其言雖殊，辟猶水火相減亦相生也。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此言有識，亦足以上概醫家眾說。《四庫總目》敘錄醫書，兼收並采，是矣。

外科精要，宋臨川陳自明編，明刻本

明制定醫院十三科，頗爲繁碎。而諸家所著，往往以一書兼數科，分隸爲難。今通以時代爲次。

《明史·職官志》：太醫院掌醫療之法。凡醫術十三科，醫官、醫生、醫士，專科肄業。曰、大方脈，曰、小方脈，曰、婦人，曰、瘡瘍，曰、緘灸，曰、眼，曰、口齒，曰、接骨，曰、傷寒，曰、咽喉，曰、金鏃，曰、按摩，曰、祝由。凡醫家子弟，擇師而教之。三年五年，一試、再試、三試，乃黜陟之。」此方技分工之法也。以言肄業，則分工惟恐不專，愈專則所造愈精。若夫成家之著述，則所涉彌廣，兼及多門，不容以專科限矣。《四庫總目》通以時代先後爲次而綜錄之，亦一法也。

《漢志》醫經、經方二家後，有房中神仙二家，後人誤讀爲一。故服餌導引，歧途頗雜，今悉刪除。

《漢書·藝文志·方技略》著錄醫經七家，二百一十六卷；經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繼之以房中八家，百八十六卷；神仙十家，二百五卷。古之神仙家，講求服餌、導引之術以求長生。服餌、謂服食丹藥也；導引、謂呼吸俯仰、屈伸手足，使氣血流通，體能輕舉也。至於房中之術，《論衡·命義篇》已云：「素女對黃帝陳五女之法，非徒傷父母之身，乃又賊男女之性。」是漢人即深斥之矣。故《漢志》所錄之書雖多，而亡佚甚早。《隋志》以下，雖亦間有其書，傳者甚少。《四庫總目》悉爲刪除，是已。

《周禮》有獸醫，《隋志》載《治馬經》等九家，雜列醫書間。今從其例，附錄此門，而退置於末簡，貴人賤物之義也。《太素脈法》，不關治療，今別入術數家，茲不著錄。

近世列邦，皆重視獸醫，紛紛設立獸醫學校以培育專才。而我國遠在《周禮》，即立獸醫專官，掌療獸病，療獸傷。其見重於世早矣。獸畜之中，牛馬爲重，而馬之用尤廣，故《隋志》所載治馬之書爲多焉。《太素脈法》一卷，不著撰人名氏。其書以診脈辨人貴賤吉凶，所載皆七言歌括，至爲鄙淺，無涉治療，殆陰陽數術之士所爲以欺世者，故儒門鮮齒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