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音频听诗
BGM:上田益-うつろひ[御室仁和寺]
清明节
◎杨键
叔侄俩,一前一后
在油菜花田里走着,
鸟叫声就像从心坎里抽出的细丝。
烧纸钱的火太大了,
他们的身体向后移了移。
回去的路上,
他们用铁锹铲掉鞋帮上的湿土。
村里人远远地看着:
“这是谁家的儿子
又回来上坟了。”
杨键(1967-)
现代著名诗人
一首写中国人上坟的诗,注定会有牧童、雨纷纷、杏花村。就像美国的西部片里,必定会有受伤的牛仔,和暴匪最后决斗。好莱坞必定是星际迷航、末日降临、直升机空降营救人质的雇佣兵,或谈判专家的娱乐模式的派对组织者一样。
中国人对于死亡的深情厚谊,在诗的第一行头三个字面上,即已被奇妙而又十分细微地外向呈现:“叔侄俩。”——都不是子女亲生了,但在诗的结尾处,诗人又给出了一个日常的咬合:在乡民们闲言碎语的眼里,或许,所有上坟的晚辈、儿孙辈们,都是亲生的。换句话说,都是孝子孝孙。这毋容烦言:“谁家的儿子,又回来上坟了?”
四两拨千斤。
卡瓦菲斯的名篇《祈祷》,亦有相类似的奇特精妙。所不同的是,生与死的世俗画面是倒置的,是中国人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杨键的《上坟》背后,有一个中国古代传统中特有的“孝文化”。
以此寥寥数行,写尽了艰苦倍尝的20世纪中国之世俗众生相;写尽一个“孝”字,非杨键的这首《上坟》莫属,虽然诗人在别处也写过各种上坟、清明、祭奠,但此一首,正如小杜名垂青名的名篇:“借问酒家何处有?”
——这是最日常的场景,每一个国人都反复经历过。经诗人的慧心提炼,遂成千古一问:
借问酒家何处有?
谁家的儿子,又回来上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