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俭
来源:作者著《走,打麻将》
并不是只有四川人才对麻将如此的热情和喜爱,早些年有句广为流传的话,叫“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在观察”,虽然有一定的夸张,但却形象地勾勒出了全国人民对麻将的爱好状况。其实如果再把眼光往前放一放,可以看到不少青史留名的栋梁或者脊梁一般的人物竟然都是麻将的忠实拥趸,足以证明麻将长久以来对国人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
梁启超
头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一长串光环的梁启超是近代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而他对麻将的执着在同时代的人中间可以说无能出其右者。据说他从欧洲出席巴黎和会回国后不久,有学界朋友来请他去做讲演,一贯急公好义的梁启超正准备答应,但掐指一算却又当即摇头推却,说:“不好意思,你们订的时间我恰好有个四人功课。能不能另定个时间?”来人不解,他忙解释说就是有朋友约了一起打麻将。坊间传说他牌艺超群能够迅速和牌,而且为了应对人多人少的情况,发明了麻将的三人与五人玩法。梁启超说自己“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但他并没有因为玩牌耽误忘记工作,他很多针砭时弊的社论文章反而大都是在麻将桌上完成的。他在天津时为几家报社撰写文稿,经常半夜一边吆喝“五饼”“红中”“九条”,一边口述文章,让秘书记录下来,有时甚至一气呵成上千文字,而且一字不改即可付梓,堪称一绝。梁启超对此也颇为自负,说:“骨牌足以启予智窦,手一抚之,思潮汩汩来;较寻常枯索,难易悬殊,屡验屡效,已成习惯。”
辜鸿铭
1913年与印度最著名的诗人泰戈尔同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辜鸿铭,学贯中西,精通英文、法文、德文、拉丁文、希腊文、马来文等九种语言,获得了哲学、理学和文学等十三个博士学位,是清末民初名气最大的怪杰。早年他在英国伦敦街头,故意倒拿着报纸阅读。路过的英国人讥笑他没有文化,报纸都拿颠倒了还装作在看。辜鸿铭瞪了对方一眼,立马大声把报纸倒着朗读起来,一口流畅纯正的伦敦腔惊呆了笑话他的英国人,他却毫不在意地说,这个英文太简单了,顺着读没有什么味道。辜鸿铭热衷向西方宣传东方的文化和精神,他·译的《论语》《中庸》和《大学》,其水平之高可以说至今还没有能够与其相比肩者。他用英文撰写的《中国的牛津运动》和《中国人的精神》等书,不仅在欧洲引起极大反响,而且他曾留学过的德国莱比锡大学还将他的著作指定为学校的必读书籍。辜鸿铭一生嗜好麻将,但牌技太差十打九输,所以被人送了个“光绪(光输)皇帝”的绰号。他有一次与朋友玩牌,难得拿了一手好牌,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大杀三家赢一回,结果直到别人和牌他都还没有能够听牌。大家觉得奇怪,帮他理牌检查才发现他少了一张牌成了“相公”。众人找来找去最后看到这张牌在辜鸿铭的嘴上叼着,原来他太紧张,打牌时不自觉地把牌当成了雪茄,放到嘴上叼了起来。
大名鼎鼎的胡适当年在美国发现麻将竟成了西洋社会最时髦的一种游戏:俱乐部里差不多桌桌都是麻将,书店里出了许多种研究麻将的小册子,中国留学生没有钱了便去教老外打麻将挣外快,他没有想到欧美人竟会如此狂热麻将,由是感叹说想不到东方文明征服西洋的先锋队却是136个麻将军。胡适本人也喜欢打麻将,但牌技一般,经常输牌,所以平时轻易不愿落座,三缺一十万紧急时也要人反复劝说才勉强答应凑个角。毕生对胡适执弟子礼恭敬有加的梁实秋说自己看过一次胡适打麻将。当天胡适和潘光旦、罗隆基、饶子离几位在上海一品香饭店开了房间打牌,开始不一会四个人就闹得震天价响。梁实秋记得最后一圈快结束时,胡适摸到一张白板,对面的潘光旦早就碰了红中绿发,一副做三元会大满贯的架势。周围人都说,“白板不能打,否则和了算包牌!”胡适犹豫不决,口中念念有词半天还是打出了白板,潘光旦嘿嘿一笑,开手牌露出一对白板。胡适包牌,因为带的现金不够,只好开出一张三十多元的支票抵账,这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大数目了。兴许是知道自己牌艺不精,所以胡适特别喜欢看人玩麻将,而且非常有瘾。看庄家,说对家,猜出牌,品断牌,点输赢,常常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津津有味,哪怕通宵达旦,也非要看出个结果来,否则决不鸣金收兵回房。胡博士对麻将有个极其经典的评价——“麻将里有鬼”。作为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领袖和旗手,早在师从实用主义哲学大师杜威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无神论者了,得出如此结论,可见他对麻将的心的确非常人可比。
麻将不仅是人们闲暇娱乐不可或缺的主角,而且在政治舞台上时不时也客串一下“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龙套,四两拨千斤地改变或者影响时局走向、人物命运。
孙殿英
有一则蒋介石中原大战用麻将劝降东陵大盗孙殿英的故事。说的是蒋冯阎1930年中原大战时,孙殿英手握重兵,虽然表面上站在冯阎阵营,但实际上却各不相帮坐山观虎斗,意图待价而沽,渔翁得利。为了让孙殿英投到自己麾下击败对手,蒋介石专门把孙殿英请到南京,又是封官又是许愿,希望他能反戈一击。但孙殿英讳莫如深,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蒋介石打听到孙殿英喜欢打麻将,而且喜欢用麻将相人,于是决定和孙殿英搓一把麻将,彻底弄清楚他的底牌。蒋介石早年混迹上海滩十里洋场,对叉麻雀自然驾轻就熟。几圈下来,他面前赢的筹码已经堆成了小山,而孙殿英上座之后还一直没有开和过。蒋介石瞟一眼孙殿英,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魁元(孙殿英字)兄的胃口大得很呐,难道非要和满贯吗?”孙殿英叹了口气,一副不得已的表情:“哪里哪里。这清一色,全求人,还要自摸,一辈子恐怕也遇不到一回。”蒋介石何等人物,马上明白了孙殿英的意思:清一色是指孙殿英的部队不能掺沙子安插外人,全求人则是要蒋介石提供全部军饷和武器,自摸表示必须由他孙殿英全权指挥部队。这时,陪太子攻书的顾祝同刚好打出一张红中,蒋介石下面已经碰了白板和发财,他嘿嘿一笑,开底牌:“三元会。这副牌就送给孙军长做个见面礼吧。”孙殿英慌忙站起身,满面笑容地表示感谢,一场改变战局的默契就此达成,因为蒋介石在这里用麻将告诉了孙殿英,他提的所有条件一概应允。
这个逸闻也许与现实并不相吻合,极大可能是好事者因为蒋介石和孙殿英都是技艺超群的麻将高手,所以杜撰个故事,让他们来个关公战秦琼。不过,毛泽东巧用麻将做统战却是一段有据可查的佳话。
曾经的全国政协副主席刘斐原来是国民党高官,当了十多年的参谋次长,1949年作为蒋介石派出的和谈代表团主要成员到北平与共产党谈判。其间,解放军百万雄师过长江,彻底摧毁了蒋家王朝,使得刘斐等尚在北平的国民党和谈代表成天忐忑不安,去留两难。一天,毛泽东设宴招待他们,刘斐是湖南醴陵人,与毛泽东家乡湘潭是邻县,他借机和毛泽东谈起了兴趣爱好,并乘着兴头问道:“润之先生会打麻将吗?”毛泽东用湖南话回答:“晓得些,晓得些。”刘斐进一步试探道:“那您是爱打清一色呢,还是喜欢打平和呢?”毛泽东微微一笑,大声说:“平和,平和,只要和了就好。”毛泽东的回答顿时打消了刘斐郁结多日的疑虑,看似无关轻重的麻将问答,却促使了他抛弃蒋介石坚定地站到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