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中国人爱水,最好的诗歌里水气氤氲,最好的绘画有一个世界独有的画种:山水。
而对于李止而言,《山水》是他风景遍历,对心中山水的寻找。
诚如李止的老师、台北摄影家阮义忠先生所说,李止不仅拍出自己与故乡的关系,也找到了我们这一代人与古人的联系。
在创作中,他试着读出古人面对大自然的胸怀,捕捉祖先在这块土地印下的文明印记。
他的摄影从不是美丽的的画面,也不是概念的注解,是我看我思,这块土地忧伤的诗歌。
李止的《山水》作品也印证了,自然界中的景是可以和人的品性和精神保持平衡的。
作者|李止
编辑|亦萱
来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注:图片中下跪的人是李止自己,在太行山的山顶。李止说:表示是我自己的一个回归,对家乡山水的回望,感恩。)
山水可移否?江山需静观;
抚古知西后,执笔寂无言;
潇湘烟雨默,洪谷云霞缓;
盛世求独隐,素心寄故园。
《山行笔记》
元、清荼毒之后,消磨尽须眉气象,只剩下草底偷活,浅吟低唱;
如今的风云人物,无论政治,经济,文化,艺术,普遍缺乏风骨,所以不好看,只好看山水,山水将枯,只好会古人,古人精神气象,犹在翰墨丹青中历历可见,让人自惭形秽;
少年时读书受限于家庭情况,稍长有余力,游过一些国内的大学,茫然若失,最后在古书画谱与山水自然里得到了慰籍,乐此不疲,乐不思归。
只是在合适的温度敞开心扉,就引来了满世界赏花的人;幽兰在山谷,山谷在江南。北方的山谷盛产白梨花,红山楂与柿子树;
闲庭百花发,余香入此堂,相对共无语,春夜夜将央。在夏夜独自听雨也是酣畅的享受,昨天虽是个灰暗的日子,昨夜却是个美妙的夜晚,清爽,爽朗,小豁胸中意。
画友阿简说:元朝只是四个人画山水,唐宋的山水画就传下去了。其实元朝有许多人画山水,就像今天有许多人揣摩书画,吟诵诗文。
山河蒙尘,我只是叹气,并不悲观,黄河的泥沙沉积多时会改道,肆虐一时,可是刺槐依旧会在故道生长,新的黄河渐渐稳了步子,匀了节奏,吐旧纳新,涛声依旧。
画室中安静的趣味,线条在自由的观察,思考,转折,伸展,却不知不觉中完成体积与份量,心情与空间,这是我喜欢的英国人幽恩的绘画,大概是现代绘画中最耐人寻味的边缘线了:
而莫兰迪的边缘是模糊的,象是容器温暖的内空间弥漫开来,光影互相掩映,我常常对着这些瓶瓶罐罐想起都市晨光中的建筑,温暖,结实,含着温柔的情愫;
中国人的绘画虽然也安静,大多还是很痛快的,不太多这种或风趣或温柔的质感。或许黄公望的线条稍微有一些,却在自由的挥写中隐隐散发更忧伤的诗意。
致力于艺术影响政治与社会的艺术家,最后成为政治家或社会活动家;致力于艺术影响生活的艺术家,最后成为设计家或艺术商人;致力于艺术影响教育的艺术家,最后成为作家或教育家;只有致力于艺术影响艺术,注入心灵与情感的艺术家,最后依然是纯粹的艺术家。
前三类注入的是理念,思想,审美与立场,后者注入的是心灵与情感,相对于后者,前三类艺术家是社会的风云人物,而最后一类艺术家在现实生活中默处一隅,在艺术史上默默传承艺术本身的故事。
艺术除了观念,更多的是心灵,情感与技艺。所谓大师,是在传统的基础上能自由呼吸的人,我们这个民族在这块土地上几千年了,我常常觉得古代大师作品中的呼吸,就是这块土地的呼吸。
我拍摄风景时关注天地之间的一种气息,摄取时即是我面对风景赞叹,感伤,融会时。我从具体的景物里看到抽象的气韵在运行,形成不同的气象,所以我常常对焦点不太留意,这是“焦点对准谁”之后的事。不同的前辈把我的摄影看成东方绘画与地形学摄影,虽然我长期研习油画与中国书画,但这种拍摄其实只是一种对自然的观看,是物我之间的互相映照,无关于东方绘画,无关于地形学摄影,或许也正因如此,既合于东方绘画,也合于地形学。
艺术总是越走越孤独,后来心灵从自然中找到慰藉,也成为自然最具灵性与智慧的部分,生机盎然。佛不言,佛微笑,因为他走过漫长的山道,而我且行且言,只因我还在山路上漫游,且行且思,自说自话,是修行路上的游子。
与《山行》的因缘
《山行》的缘起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看山。山有有形之山,就是自然的山川,有无形之山,就是传统文化这座高山。无论是有形的山还是无形的山,山一直在那,依旧是非常沉默、高傲、气象万千。只是百年来西学东渐,作为子孙的我们对很多东西都淡忘了,视如不见。
如果说我拍的风景跟一些摄影家的风光摄影,稍有区别,大概就是对山的一份“懂得”吧,对山的懂得也不是我自己独有的,可能也是来自中国人的艺术基因,像道家思想,山水诗,山水画,摩崖石刻,我在看山与读书的过程中,这种基因里的东西慢慢被唤醒、复活、生长,给自己带来旺盛的创作欲望,就像这一方山川大地藏有某种密码,而我在连续几年山行游历过程中无意中唤醒了基因里那枚破解的钥匙。从此,古今没了隔阂,有形之山川与无形之山川融在了一起。
我只是很简单地去看山,看到古人诗与画中感受到的气息在眼前出现,看到山水的这种孤傲、寂寞、浑厚。我感觉山水像面镜子,它可以反映出人的影子,人的冷漠、贪婪、短视、无所顾忌。所以我拍的风景常常既是对自然和文化中一种气息的重温,也是山川大地在工业文明重荷下的山水悲歌。
我认为其实最好的艺术,往往初看是很平淡的,但是又能把人拿住,让你忍不住想看,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很厉害,有一句话叫余味无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有创造的作品的人,也有读作品的人,读的过程也是能带来很多丰富的想象空间的。
好摄影,好丹青,好观物之法,传心之术,所有欢喜悲悯皆由画里去。
爱读书,爱山水,爱心有灵犀,肝胆相照,一切所知所悟皆从此中来。
本名李俊杰,1975年生于河南封丘,自幼一直以传统的师承方式学习艺术,少年学诗书,之后以诗入影,以书入画,2000年到2007年离开河南,游学于杭州、北京,跟随不同的老师学习。凭借对传统诗书画的苦修以及对西方传统绘画的长期研习,2005年以后开始自己独立的艺术语言探索与创作,出版摄影集有《温暖的镜头》(2013年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向远处的风景》(2015年在台北阮义忠摄影中心举行同名摄影展)、《山行》(2016同名摄影展在连州国际摄影节举行),著有摄影与绘画艺术随笔《槐下居闲话》。现为职业艺术家,居北京,以绘画与摄影两种方式进行艺术创作。
基于十年学艺的所得和传统诗书的滋养,李止在创作中,从艺术形式上对中国与西欧两大传统绘画溯流而上,辨其源流,从精神性上逐渐由儒学的熏染渐进于中国道家思想的根性,由书房画室的研习转向踏遍青山,体会山川自然,草木清华间的气息流转,生生不息。由此个人在摄影方面的创作也随游踪所至渐渐变化,涤去旧貌,远离时风,所摄所作,既是银盐颗粒在山水烟云间的跌宕咏叹,也是大自然承受工业文明重荷所发的悲怆长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