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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重病,整个家庭的噩梦

奴隶社会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25-03-18 08:02

正文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854 篇文章

Photo by Krists Luhaers on Unsplash

作者:琢玉,诺友,帝都上班族,爱读书不求甚解,爱码字自娱自乐,爱画画天天向上,育有一个性十足的 11 岁小妞。前半生一路狂奔,人到中年,终于想要慢下来,用一生琢一块好玉。

那晚风很大,北京一夜入冬。陪表妹在协和看完病已经快八点了,天早就黑了,北风吹落了路边银杏树上仅有的树叶,在路灯下,像下着黄色的叶雨。


表妹表弟着急赶最晚的一班高铁回家,出租车迟迟不到,他们决定坐地铁去火车站,我们就此告别,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我的表妹,只比我小一岁。一周前在家乡的医院,刚刚查出来卵巢有问题。我的家乡离北京很近,她希望到北京再检查一下,毕竟北京的医生更权威。但这条求医之路,在还没开始治疗时,就异常辛苦。


上周第一次问诊,医生就开了七八项检查,所有检查前前后后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做完。每项检查的时间分散,中间总要间隔几天,因此,表妹每次来北京都选择当天来回,一是第二天没有检查,她不愿在外住,二是回去之后,她还想上班—— 尽管她应该休息,但是她不想在家胡思乱想,上班总归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样来来回回已经三次。每次早晨很早出门,来到北京,问诊或检查,很多时候是在医院等待,结束后再赶晚上的火车回去。即便一个普通人,这样来回几次也会筋疲力尽,更何况她本不舒服的身体,我劝她不要这样赶路,可以住在我家,但她坚持回去。


她大概不想面对我们一家人的关切和询问,她内心一定翻涌过千万种可怕的念头,那些出来结果的检查已经不容乐观,更何况,她的腹水已经让她无法吃喝,整个肚子大的就像怀孕一样,以至于提鞋都无法自己完成。


Photo by Pixabay


表妹是我二姨的女儿。她在我家乡的城市工作生活。我和表妹其实已经很多年不怎么联系了,我已经记不清上次我见她是什么时候。她和亲戚疏远,她的消息,我都是听二姨说的。 这几年,二姨说起表妹总是很骄傲的语气。


表妹在一家私立中学当老师,干得不错,还当上了年级主任,收入在我们的小城市算很高的,前两年刚买了大房子,儿子已经上了中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唯一不太满意的是,表妹的老公不太能干,这大概也是表妹拼命鸡自己的原因。


小时候,我和表妹是非常要好的伙伴,总是同吃同住,有聊不完的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渐行渐远。可能是我成绩好,她成绩一般,我在外上大学,她留在家乡上师范,后来,我在北京工作生活,更是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我们成了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完全想不到,我们再交汇,是因为她来北京看病。


她发现情况时已经有明显的症状,一个多月了,肚胀,没有胃口,吃了就吐,她没太在意,抓了几幅中药调理,但显然没有好转。去二姨家的时候,二姨发现她脸色不对,肚子很大,让她赶紧去医院检查,做了 B 超和 CT,才发现问题已经很严重。


一切都猝不及防。


病情突然如此严重,她还是想来北京看病。北京虽然有最顶级的医院,但所有事情的难度系数都要翻倍,挂号难,排检查难,连检查报告出的都慢。


她每次来北京看病,大部分时间是在等待。等火车,等医生叫号,等检查和下一个检查之间的等待。


我不能做到每次都陪她一起,陪伴她的主要是她的弟弟,我二姨的儿子,我的表弟。表弟比我小五岁,也在家乡工作,刚刚升职,但是为了姐姐看病,义无反顾地请假。我曾建议让他别来回跑,我陪表妹看病, 但实在也不忍心表妹独自奔波在两个城市之间,那一路的高铁时间,对于一个病情不轻的人,想必十分难熬。


除了表弟,他们家好像没有第二人选能陪她来北京就医。二姨老了,对北京这样陌生的大城市,她无法应付,地铁每一次换乘,查找路线,医院自助机上的各种操作,甚至扫码付款,都是难题。表妹的老公,实在也无法指望,他有些愚钝,面对此时内心焦灼恐惧的表妹,他可能自己先慌了神。唯有表弟,冷静,体贴,最重要的是,他对姐姐的一片真心。


于是,这条求医之路,便是姐弟俩的相伴之路。那晚,我们在大风中分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心疼不已。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Photo by Sebastian Pichler on Unsplash



很快 PET CT 结果出来了。原来我们一直以为问题出在卵巢,这毕竟是生殖器官,对于已经生育过的表妹,这是可以舍弃的部分,我们乐观地估计,只要能手术切掉就好。但是 PET CT 的结果很不好,原发点指向了结肠,而且已经转移到很多处,看上去整个腹部都被波及。我紧急挂了消化科的号,问诊之后,医生认为已经是晚期。


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然而我还要擦干眼泪,因为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消化科医生说,虽然是晚期,但是有的治,一定要救她。只要医生有办法,就是希望。医生说,虽然表妹消化道的情况目前无法手术,只能化疗,但是有些人化疗之后效果非常好。我突然觉得很有信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表妹这个消息,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二姨描述这件事,我只能先给表弟说。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了表弟身上,他们这个家除了他,没人可以指靠。然而,在我给他说问诊的情况时,他沉默且慌乱,我的话重复好几次他还是没太理解,他的大脑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恢复理智。


人生突然被撕裂,生活一下子被打碎,因为家中一个重病的人,一切都改变了。更因为表妹还很年轻,让人更加心痛,一个中年人的倒下,是整个家庭的停摆,家里重要的经济支柱坍塌,未来还有漫长的治疗花费巨大,举目望去,不论是她的小家还是娘家,都没有多少积蓄支撑。


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冬天来了,天气变得异常寒冷。


上次从北京回去之后,表妹就住院了,她腹水严重,无法进食,已经虚弱不堪,即便还有些检查没有做完,不能冒然开始治疗,也必须到医院输营养液了。


与此同时,我们在北京希望加快诊断的进程,然而让人无力的是,她的病情复杂,我们辗转了多个科室问诊,得到的答案都是,需要病理报告出来才能收治住院,不然即便住进来也无法开始治疗。


还需要继续等。


Photo by Antranias on Pixabay


但病情本已经严重延误的表妹等不起了。短短两周的时间,她的病程进展迅速。癌细胞在疯狂生长,她却很难进食,虽然输了一些营养,但正负能量严重不成比例,无法与之对抗。同时腹水越来越多,压迫已经导致脚肿,即便抽出一些腹水,也是杯水车薪。


二姨文化水平有限,不懂。表弟也第一次面对这么重大的变故,没经验。曾经是医生的妈妈很着急,紧急联系了家乡医院的一个肿瘤治疗专家,让表妹先行在家乡住院治疗。即便我们都希望她能在北京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是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家乡的医生总归是这个行业的专家,且与我们熟识,问诊之后,表弟觉得和北京的医生说的思路一直。 所以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开始治疗。


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样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一次次来北京看病,不仅折腾病人,也耗资不菲,对人力财力都是考验,而他们其实没有多少家底可以支撑这样的消耗。在家乡,所有成本都能降下来,即便有需要再来北京问诊,也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生生硬等。



其实,我们知情的人大概都心里有个预期,表妹的生命能走多久很难说,但是她这样年轻,这事这么突然,我们都在震惊之余积极寻求解决的办法。


压力最大的是表弟,好几次我给他打电话,他都在哭。因为实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也因为孤独无依吧,尽管我们这些表兄妹都在帮他,但是谁也不是他,他承受的重压可想而知:一方面要瞒着自己的姐姐和妈妈独自面对,北京家乡两地跑,挂号,问诊,和医生沟通,安排姐姐住院,还有自己不得不放下的工作,一次次地请假;另一方面,太多痛苦积压,一个一个名词冲击进来,恶性、转移、晚期、生存率,每一个词汇后面都在直指自己姐姐的生命面临极度险境。


但,他还要振作,保持理智,去处理更多复杂的事情。我太理解这种一面崩塌一面还要强撑的心境,我也曾经历过这一切,只不过当时爸爸是早期,一切都来得及,而表妹的情况急转直下,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艰难与痛苦。


但,怎么办呢?厄运来临时不会打招呼,作为最重要的那个家属只能硬挺。 即便我能完全感同身受,也无法代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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