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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血寻梅》捧出了一位瞩目新星:春夏。凭着这部电影,她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韩国富川国际奇幻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青年电影手册》2015年度新演员,入围台湾金马奖最佳新演员。这个24岁的新人曾在内地拍过几部电视剧,初登大银幕就一鸣惊人。幕前的她演戏真切自然,幕后的她是个说话干脆利落的女子。
转眼,新的一届香港金像奖4月9日就要颁奖了,一年转眼就过去了,春夏还记得一年前她跟李展鹏先生的对话吗?
生如夏花,逝若佳梅
对话:春夏、李展鹏
李展鹏:相关报道说,导演见了180个女生才找到你,对吗?可否讲讲casting(选角)的过程?
春夏:其实casting过程很简单,导演挑了两段戏给我试演,然后拍了一些照片。后来我跟导演在微信上联络,他介绍了这部戏的人物、故事,又提醒我演这个戏有一定的风险,因为有大胆演出。之前有些女生知道后,就是怕家人和男友不接受。他问我有没有这个担忧,我说不会,因为我18岁以后做的事都不需要经过家人同意。导演觉得我的性格跟片中的佳梅很像,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后来就叫我来香港了。其实,人和人、戏和演员之间需要缘分。他之前见了180人,可能也有很好的,但因各种原因没能合作。然后我们碰到了,他大概觉得我是他心中那个不是很耀眼但是有个人特质的人。
李展鹏:你试镜的时候演的是哪两场戏?
春夏:第一场是我进了丁子聪(白只饰)家门以后,我问他:“我系咪好样衰呀?”(我是不是很丑啊?)然后我们聊天、吸大麻。第二场是跟一个男孩在酒店见面,我问他:“你可唔可以送一部NDS俾我呀?”(你可不可以送一部NDS游戏机给我啊?)两场都是爱情戏,也有激情戏。
李展鹏:后来有了完整的剧本,看到你自己的角色,感觉怎样?
春夏:佳梅有点像我自己十六七岁时的样子,所以我对她投入了很多感情,并相信自己可以把她演好。答应演出之后,因为一些流程,还要等一两天,我就很迫切地跟导演说:“我很想演,我一定可以做好。”我甚至觉得如果他不用我的话,不会找到第二个适合演这个角色的人。我就是有那种自信。不知道为什么,我跟这个角色很投缘。
导演翁子光与春夏
李展鹏:你觉得跟她投缘的原因是什么?是她的孤独,还是她的一点叛逆?
春夏:都有吧,就是她的一些经历和感受。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我非常想证明自己,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和谐。其实我很爱他们,他们也很爱我,但我们不知道怎么去相处,找不到表达爱的方式。我也会孤独,因为那个年纪急需得到外界认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又没有什么途径去证明。所以,她后来选择援交就有迹可寻了。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去援交?这恰恰说明了很多人在那个阶段的某种需要。他们需要援交带来的东西,譬如别人赞美她漂亮,譬如金钱,因为金钱也是某种认可。你会忽然觉得,你在这个世界好像有一席之地,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可以立足在这地方了。但相反,家长、学校、社会只会让他们感到自己还是一个小孩,不可以有自己的观点。教育真的很重要,如果跟小孩子好好沟通,小孩子就不会往极端的方向走。
李展鹏:所以,即使你不是香港的新移民,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这没有阻碍你进入王佳梅这个角色?
春夏:当然不会,她的心情并不难理解。她一开始跟一个她不爱的男孩子在一起,接着跟一个她很爱的男孩子在一起,到了第三个,戏中的丁子聪,其实他们经历了相爱的过程。那一次见面,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我跟白只只有一场戏,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两个人因为之前的种种经历,令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感觉:你可以把自己交给他,以至于把生命都交给他。
李展鹏:你第一次演电影,但面对镜头很真切自然,而且,你也很懂得分析角色。
春夏:我觉得,演员一定是凭感觉的。很多人说演员要有设计,但我设计不了,主要靠本能演戏。例如,在现场,我觉得这个人物现在应该把手抬起来,我就会抬起手来,而不是一早设计好,那会很别扭。而这种本能是来自我对角色的深入了解,因为我已经融入到这个人物中。
李展鹏:你以前做过模特儿,对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兴趣演戏的?
春夏:我没有学表演。我之前做过模特儿,也做过别的工作。我本来是读航空服务的,毕业后做了文职,在办公室工作,也做过活动策划,还站过柜台卖东西。我最初并没有兴趣当演员,是别人来找我演戏。我那时候没有钱,很需要一份工作,而演员是一份很多人都不会拒绝的工作。我觉得可以赚点钱,跟家人交代,就去做了。而且我是云南人,去做演员的话就可以离开家乡去北京,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因为我跟家人相处不来,我也像佳梅,不懂得表达爱。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用钱去表达爱,有些人用吵架去表达爱,总之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对方明白你爱他。我到了北京就开始演电视剧,做了大概两年演员,然后碰到这个戏。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我没想到它真的为我带来很大改变,这算是我人生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吧。
李展鹏:演这部戏的感觉,是拍电视剧的两年来没有的吗?
春夏:完全不一样。我很尊重电视剧,但我当时对表演、对电影、对艺术没有太多想法,我只是认真地把工作做好。演电视剧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的表演风格跟别的演员不太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做演员,因为镜头里大家都像一家人,我就格格不入。他们对电视剧演员的要求我做不到,很挫败。但是,我没想过在电影镜头中,我可以很自然、很生活,好像就是这个人物一样,我觉得很欣喜,好像找到了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
李展鹏:你在《踏血寻梅》的演技是自然流露的,不是那种很雕琢的演出。会不会因为电视剧的演出比较机械化,只需要一号、二号、三号表情,所以你不适应?
春夏:可能因为电视剧拍摄的流程比较累,每天都拍很多,所以导演叫你做什么表情,你就要马上做什么表情,但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一个专业演员,我一定要先去理解这个人物,再按照这个人物去生活。如果现在导演说:“你要马上把这杯酒喝完。”作为一个演员,我一定要知道是谁给我喝的、为什么要喝、喝完会有什么后果。在电影里,我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式。我不是说电视剧不好,只是它不太适合我。但我还是会提高自己,去努力尝试,仍然很乐意演电视剧。
李展鹏:演《踏血寻梅》之前,有没有做很多功课去了解香港的新移民、援交等社会问题?
春夏:首先,我看了这个真实案例;其次,是要把语言学好。我是云南人,从来没有听过广东歌,没有学过广东话,我是每个字、每句台词去背下来的。另外,我认真地揣摩角色,对着镜子练表情。但由于我是靠本能演戏,所以到了现场会有不同演法。我也有上网查资料、看一些书,去了解十六七岁女孩子的想法,又会回想我十六七岁时的心态。但对于新移民或援交等问题,我倒没有太多了解,因为导演也没有特别去提这方面的事。
李展鹏:导演更重视的是人物,对吗?
春夏:对,他最重视人物。拍这部戏,我第一次来香港。刚来时,我感觉跟佳梅一模一样,语言不通给人很大的孤独感。其实,大家对我很友好,但就因为语言不通,我觉得好孤独,好像没有办法融入这世界。而且,我是个喜欢到处乱逛的人,又经常失眠,有时会夜晚一个人去逛街。拍摄期间,我住过香港很多地方,剧组会订不同酒店,我就在附近逛。有一次,我还住在世界殡仪馆旁边。每次出去走,我就觉得在香港这城市生活压力好大,气压好低,这里的人都不太开心。我之前住北京,已经觉得北京很恐怖,但在北京我还喘得过气来,但在香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所以,我很理解佳梅从内地来到香港的不知所措,我也明白她的心情,就是想在这座城市立足。
李展鹏:导演之前拍过援交题材的《微交少女》,你有先看过吗?
春夏:没有。我不会在表演前看太多类似的东西,怕自己的表演跟它一样,但我演的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
李展鹏:戏中,你跟妈妈的对手戏好精彩,特别是她不动声色地突然打你一巴掌那一场。金燕玲是个资深演员,可否谈谈你们的合作?
春夏:金燕玲是非常好的演员,她对我们也非常好。但因为拍摄周期的关系,我们拍摄前没有很多时间沟通。但是,这恰恰是对的,因为戏中母亲跟佳梅正是很久没见面,不太亲近。她们之间的亲情依然在,但没有人去维系。她真的是个很好的演员,在表演上给我很多指引。拍完之后,我慢慢发现她非常可爱、亲切,不像个妈妈,就像个朋友。
李展鹏:你有没有在她身上得到演戏的启发?或者说她的哪一场戏令你印象深刻?
春夏:我演戏的时候很少去观察对方,但我看这部戏已有六七次,每次我看大银幕就知道她演得有多好。电影一开始那场戏,她知道女儿死了,转身去打郭富城,出手之前,她的脸是抽动的,眼泪一点一点流下来,然后情绪爆发,太有层次感、太丰富了!
李展鹏:那白只呢?你们只有一场对手戏,但那场戏又非常重要。
春夏:那场戏确实最难拍,我也花了很多心血。我们要在短短一场戏里表现出我们可以相信对方,把自己交给对方,比亲人、比朋友都重要。我们开拍前有排过戏,但白只是个内向的人,他知道跟我有这场戏,所以有点紧张。其实,我平时是个不喜欢交朋友的人,但我仍刻意跟他做朋友,因为他如果太紧张,我们就没办法演了。另外,我们在现场喝了点啤酒放松,神经末梢会变得有点迟缓,不太会在乎现场的工作人员,更尽情地演。特别是我们做爱那场戏,真的需要一点酒精作用。啤酒是摄影师杜可风给我们的,我非常感谢他。
李展鹏:你看了这部戏六七次,现在再看,最喜欢哪些部分?
春夏:我每一次看都还是很感动,每一次都哭,真的。后来,我都哭到不好意思了。但没有办法,眼泪自己要掉下来。尤其我跟白只做爱那场戏,还有我去买耳环那场戏,以及我妈妈自己在家抽烟的戏,都让我很动容。其实,演员很容易被自己感动,因为你很爱自己,你很明白拍这场戏有多辛苦,所以你看自己的戏一定哭得最多,但是看别人的戏也哭,就一定是他演得太好了。
李展鹏:现在回看,有没有哪些地方让你觉得如果再演一次可能有不同演法,甚至演得更好?
春夏:我有认真想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可是,我想不可能了,因为我对这个人物的理解从那天到现在都一样,我对她的感情从没有变,所以你给我十次机会,我还是给你同样的演出。
李展鹏:你第一次演电影就有大胆戏份,又要老远来香港拍摄,而且跟一个新导演合作,拍摄期间会不会有不安感?
春夏:我完全信任导演,拍电影一定要互相信任的。从一开始,导演跟我谈这部戏的时候,我就没有一秒钟的怀疑和犹豫。至于大胆戏份,我觉得在片场所有人都尊重我,拍戏的时候,我的身体就是我的工作服。我没有犹疑,就这样演。其实,就算在场工作人员都不尊重我又怎样?我做的是我分内的事情。今天有个人问我:“你拍这部戏是怎么打开心理防线的?”我根本就没有设防,所以不用打开。
李展鹏:你从来都是这种个性?该做就做,不会想太多?
春夏:是的。我觉得人要秉持自己的个性,一直往前走,才会不怕困难。不然,你会一直怀疑,听这个人、那个人的话,但这些人总会离开你,你以后怎么办?
李展鹏:但中国大陆市场还是相对保守,当时汤唯也被封杀了一段时间,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春夏:我当时真没想这些。你现在问我的话,我觉得应该不会吧。如果真的被封杀,那就被封杀吧,没有关系,这是我演的最后一部电影又怎么样?
李展鹏:谈到性感,导演也说过你是“小舒淇”,你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吗?
春夏:我也不知道。我猜,因为他太喜欢舒淇,然后他又觉得我演得不错,也开始喜欢我,所以就觉得我是“小舒淇”。而且,他可能觉得舒淇以前也演过性感戏,但现在有非常好的发展。我非常尊敬舒淇,也很喜欢她。不过,每个女明星都不一样,她的成长经历和她拍过的电影,你不可以复制。你不可能成为下一个舒淇,你只可以做好你自己。
李展鹏:你是个有独特个性的女生,我记得你之前接受访问时曾说过,你不要当女神。
春夏:对呀,他们都说我是文艺女神,但女神距离一般人很远,我作为一个演员,要是离人很远,就没法演戏了。我每天在家也要刷牙、上厕所,但女神给人的感觉是根本不会上厕所,所以我不想当女神。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想做大哥的女人,但现在我更想做大哥,不用靠别人。
李展鹏:有人说过你有女汉子的个性吗?
春夏:有人这样说。但我觉得“女汉子”这个词真的不太好听。现在,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像男人一样的性感女人,就是既有实力,又不会丢掉作为女性的优势和魅力。
李展鹏:可否谈谈《娃娃看天下》这首歌?它在电影里很重要,也感动了很多人。你之前知道这首歌吗?
春夏:我之前不知道。他们指定要我唱,我就去学了。就像背台词一样,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背下来。这首歌对我帮助很大,我现在唱起也会觉得忧伤。它唱出了佳梅的心情,以一个小孩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洪水猛兽,太可怕了。
李展鹏:拍这部戏之前,对于香港电影有什么了解?
春夏:很多呀,例如,我很喜欢看《古惑仔》系列的电影。其实,内地很多人在小时候、青春期看的几乎都是香港电影,我也看了非常多。曾经有人问我,下次跟白只合作要演什么,我就说我们要演兄弟、演江湖人物,一起去打打杀杀拼天下。香港的电影工业真的很完善,它会让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情。
李展鹏:你欣赏哪个女演员,甚至视她为发展目标?
春夏:我很喜欢日韩电影,韩国有很不错的女演员。我喜欢裴斗娜、全度妍,全智贤我也很喜欢。
李展鹏:未来有没有想要拍哪一类型的电影?
春夏:没有类型限制。我觉得电影和演员是要碰撞的,就是它需要我,我也需要它,才可以合作。可能我很想演某部电影,但导演就是不想用我。所以,我没有限制类型,需要我的电影自然会找到我。
采访选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电影创作纪录及原著剧本》
编著:翁子光
出版: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本文得到出版社授权青年电影手册发布,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春夏:1992年12月5日出生于云南省昆明,中国内地影视女演员、平面模特。2013年,出演个人首部电视剧《我心灿烂》,从而正式进入演艺圈。2014年,主演都市情感轻喜剧《我的博士后老公》;同年,出演个人首部电影《踏血寻梅》,在片中饰演女主角王佳梅。2015年,凭借电影《踏血寻梅》获得“第19届富川国际奇幻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2016年3月20日,凭借《踏血寻梅》获得青年电影手册2015年度新演员;2016年4月3日,凭借《踏血寻梅》获得“第3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
李展鹏:文化评论人,澳门大学传播系高级讲师,英国Sussex 大学传媒与文化研究博士,腾讯大家作者,着有《在世界边缘遇见澳门》等,编有《最后的蔓珠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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