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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新生》拼图,给观众搬把椅子 | 对话申奥

新声Pro  · 公众号  ·  · 2024-05-11 22:10

正文


人最高的境界就是控制自己,欲望是一切不安和不幸的来源,要和自己的欲望达成很稳定的配比,才会在一个比较健康的精神状态下生活。


作者 | 陆娜(北京)


《新生》是从一场葬礼开始的。到场的只有五个素不相识的人,彼此认识「五个不同的费可」。为了逃离禁闭并揭开真相,他们必须合作拼凑出费可过往的真实全貌。


耐人寻味的是,费可所有的过往都呈现自五人的主观叙述,剧中影像的多处「错乱」和BUG暗示了这些回忆视角的虚伪与谎言,为之后的人性反转埋下伏笔。


这一过程不仅构成了剧情的主线,带来了差异化的犯罪故事,也打破了传统影视剧的单向传递,转而邀请观众参与到故事的解谜过程中。申奥称之为,「给观众搬一把椅子,而不是用一个钩子」。


申奥的导演之路始于北电导演系,随后积累了十年的广告拍摄经验。2016年,他成为宁浩主导的「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的签约导演,并在三年后推出电影处女作《受益人》。去年夏天,申奥的《孤注一掷》凭借38.48亿票房成为暑期档票房冠军,他也正式跻身一线导演梯队。


申奥的两部电影先后探讨了骗保和网络诈骗问题,让大众以为申奥热衷于讲述欺骗和信任。但他认为,这些行为背后对于人性的复杂和欲望的探讨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2021年6月,申奥与刚刚创业的老友郑林、高博洋小聚,了解到二人的伴山文化正在筹备一个关于信息差犯罪的网剧项目。「生活中我们每天都可能认识新的人,获取新信息,但往往对于背后的真相知之甚少。」郑林认为,信息越多,信息差就越多,不怀好意的人也会趁虚而入。


这与申奥的创作主题相契合,同时,剧的优势在于有充分的表达容量,人物能够尽可能立体、丰富、饱满,当即他便决定加入这部网剧的创作。


最初,《新生》想要打破原著的封闭空间结构,寻找一种更深层次的真实感,改编时便从费可混进成大冒充新生写起,这也是片名的另一层缘由。高博洋解释,「我们想探讨这个人内心中是否有分毫的真实,他是为什么,又如何一步步登堂入室、鸠占鹊巢。」


申奥的优势在于故事结构和前后呼应的系统能力,考虑到叙事节奏和观众的接受程度,《新生》后来又重新调整大纲理清脉络,回归了暴风雪山庄的模式。


又与传统模式不同,《新生》一开始就揭示了反派的身份。故事的悬念并不在于找出嫌疑人,而在于展现费可如何利用信息差进行诈骗,属于「软犯罪,轻悬疑」。这也使得观众的焦点转移到了对人物心理和行为背后动机的深入探究。



剧中的每个角色都典型地反映了人性中的贪婪、欲望和内心空虚。通过这些角色,剧集展现了个体性格和命运的复杂性,以及人在面对诱惑时的脆弱。


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洞察,是因为筹备前期,主创团队深入研究了商业骗局,采访了大量受骗者,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创作过程中,申奥强调「兼听则明」,各部门主创充分享有创作自由度,这种基于相互信任和专业尊重的合作模式,使得《新生》的创作过程高效又充满创新。


最终,高度凝练的叙事和环环相扣的结构,使得《新生》的观感更像一部「加长版的类型电影」。从角色叙述延伸出的真相与谎言,也启发了人们对于人性、社会现象的深入思考。


以下是《新声Pro》(微信公众号ID:xinsheng-pro)和《新生》导演申奥的部分对话:


邀请观众参与互动


新声Pro:最初看到这个故事觉得它有哪些影视化空间,改编过程是怎样的?


申奥:原著是很经典的暴风雪山庄结构,在欧美影视作品中比较常见。但我们担心国内观众会水土不服,而且经典和老套只有一线之隔,就想办法把它本土化。


最开始其实是完全按照顺序的方式把故事重新写了一遍。后来大家在一块讨论,觉得不能丢掉这个结构,又全部推翻,回归到原来多视角的经典戏剧形式。


新声Pro:《新生》在类型创作上有哪些追求和新的想法?


申奥:我们叫软犯罪,轻悬疑。


现实生活中很多诈骗案的受害者会选择不报警,这是共性,因为他们认为钱追不回来了,被亲友们知道了又很丢人。轻悬疑是说剧中的诈骗者开篇就向观众亮明了身份,悬念是在于探究犯罪原因,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针对这些人。


不用去根据既定的线索推导真凶,观众就可以自己在影像中寻找答案,像别墅里的第7个人一样,听大家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得出判断或猜想。


新声Pro:是一种拼图式的结构。


申奥:对,让观众去印证自己的猜想,是一种挺新鲜的互动感。这在叙事上挺冒险的,因为没有一个强力的戏剧钩子去持续诱导观众。但我们同样会给观众一个空间,是搬一把椅子,而不用一个钩子。


新声Pro:这把椅子要怎么样才算放得好,怎么让观众更好地进入情境参与互动?


申奥:我们在写前几集的时候刻意留了很多bug,如果你二刷三刷,会发现他们的描述中很多时间线是不吻合的,一些衣着也会有变化。这是角色在描述过程中其他在场听众的一些想象和脑补,我们在替观众通过影像还原,但因为那些描述可能也存在谎言,会和真相有偏差。


新声Pro:剧在原著基础上加了费可的前史,也让剧的观感有二次反转,为什么这么处理?


申奥:单纯给观众呈现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其实很简单,但不太符合我们创作观。我们更希望去剖析个体性格和命运的成因,探讨人的复杂性。剧的优势就是它有足够的篇幅,能够让每一个人物都尽可能立体、丰富、饱满。



费可作为反派男主角,在政策和观众观感上都是冒险的,但我们要呈现出惩罚跟救赎。他会憎恶一些利用他的人,并进行报复行为,可能不是刀刀见血拳拳到肉,但会在另一个层面剥夺对方最在乎的东西,将其置入绝望的心境当中。


新声Pro:数学对你的影响很大,创作时会用精密的逻辑去构思,这部剧主角也算是逻辑天才,如何塑造能让人信服,如何「骗」到观众?


申奥:数学锻炼的是逻辑,我现在有时候还会和家人一起解奥数题,它有一种思维的乐趣。但如果用它去寻求智商优越感,再和贪婪的欲望一结合,人就会犯错了。


我觉得很多骗子或欺骗行为中都包含几个关键点:首先是利用人性的弱点,贪婪、欲望;其次是缜密的逻辑;第三点就是需要自洽。有些骗子强词夺理,认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受骗者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才会进圈套,所以他们负罪感很轻,费可也会这样。


新声Pro:创作一个高智商信息差犯罪的故事,前期做了哪些准备?


申奥:我们研究了很多商业骗局,发现描写的尺度远远小于现实生活,胆子大的人大有人在,涉案金额也更多。但我们追求的不是尺度,《新生》的内核还是对人性的探讨,呈现人的复杂性。


我做《孤注一掷》时采访了大量受骗者,涉及杀猪盘、赌博等不同类型,也有一定的素材积累和理解。其中人性的弱点有共通之处,要么是欲望膨胀了,要么是内心有巨大空虚需要填补,被人趁虚而入实施诈骗。


受骗后,很多人的心态也会发生转变,最想追回的不是钱,而是被愚弄的尊严。也有一种情况是希望能继续被骗,因为自己的生活缺口或情感需求通过骗子带来了巨大「补偿」。像我采访过一个老人,骗子为了卖老年保健品都处成他儿女了,发现后他没报警,说钱追不回来,他们也没再行骗,只是再也没人来陪伴他和他聊天了。


新声Pro:《新生》中塑造受骗者形象也是找到了每个人身上的欲望和缺口。


申奥:这几个角色都很典型。对于金钱和权力无休止的欲望,外资企业的高管和年龄差很大的老板组成家庭,游走在声色犬马的上游社会中的年轻人等等,都能映射到大家在生活中有点印象或熟悉的人。


这些人很难讲是完全被利用,他们内心深处原本就有超出自己条件的不切实际的憧憬和欲望,只是在费可这里被激发出来了。



新声Pro:你怎么理解费可和几个女孩的感情关联,有哪些爱情的相似性,有哪些区别于爱情的假象?


申奥:我其实觉得都是真的。爱情不是一个是非题,不是说两个人之间有爱或者没爱这么简单,它是有区间和暧昧性的,也会混合着其他情感。混合着多种情感的模糊地带,是我在创作中想要追求的更富有魅力的存在。


新声Pro:剧中苏倩是通过社交媒体的分享暴露了自己的信息,这一点上的设置似乎是对社交网络的反思,同时引导观众保护自己的信息安全。


申奥:对,大家都觉得自己在安全上网,但其实网上的蛛丝马迹完全可以拼凑还原出一个人的画像。我们也是想多用几个渠道来展示行骗路径,有的是搭讪,有的是互联网,有的是同学、共友,以此丰富人物的触角。


新声Pro:剧中费可和何珊是少年好友,但因为一个误会费可就此销声匿迹多年,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讲,证明那件事的真相应该不难。


申奥:因为他不喜欢那时的自己,他需要一个借口离开原来的生活。告别何珊,等于告别了过去的自己。而一旦证实真相,他就无法以此作为他之后作恶的理由。


兼听则明,高效配合


新声Pro:22年11月开机,拍了多久,进度算快吗?


申奥:《新生》10集一共400分钟,只拍了50多天。之前我们拍个90分钟的电影也要50多天。当时我们有一个死线,必须要在跨年前杀青,因为厦门节日习俗很多,到时间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场地就不支持了。


拍之前其实会慌张,但转起来之后发现拍剧跟拍电影的逻辑不太一样。电影是单镜头,每一个镜头都要表意,但剧更多是在戏,在演员,抓大放小。这种拍摄方式某种程度上还挺吸引我。我们剧组也配合得好,演员好,主创们是长时间一起奋战的战友,默契十足。


新声Pro:高效创作背后的具体配合是怎样的?


申奥:兼听则明。我们剧本定稿后,主创们基本都进来了。我把想表达的核心主题说了,把每一个人物的色彩描述清楚,大量创作就交还创作部门。尊重他们的意见,而不是说导演让他们去干活。他们用的不是手,是脑,是审美,选择他们了就会充分相信。


新声Pro:具体创作上,各部门主创为这部作品带来了哪些增色?


申奥: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有。


我们的摄影指导葛荣韵,是我之前在上海拍广告时一直合作的摄影师,学导演出身,他拍摄不只看焦段、光线,还很注重镜头跟叙事之间的关系。一旦确定了是为什么服务,其他东西就可以降低优先级。比如公布成绩单那场戏,最后确定戏核儿是拍妈妈,因为她是始作俑者也是受害者,有强大的内疚、负罪、愤怒等情绪,他所有镜头都会照顾到人物和妈妈的关系,拍其他人也都是从她的视角中看过去。


造型指导田壮壮很擅长做现实类的东西,对时尚有很深见地,《漫长的季节》也是他做的。比如苏倩这个角色,她作为一个高管、一个人妻,出门着装其实偏向一些宽松舒适的衣服,但现在突然有个年轻男孩出现在面前,可能就会有一些表现女性魅力的小心机:衣服会逐渐把自己的曲线展示出来,还会用配饰点缀,开始穿漏指高跟鞋等。



和美术指导李安然在《孤注一掷》就有过配合,他经验很丰富,也有干劲和作品追求。很多时候为了更好的呈现效果,还会和我battle。像我们片尾那个邮轮其实也挺难弄的,它是把一个真实大船的1/2 船头直接搭到了棚里,6米多高。置这个景就是为了让演员表演更自然,因为是真的没平衡,还是演的,区别很大。


新声Pro:剧中最后一幕的场景设计从别墅转移到邮轮上,是为了方便在视觉呈现上做一些类型化处理吗?


申奥:是,故事的空间张力很重要。如果一直在别墅里,可能想象力到极限也无非是停水停电,但当他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环境当中,加上人物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心态,可能会更有视觉上的寓意。


另外人物张力也是一方面。小说有一个淡出的结尾,在文学上是可以的,但在影视上不打点。我们需要把前面所有的线头一下勒紧,给观众一个有力度的戏剧收尾,所以找出了费可之外的一个故事主驱力。


新声Pro:什么阶段找到了这样的调整方向?


申奥: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我们就想着一定要出去,破一下这个环境。现在信息网络太发达,你几乎找不到没信号的地儿。孤岛在我们的日常语境中很难想象,但是一个出海的船就很写实了。当它开了很远,没有信号和GPS,就会形成一种不安感,然后又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气氛就到位了。


新声Pro:这也挺符合悬疑剧作中的密闭空间结构,让创作者有空间去放更多的细节。你们做了哪些设计?


申奥:我们在前期想去追求一种废弃感,这些人都曾经光鲜亮丽过,然后现在他们就像是被扔在地下室、蒙着一层布的破家具一样,是他们自身的一个投射。



后面邮轮里的小bar是专门为程浩设计的,进去他第一个倒酒喝,最后愤怒地把这砸了。我们之前有一些铺垫,他常年混迹夜场,长年累月的酗酒和失眠,被骗后更加颓废绝望,所以畏光,进别墅都戴着墨镜。


另外,原著费可是伪装成了服务员,但易容太容易被发现了,难以让观众信服。我们依然追求「一直在你们身边」这个效果,就设计了个装置把费可藏起来了。这里还有一个安排,就是陈树发作为一个业余复仇者,是拿牛排刀去刺杀的,它不像真正的匕首一样很坚挺有力,钝刀杀人更难受,更痛苦。


新声Pro:就你个人的创作追求而言,结构和形式之外,这部戏还有哪些突破点?


申奥:我比较爱研究装修,工作的乐趣之一就是可以装修房子(笑)。这个戏我们用了极简风,极简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用简单的线条和颜色勾勒出冷峻或清爽的感受。


我把这个装修风格也移植到了影像上,让二者有一致的调性。剧中人物服饰都是单色或线条感构成的,他们所在的空间和建筑也都是由线条组织起的画面,有一种冷感。


我希望观众能带有一定理性去观看这部作品,它有逻辑勾连和人物的复杂性,而非强调情绪渲染。


新声Pro:《新生》对于音效、配乐的追求是什么样的?


申奥:台词足够清晰,环境要有突出点。声音也是有指纹的。我们需要听到一种声音,就能定位到它所属的特殊环境。


配乐我特别感激讴歌老师,他用了一种超前的方式去合作。通常影视是拍完之后,导演贴一些参考音乐,再去配乐。但讴歌老师是看着我们的剧本大纲、每天的剧照等素材,实时创作。


相当于音乐甚至走在了剪辑和拍摄的前面。到我们拍完时他已经写了30多段demo,之后也一直在思考更新输出灵感,而且他给的也是我想要的,音乐上几乎都听他的。


新声Pro:后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剪辑上会有挑战吗,毕竟相比之前拍电影素材体量更大。


申奥:去年春节后开始,剪到五一,三个多月。我们写戏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完整,但剪辑上做了巨大删减,追求一个字叫「脆」。这在电影里很常见,剧其实挺冒进的,因为剧的观众并没有那么聚精会神。


我第一遍完全从导演角度剪,当时单集最短才二十多分钟,长的可能也就三四十分钟。剪完自己重新再看一遍发现太快了,可能观众稍微一走神,错过信息点就看不懂了,那可能就会吐槽或者弃剧。


后来就重新把它抻长了,很多情绪点也是让它充分释放。所以本来差不多拍的是一小时一集,第一遍删掉60%,之后又拉回到四十分钟左右。


在丰富中寻找平衡


新声Pro:这是你的第一部网剧作品,开始的契机是什么?


申奥:最主要的吸引力是能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工作。大家一直说要找个合适项目一起合作,这次刚好有了一个好故事做契机。当时我正处于精神困境期,拍完了《孤注一掷》但还没上,疫情又很压抑,这个项目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治愈了我。


新声Pro:在创作上你最感兴趣的,核心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主题?


申奥:欲望。我觉得人最高的境界就是控制自己,欲望是一切不安和不幸的来源,要和自己的欲望达成很稳定的配比,人才会在一个比较健康的精神状态下生活。


新声Pro:从作品序列上,欺骗和信任的主题在你的创作上有一些延续性,但似乎对于人性的复杂和欲望的探讨才是目的。


申奥:主要就是欲望,当下社会五花八门的欲望是一个危险信号,我们都要警惕和自省。观众看影视作品当然有消遣的成分,但作为创作者还是会有一定的责任和表达,要洞察到一些问题,即使不一定能解决。如果只是为了消遣去拍就难免会比较肤浅。


当下我还是想要继续延伸对于这类主题的探讨,刚好又有一帮合适的人在一起做这个事,就希望做一个警世恒言。


新声Pro:创作有一个慢慢找到自己、不断明确创作优势的过程,你找到了什么,《新生》主要发挥了哪些部分?


申奥:我原来试图追求过作品的幽默感和娱乐性,但发现那不是我最擅长的,现在觉得作品还是要树立严肃性。具体操作上,我更感兴趣多线叙事,自认为擅长搭建相对复杂的结构。同时喜欢琢磨人物,展现人性的反转而非情节的反转。



新声Pro:你有归纳过结构能力来自于什么吗?


申奥:触角比较多吧。我的兴趣特别广泛,看的东西很杂,但是不精。因为好奇心和求索欲比较强,所以创作时会觉得单线地去写一个人一个事不满足。丰富是我很在意的东西。


新声Pro:确立严密、有逻辑的骨架需要简洁性,同时基于兴趣和见识的广度,又要将很多议题的探讨融入其中,过程中会有摩擦或取舍吗?


申奥:其实是两件事,一个关于美学,一个关于表达,美学可以是极简的,但是表达一定要丰富和复杂。


我们这次编剧很多,大家经历都不同,也有各自的叙事训练,在丰富性和真实性上贡献了很多。

像高总之前在中影工作,非常清楚政策和法律法规,包括面对访客时的官方话术。郑总是哥大的留学生,他就说验证一个人是否真是哥大的,不能聊学校的公开信息,就问他学校后门的餐厅怎么样。我之前拍广告接触过大量的甲方,考虑预算的事,积分升舱没有餐食,旁边人帮忙点餐也是我的亲身经历。


新声Pro:怎么理解你之前说的「现实主义是一种手法,不是一种类型」,怎么定义《新生》的写实性?


申奥:有很多人把现实主义当成一种故事类型,我不太同意。同一件事可以拍得很写实,也可以拍得很浪漫,创作者有很多表现手法和笔触。科幻都可以用现实主义手法拍,比如《第九区》。


宁浩导演总跟我们说,创作初期清晰很重要,但可以根据审美和趣味把它打出不同灰度。我们也老开玩笑说「彩色黑白片」,就是影像有色彩,但整体气质很素雅。


《新生》争取做到让观众相信,同时不像个法制节目,有戏剧冲突和猎奇感。这中间需要有所取舍,找到平衡点。


新声Pro:连着看下来,我的观感上《新生》像一个加长版的电影,和类型片一样有很紧凑的叙事和反转,你们创作过程中就在追求电影质感吗?


申奥:没有刻意,自然而然这个故事素材就比较适合用这种形式,也容易产生这种效果。有的故事更适合电影的容量,有的更适合做剧。至于电影质感和剧的质感没有孰高孰低,两者的创作重点不一样。


新声Pro:相较而言,拍电影和剧会给创作带来哪些不同的要求和机会?


申奥:首先从视听层面看,电影屏幕很大,意味着能框住的信息、人和景都更丰富,有时候观众都会感觉眼睛不够用。剧是小屏幕播放,要极其锁定关注的焦点和目标。声音上,观看电影相对有一个安静、沉浸的环境,但看剧的环境很灵活,可以在任何场景,所以会根据不同介质重塑声音的侧重点。


其次,电影经常要求篇幅必须剪到一两个小时以内,会牺牲很多素材。写的时候往往事无巨细很多铺垫,但我在剪辑上追求干净,情绪的部分老是忽略掉。这个剧大大释放了我在情绪上的一些创作的诉求。因为时长足够,都会被满足。


此外,拍电影时所有部门都会为镜头去服务,包括服化道和演员的表情、神态,镜头必须要尽善尽美,所以经常会有片段式的、以一组单镜头为单位的拍摄。


拍剧则完全以这场戏为单位。我可以放很多机器,也许这个镜头光点、角度不完美,但演员的表演、传达的情绪特别好,我们就可以保留。这样演员在演的时候也会更连贯。恰好我们所有演员又特别好,那就像演话剧一样,我们只是记录下来。


新声Pro:你自己现在会更倾向于会更嗨哪一种吗?


申奥:这种大群像和通常两三个主角为单位的戏组合起来不太一样。大群戏这样拍是特别过瘾的,演员互相搭梯子,保整体效果,充分释放信息和情绪。后者是往往针对某一个人再去细致地调整、碰撞。


新声Pro:宣发周期、播出时间、影响力等方面,剧和电影也会有差别。


申奥:电影可能就是这一两个小时有一种即时的情感反馈,结束后就去干别的了。但看完一部剧至少要一两天,时间堆积到一定程度后会引起质变,这时候就不再是创作者和观众的关系,而是你变成了里面的一个角色。我自己看粗剪的时候感受都不太一样。即使到现在我看完最后一个镜头和字幕,还是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新声Pro:验证一个好电影的标准有票房奖项口碑等,做一个剧你觉得有哪些标准,会更看重哪些维度的反馈?


申奥:有次吃饭我印象很深刻,有一桌人一整顿饭都在聊一部剧,当时我还没看,但我觉得那个就是我所希望的:一个剧有充分的讨论度,它的人物让观众那么感兴趣,愿意用自己生命中一个小时去探讨分析。


新声Pro:真的变成了搬一把椅子,让观众坐在一起。


申奥:对,我之前因为拍广告,特别喜欢《广告狂人》那个剧。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主角变老了,变胖了,他的孩子长大了,办公室搬家了,有同事离职,有客户丢掉。最后看到第七季,我都有种在那个办公室陪伴他多年的感觉。


也是因为那段经历,我觉得「我」特别不重要。我经常会和朋友聚在一起时,讲我最近在写什么,观察他们的反应和反馈。各行各业的人都很厉害,拍电影拍剧也是一种服务,要把受众摆在很高的位置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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