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你在书中也提到追求“一种更加接地气、不受理性概念框架限制的民间智慧”,生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很多时候确实无法用概念和框架去套。
黄盈盈:是的。生活挺复杂的,也有很多暧昧在里面,这个我们其实都懂。我们拿概念说它的时候,是在切割与简化它。当然,不切割也是做不到的。但是要小心的是,概念用着用着,就变成了生活,觉得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更要命的是,不符合概念框架的就被当作异类,被净化掉,以满足我们对秩序的渴求。换句话说,很多时候学者是在拿概念去套生活,不接地气,也没有给予生活基本的尊重。反而,在我们碰到的这些低学历的各色人等中,看到更多的生活智慧与社会洞见,甚至更符合人性。
新京报:做了这么多年“红灯区”研究,有什么有意思的观察吗?
黄盈盈:从1999年到现在,我们在变,红灯区在变,中国社会也在变。当我们把这个时间线一拉起来,更多有意思的东西会浮现。比如,“70后”、“80后”、“90后”的“小姐”已经呈现出年代的差异。我早年碰到的“小姐”会攒钱,想着以后做个小买卖,可是近些年碰到的小姑娘,玩性特别大,以至于我们在夜总会门厅里可以看到“不准跟客人抢酒喝”、“不能跟客人抢歌唱”的警告牌。
网络及各类交友软件的发展,在改变做生意的方式的同时,也在模糊“小姐”与“非小姐”的界限。而“小姐”们跨境流动的加强,也把我们的视野带向巴黎的街头、非洲的某个地方…….我最近一直想做“小姐”的口述史、红灯区的变迁研究,因为,在这里能看到中国社会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