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雅!你给我出来!你到底收了王锋多少钱?!你贪赃枉法!你滥用职权!这是谁给你的权利?!你快给我出来!!”
我刚回到办公室,隔着窗玻璃就听到刚刚庭审结束的王锋故意伤害案的被害人刁一鸣在院门口大喊大叫。他旁边已经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群众。
我赶紧下楼,他看到我走过去,声音更大了:“张小雅,我问你,我是被害人,还是王锋是被害人?!你要是没收他钱,你为什么帮他说话?!”
他一边喊一边走向我,气愤地用手指着我,要不是门口保安大叔拦着,我觉得他都要对我动手了。
我心里既气愤又紧张。气愤的是他无缘无故这般诬赖我,我是检察官,但我也是一个普通人,对于他人无端指责,我为什么不能奋力还击?
我紧张是基于我的职业,我怕处理不好更加激怒他,况且他身边已经聚集了旁观群众,我要顾及公职人员的职责和形象。
权衡再三,我选择了忍耐:“刚才的庭审你一直在场,你所谓的我帮他说话是因为在法庭辩论时,我说你作为被害人存在一定的过错吧?”
我不等他说话便继续说下去:“我在庭审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证据支持,我说你存在一定的过错当然有证据证实,这些证据在法庭调查阶段都已经一一出示并质证了,你和你的诉讼代理人也都没有表示异议!”
虽然我很紧张,但还是听到了旁边群众的议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看这个姑娘说的不像假话!”
“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姑娘还贪赃枉法,哎,这什么世道啊!”
“我不是学法律的,我不懂法,法庭上那些事我哪里懂?!”刁一鸣继续喊叫。
“你可以不懂法律,但你的诉讼代理人不能不懂法吧?他怎么说?他也认为我是在帮被告人说话吗?”既然他揪着不放,那索性摊开来谈。
“他,他当然这么认为!”我能感觉到他的气势有了减弱。
“你看这样行吧?你打电话叫你的律师来,我们来听听他的意见!我们把这件事情说开来。还有,你刚才说我贪赃枉法,我滥用职权,我接受你的监督,你完全可以投诉我,你也可以拿着我收钱枉法的证据去监察委举报我,这都是你的权利!”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表明我的态度,也让旁边的群众知道,我不是在敷衍了事。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文文悄悄地跟我说,让我把被害人请到服务大厅里,说群众一直围观,影响不好。
我没有同意。既然旁观的人都看到了,那就让他们看到结果,是我枉法指控还是他控告不实。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都离开这个现场,他们看不到处理结果,就会有质疑,质疑我们会“和谐”。
公平正义要实现,而且要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
律师来了以后,我们就在单位院子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尽管刁一鸣走的时候还喊着要投诉我,但我从律师和群众的眼里看到了他们的答案。
“小雅,刁一鸣又来了,你快来接待一下吧!”我接到服务大厅里同事的电话,就赶了下去。
我猜到他会一定还会来。法院判决王锋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还有赔偿刁一鸣的经济损失9万元。我们都知道王锋肯定是没有钱赔偿刁一鸣的。所以,刁一鸣肯定会认为法院判的太轻,说不定他还是来指责我这个帮凶的呢。
果不其然,他上来对我还是一通指责,并说已经打电话投诉了我,让我等着接受处理。
我接了他提交的申请抗诉文书,并称会在法定的期限内给他答复。
“小雅姐,你到时怎么答复他啊?他一听不抗诉,不得又爆了!”文文很担心。
我知道他会爆,可我也得去答复,去解释。只是,我要怎么处理才能让他能够接受。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律师打来了电话。
“张检察官,我知道那天你该说的都说了,刁一鸣就是这样,钻到牛角尖去了,事后我也劝过他,反复给他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他怎么都听不进去。没想到判决后他还是要申请抗诉。”
听到李律师这几句话,我很感动,觉得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对方的理解就是值得的,哪怕有时候只有一个人。
“其实,刁一鸣的家庭情况很不好,父亲瘫痪在床,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只靠他一个人顶着,但他工资不高,也仅够维持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他到现在也没有结婚。当然,这我也是从他朋友那里知道的,他是一个很倔很要强的人,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李律师继续说道。
我在回想询问刁一鸣时的情景,我们当时主要围绕犯罪事实在谈,记得一开始我问他家庭情况时,他说了父母的年龄及住址,还说都闲着待在家里,我也没太在意。
“文文,我当时要是再详细的问问他就好了。”我有些自责。
“可能当时你问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也不晚。你看现在判决了,等生效之后,被告人没钱陪,我们就可以给刁一鸣申请司法救助了。”文文站起来,有些激动。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我心情轻松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小雅姐,你不记得一开始刁一鸣是怎么对你的了,那天真是把我吓坏了,要是咱们旁边没有人,他要是动了手怎么办!”文文的思维跳跃的还真快。
“谁还没有情绪激动的时候,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们要修炼一颗强大的内心!”
“得得得,又来了,收起你的鸡汤吧!我喝的够多了!”文文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过,我在想,你说到时我们给刁一鸣申请下来救助,他会不会改变对我们的看法,哪怕一点点也好啊。”看得出,文文也很在意当事人对我们的态度。
“我相信会的,即便再强硬的心,也会有柔软的地方。”
我满是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