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我成了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5-01-2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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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贝小戎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中年人应该是独立、成熟的人了，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理了，或者也能够辨别出哪些是无论如何都处理不了的问题，只能听天由命。

朋友对中年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既然朋友是与利益无涉的，那算得上朋友的熟人几乎屈指可数，交往的人要么是有求于我的，要么是我有求于他的，跟利益无关的，慢慢联系就少了。看到史努比联名的东西，我会想到一位喜欢《花生》漫画的朋友，看到塞林格的名字，我会想到一位崇拜塞林格的朋友，但也仅限于这样联想一下。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友谊对中年人来说好像是一种奢侈品，没有朋友就像开的不是劳斯莱斯、住的不是独栋别墅，好像也不是特别丢人？但是，心理学家认为，友谊其实是一种必需品。日本心理学家河合隼雄说：“人活在社会上，不得不穿上适当的‘衣服’。有时，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铠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地位和角色，必须采取恰如其分的行动才行。但是，在朋友之间脱下铠甲也没问题。即使没有铠甲的保护，彼此也还有共同的东西在支撑着，让你可以安心，让你能够充分放松，感到宽慰。”没有朋友，等于你天天要穿着铠甲，从来都无法向人敞开心扉。”

《我的前半生》剧照

如今成年人的“孤独症”特别普遍，也有着很隐蔽的危害。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就能交上朋友，在校园里，在派对上，在旅途中，长大后朋友只会迅速减少。斯坦福大学的朱依中说，男性之间的友谊从青春期中后期开始逐渐消失，并在成年后变得更加明显。那些与其他男性保持友谊的人表示，他们的情感亲密程度往往低于女性。

成年后很难再交上新朋友，是因为“要真正喜欢一个人，你需要信任，而这需要情感投入，随着年龄的增长，情感投入变得越来越稀有——因此，随着老朋友的消逝，他们无法简单地被取代。与新来者建立信任的空间根本就不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不知不觉地失去社交能力——有时是因为孩子，有时是因为空间距离，有时是因为生活方式的选择。

30年前，大多数男性（55%）称自己至少有6个亲密朋友。如今，调查数据显示，这个数字已经减少了一半。15%的男性表示根本没有亲密的友谊。男性要么学会自己处理情绪，要么求助于女性朋友、恋人或姐妹。“跟男性朋友在一起，只能谈论体育、工作、女性。分享悲伤、失去和艰难的事情是非常困难的。”

《至尊无上》剧照

对于四五十岁的男性，很多人只能通过妻子或伴侣创造的社交生活认识其他男性。或者他们可能会在孩子的运动队中认识其他孩子的父亲，或者在工作中与正在建立事业的男性友好相处。但许多这样的关系只在表面上起作用，没有真正的情感深度，而且随着孩子长大或事业开始走下坡路，这种关系往往会消失。

《今日心理学》上的一篇文章说：“放学后遛狗的时候，我在几秒钟内就结交了我最好的青少年朋友。这就像今天在社交媒体上点击添加好友一样天衣无缝，不同的是，我们还有现实世界中的深度关系，并继续创造出持续多年的记忆。今天，当我看到有人在遛狗时，我只和狗说话。”

孤独是心血管疾病和中风等健康问题的风险因素。“我的上一个老板特别孤独，以致他每天会安排两到三场毫无意义的工作会议，以获得人际互动。幸运的是，被迫的社交活动延长了他的寿命，足以让他被解雇……男人常常为了追求金钱而放弃感情。研究表明，专注于财富和物质财富的积累会降低人际关系的整体幸福感和满意度。在我们的文化中，追逐金钱没有追逐男性陌生人那么可怕。”

《欢乐颂》剧照

我们不喜欢去结交新朋友的原因包括：信任度低、没有时间、内向、害怕被拒绝、太挑剔，其中最大的妨碍是第一个。当有人和善地接近我们，我们就会担心他们是要推销什么，健身俱乐部会员，补习班，保险等等。认识了很成功的人，我们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花几个小时在社交媒体上寻求假朋友的认可更容易。

美国作家比利·贝克说，男性之间不习惯于保持很亲密的关系。“女性面对面交谈，男性肩并肩交谈。证据无处不在。酒吧凳和包厢座椅就是为此而设计的。男性即使是隔着桌子坐着，他们也会把椅子挪一下，面朝同一个方向就坐，一起凝视着外面的世界。男人需要通过共同参加一些活动来建立感情，比如运动、打仗或上学。这是与生俱来的基因；他们一起狩猎了数百万年，他们要通过一起经历困难来建立和维持关系。女性只通过打电话就能保持亲密关系，比如一边在厨房里踱来踱去一边跟闺蜜长时间通话。男性之间每次打电话都不会超过45秒，然后其中一个就会说：‘行，再联系。’”

《三十而已》剧照

古人说，人与人之间有五种可能的关系：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其中朋友是最轻松的关系，可以自由选择，不会让你觉得有负担，上级、父母、配偶甚至子女都可以命令你，朋友只会劝导你，给你建议而不是下指示。

河合隼雄说，日本有句谚语叫“太聪明的人没朋友”，一方面因为他本人觉得不需要朋友，另一方面，其他的人也很难接近他。至于不是非常聪明的我们，跟朋友在一起时，不需要装作很有才华、很勤奋，可以一起谈天说地、虚度光阴，这才是最人性的生活，“朋友之间有一种默契，他们往往会去做一些傻事，一些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有时反而会有损失也在所不惜。一起喝酒起哄，去做一些浪费金钱、浪费时间、聪明人所无法忍受的事，这就是朋友。因此，若发生这类行为，就成了你们友情的证明，这具有确立友情仪式的意味。”

《一周的朋友》剧照

英国诗人奥登说，我们都会从事三种活动：劳作、狂欢和祈祷。劳作时我们相互效劳，是邻人，祈祷是“一个人专注于一片风景、一首诗、一个几何问题、一个偶像”，狂欢时我们是平等的。可以说，跟我们一起祈祷的是每个单独的自我，跟我们一起劳作的是同事或伙伴，跟我们一起狂欢的是我们的朋友，三者我们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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