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知不知道三栋那姓姜的跳楼了。”
“啊?不会吧,好端端一个人……”
“可不是么!唉,小两口关系不好就是这个样子,我给你说啊,她那个老公——哎哟,人来了,咱换个地儿说!”
姜凤提着公文包,大步走过小区公园。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听到别人谈论她的死亡了。
事情得从过去说起。
“姓姜的,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我妈顶嘴,你他妈听不懂?”
孙强指着姜凤鼻子,恶狠狠道。
“可,可是……”
“有啥可是的!”孙强顺手就是一巴掌,“咋的,你生不出娃来,我妈骂你一下还委屈你了?”
“没有,我……”姜凤捂着脸,刚想反驳,却对上了孙强那双泛着凶光的眼睛。
“咋的,你意思生不出娃来怪我?”
“没没没,我是说,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这是姜凤和孙强婚后的第一年。
两年前,两人在宴会上相识,刚毕业的姜凤很快就被帅气多金的孙强吸引,无法自拔。
虽然孙强比姜凤大上好几岁,可这并未削减后者热情。宴会后,两人闪电般相恋又闪电般结婚——按姜凤的话来说,这都得归功于爱情的力量。
然而,结婚后迎面而来的残酷生活却击溃了她的美好幻想: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孙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流氓。
“知道错了就行,”孙强终于是消了些气,“行了,去换衣服吧,晚上好好表现,别给我丢面子。”
姜凤点了点头,没动。
“我叫你换衣服你听不懂?”
“可是我已经换了啊……”
“你他妈就穿这去!?”孙强又一次暴跳如雷,“又丑又暴露,敢情你是想给戴帽子啊?”
“没有,我,我……”姜凤快要哭出来了。
“别搁那儿给我废话,赶紧重新换一套去!”孙强下了最后通牒,“妈的那么重要的晚会,就不能好好给我长点面子?”
世界总是在一点点变坏,生活也一样。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孙强已然从流氓变成了恶棍。
他再不把姜凤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大吼大骂拳打脚踢,仿佛姜凤不是她的妻子,而是一个仆人,甚至说,是一条狗。
除此之外,姜凤的自由也被剥夺,她不能随便和其他男人说话,可孙强却愈发过分,从最开始的沾花惹草,变成明目张胆的花天酒地。
事到如今,姜凤已濒临崩溃,整日以泪洗面。
好在苍天尚有眼,在最黑暗的时候,姜凤发现了一款叫做“微博”的软件。
她在里面发现了同胞,也发现了正试图帮助她的人们。
她也终于明白,像孙强这样的,叫做“直男癌”,而那些奋斗着,抨击着“直男癌”的同胞们,则叫做“女权”。
女权——只一眼,姜凤便爱上了这个词。
“你这做的啥菜,也太他妈难吃了吧?”
“嫌难吃你就别吃呗。”
“你敢顶嘴!?”孙强将手高高举起。
姜凤克服着心中恐惧,身子往后一退,躲过了孙强的巴掌。
“你再打我,我就告你家暴。”
心脏砰砰直跳,姜凤颤抖道。
孙强愣住了:“你说啥?”
“孙强,我们得谈谈,”姜凤硬着头皮道,“你知道吗,你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直男癌’。”
“凭什么不管啥事错的都是我,凭什么我要给你涨面子,凭什么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不准我和其他男人说话。”
“孙强,我们结婚三年了,三年来我一直过得很痛苦,但以后不会了,因为我不会再忍气吞声。”
说罢,姜凤便一直盯着孙强眼睛:她在等孙强下一个巴掌,可后者的手却始终没有再举起来。
姜凤的话似乎戳中了某样不可告人的秘密,改变了孙强。
虽然莫名其妙,但生活好歹又美好起来,孙强痛改前非,小两口终于又和睦相处。
但这并不是姜凤的最终目的。
如今,姜凤早已成为微博女权话题下最忠实的粉丝,只要有空她就会打开微博,仔细阅读同胞们的言论。
她好似一头快要渴死的老驴,见着“女权”两字便疯狂吮吸,全然不顾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女权。
长时间的洗脑总是可怕的,姜凤终于成了不折不扣的女权癌,本着“升官发财死老公”三大信条在微博上横冲直撞。
于是她开始想,自己到底要怎样恢复单身?
离婚?不行,自己分不了太多财产,死老公?那更不行,她可没胆量杀人。
怎么办?就冲她现在恨男入骨的状态,要再和孙强过下去,非得丢了命不可。
姜凤整天为这事儿犯愁,头发像狗毛似的一掉一大把。
“叮咚。”
就在姜凤快要秃顶立地成佛之时,有人在微博上找到了她。
“你好,请问是姜凤小姐么?”
私信者极为神秘,主页空空如也,头像漆黑一片。
“是我没错,但你是谁?”
“我是一家店铺的老板,姓杨。”
对方回复速度极快。
“哦,微商么?不好意思,我不爱网购的。”
“不不不,我可不是微商,我要贩卖的东西,可没那么低级。”
“那是什么?”姜凤有点讨厌这装模作样的调调。
这一次,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道:
“你的欲望。”
昏暗店铺里,杨老板和姜凤分坐在桌子两侧。
“来,喝茶。”
姜凤没有接:“是真的么?”
“什么?”
“我说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杨老板从兜里掏出协议,“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再把钱交了,你就能和你丈夫互换身体了。”
“可是,”姜凤看了看金额,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想要的?”
“我说了,我贩卖的是欲望,”杨老板笑着道,“你想要的,只能这样得到。”
杨老板说的没错,不管她姜凤是想要自由也好,权力也罢,这都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仇男思想根深蒂固的姜凤别说是变成男人了,就是见着男人她也能吐出来。
自己如此高贵,怎么屈居于男性下贱龌龊的躯壳里!?
可是,可是……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杨老板又继续道,“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劝你目光放长远一点,”杨老板咄咄逼人,“身体互换后好歹都是能习惯的,忍一时之——”
“我签!”
姜凤突然大喝一声,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名字,接着,她将钱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店铺。
这是她所有的积蓄,很明显,她已经决定要孤注一掷。
“唉,”待姜凤离开后,杨老板才叹了口气,喃喃道,“什么直男癌女权癌,不过都是一类人。”
姜凤成功了。
她没想到,如此扯淡之事竟也能成真:那日她从店铺回家后,突然性欲高涨,二话不说便扑倒孙强,与之交欢起来。
而当她今早睁眼时,竟发现自己真成了孙强。
“这,这……”声音沉闷嘶哑,是男人没错。
正当姜凤恍惚之时,一旁的自己,哦不,孙强却是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你咋了?”姜凤心里喜忧参半,她这是既舍不得自个儿躯体,又有种报复成功的畅快之感。
孙强哭得更厉害了。
姜凤忽然有种不祥之感,她觉得孙强的反应或许不单是因为身体互换,而是出于某种更残酷,更绝望的原因。
“喂,你到底咋了?”
孙强只是哭,像个婴儿,像个疯子一样哭,没有答话。
“神经病!”姜凤终于是失去耐性,走出了卧室,“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
“呼——”姜凤伸了个懒腰,正琢磨着要干些什么,却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砰!
“咋了!”姜凤连忙跑回卧室,却没见着孙强。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她奔至窗边,俯身向下看去——孙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未动。
在短暂伤心之后,姜凤终于是振作了起来。
是的,孙强死了,顺带还毁了她的身体,但不管怎样,如今的她总算是重获新生。
刚开始她也曾后悔过,特别是洗澡和上厕所时,总有种想把那活儿狠狠割了去的冲动,不过好在诚如杨老板所说,这身体互换后,要习惯那是迟早的事。
领导,同事,朋友,甚至是亲人也未能察出端倪,姜凤越来越习惯于这副身躯,连男人的性欲她都一并继承了去。
或许不止是习惯,如今的姜凤心理和生理上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显然,她成了第二个孙强。
她开始和孙强一样花天酒地,沉溺与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她还和那些贪官腐败勾结在一起,整日讨论这个姑娘漂亮那个姑娘性感,成了自己曾恨之入骨的直男癌。
“诶,我说小孙啊,”又一次,姜凤和几位局长喝到深夜,“姜凤虽然死了,但我觉得你还是该再找个老婆。”
“你,你说啥?”姜凤有点醉。
“我说,你天天瞎玩着也不好,再讨个老婆吧,不管你那种,”局长分享着自己经验,“主要这样议论你的人也会少些,该有老婆撑面子的场合,你,你也能——”
“我也能有面子!”姜凤笑呵呵道,“知道了,讨一个讨一个,来!把这杯干了!”
“好!干了!”几位局长也是爽快,“为了咱小孙未来的漂亮老婆,干咯!”
姜凤还真又找了个老婆。
凭着大把金钱和孙强那副不错皮囊,姜凤很快就勾搭上了个刚毕业的青涩小姑娘。
这不,两人都已经结为夫妻,同床共枕了吗: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姜凤冲着自己妻子恶狠狠道,“叫你换衣服你就搁这儿站着?赶快去!晚上好好表现,别给老子丢面子!”
妻子点了点头,没动。
“我他妈叫你换衣服呢你要我说几次啊!?”
“可是,可是我已经换好了啊……”
“这他妈算换好了!?”姜凤暴跳如雷,“又丑又暴露,合着你想穿这去给我戴帽子啊?”
“没有,我……我……”妻子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就赶紧重新换一套去!”姜凤下了最后通牒,“妈的那么重要的晚会,就不能好好给我长点面子?”
孙强和姜凤刚结婚的那几年,后者曾发现了桩怪事。
她在孙强的衣柜里,翻到了女人的内衣。
内衣不是她的,可也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她了解孙强,知道他虽然四处沾花惹草,但绝不会带女人回家过夜。
难不成自己丈夫是个变态,有异装癖?这……可能性实在太低。
又或者,是丈夫……
姜凤捧着那套内衣想了整整一天,也愣是没想明白那到底是谁的内衣。
图片作者:xuanlocx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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