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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喝汤不

故事贩卖机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6-05 20:15

正文

我的白衣兄弟

文|宁迪




坐在我对面穿着白色西装喝着可乐的谢必安是我几千年的好大哥,他被关了整整三百年。简单的说就是他触犯了地府的法律法规。由于长时间被关在地府,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就像经过人工漂白一样。

“人工漂白?”大哥手里拿着允指原味鸡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回答说:“就是本来是黑的,在人力干扰下变成白的了……你懂吗,算了。”看着他愈加迷惑的表情,我放弃了。

“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了。”他咬了一口鸡块,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东西真好吃。”

“好吃?”我表示怀疑,“相信我,你再吃几次就不想吃了。”

“倒也是好东西吃多了终究会腻的。”他说着又点了一个汉堡,“吃腻了再说。”

酒足饭饱以后,大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打了个饱嗝,“无救啊,我才被关了三百年,这个世界怎么就翻天覆地了啊,我完全不认识了。”

“三百年啊大哥,”我点上一根雪茄,“这世界早已不是以前的世界了,现在的世界讲究一个“快”字,日升日落天地便变了一番模样。”

“有没有这么的……”大哥的手腕转动,想了想词语,“夸张?”

我摆摆手:“一点都不夸张,现在的人可厉害,据说人类的科学家已经研制出了非常先进的探测仪,再进一步的话就能发现鬼魂的存在呢。”我喝了一小口咖啡,“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有一帮子人飞到月球上去了,把嫦娥仙子吓得搬家了。作为一名曾经的人类真为他们感到骄傲。”

大哥一脸正经的看着我,“他们会飞了?”

“岂止会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用夸张的语气说。

大哥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类,“看不出来啊。”

我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行事要小心谨慎,不要露出马脚,万一被他们拍到证据回去又要一顿臭骂,还要扣工资啊。”我突然想起自己干瘪的腰包,顿觉一阵心酸,“现在的福利不比以前了,大家都崇尚科学,信鬼神的少了。以往我们不看工资,供钱都吃不完,现在不行了,没人给我们烧钱了。”

“科学是什么东西,也是神吗?”大哥不解的看着我。

我拧眉想了想:“天地规则吧。”

“哇哇哇。”隔壁桌一个小孩突然大哭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小孩的母亲怎么哄都哄不住,又怕影响大家只能扮鬼脸吓唬小孩:“再哭,小鬼就把你抓了去。”

可是这一招并不管用,小孩越哭越凶,“我就要哭,我不怕小鬼。”她母亲有些手足无措。我为了维护我们小鬼的尊严,决定亲自出马,我拍了拍大哥的胳膊,“看我的。”

大哥一脸怀疑的看着我,好像不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我走过去蹲在小屁孩身边,朝他眨眨眼,伸出双手让他看清楚,什么都没有。双手握在一起,慢慢打开,一只鸽子探出脑袋。小家伙不哭了,露出惊喜的神情,眼睛瞪的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我把双手完全打开,鸽子扑动着翅膀飞了出去,小家伙跳起来:“你是魔术师,你会魔法?妈妈,他……他是魔术师。”

大哥把我拉起我往外走,神情慌张,小家伙在后面追我:“妈妈,魔术师,魔术师跑了。”

我们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大哥严肃的看着我:“你在干嘛,在人间不能使用魔法的!你想关地牢啊!”

我笑了笑,示意他放松下来,“大哥,我那不叫法术,叫魔术。”

“什么魔术,那就是法术!”他一口咬定说。

我并不否认说:“大哥,你说的没错,我是使用了法术,但是关键在于人类以为那是魔术。”

“不管怎么样,你使用了法术就是触犯了地规。”他压低了声音,郑重的告诉我,“你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地牢的幽冥之火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说着眉头蹙到了一块,白皙的皮肤因为激动浮出一层绯红,呼吸起伏。看来大哥在地牢关了三百年是有了心里阴影了。

我拍着大哥的肩膀,笑着说:“大哥,你放心,现在地府不像以前那样不讲人情了。现在使用法术只要不暴露身份不影响事件基本就不会有处罚。刚才他们都以为我是魔术师所以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你太紧张了,放轻松。”

我为他点上一根烟,他试着吸了一口,神态轻松了不少,我继续向他解释:“现在地府的有些规矩变了,我和你好好讲一讲,只要你听我的就不会再出现当年的错误了。”

大哥深吸一口,缓缓地点点头,白色的烟雾笼罩着那张依旧年轻帅气却透着一股子沧桑韵味的忧郁面孔。我知道三百年前的那段孽缘和三百年的牢狱之灾就像这一团烟雾一样笼罩着他。


三百年前,陈家大宅。

我和大哥收到指令,今晚陈家有人要走,我们蹲在门外闲聊,等着收魂的时间。陈家是这有名的大户,今天少夫人临产,陈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只是他们不知道黑白无常已经来敲门了。

屋内陈家少夫人发出撒心裂肺的叫喊,陈少爷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走的我心烦意乱。

“这个陈少爷腿脚便利啊,走了这么久就不累?”我抱怨说。

大哥摇晃着手里的招魂幡,“今天他们家喜逢丧,怪可怜的,你就别多嘴了。”

“反正他们又听不到。”我反驳一句。大哥摇摇头不说话了,我也不在意,他一向多愁善感。

“陈少爷,不好了。”接生婆快步跑出来,“夫人难产。”陈公子立马跑了进去。

我知道该干活了,大哥拉住我,“今天收的是谁,大的还是小的?”

“是个活结,”站起来伸个懒腰,“崔判官说反正带回去一个,看她们母女俩谁的命硬了。”我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大哥。

“是个女孩?”大哥正问我。

“少爷,保一个吧。”里面传来了接生婆小心的询问声。

我和大哥走进去,陈夫人已经有灵魂出窍的迹象了,她甚至能看到我们了。少夫人见到我们只是突然的嘴唇一张,就没有别的表示了,毕竟我们两兄弟长得也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而人在将死之时,人格会弱化,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接受度也会大大提升,所以很多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并不惊讶,甚至有人在等着我们。

陈少爷还在犹豫,究竟该保谁呢?少夫人貌美如花,而且看陈少爷的反应对于妻子也应该是疼爱有加,看来是要保大的了。我在一旁托腮推测。

这时少夫人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在说什么,大哥走过去俯身上前问她:“你有话对我们说?”

她点点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和大哥对视一眼,她的意思我们懂,希望我们帮她保住小的。大哥向来心慈手软,但是我们是鬼差,说起来还是个小领导,但是一切都的按照规矩办事,人间之事只能旁观不能插手。十殿阎罗慧眼通天,我们稍做手脚便会引火烧身,地藏王菩萨虽是慈悲,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他老人家自然懂得,所以啊不论遇到什么人间悲苦都不要多管闲事,这些都是命,我们管不了。

我怕大哥为难,顿时黑脸朝着少夫人摇了摇头,大哥看我摇头也不说什么,他也是有心无力。

“少爷,快做决定,不然两个都保不住了。”接生婆催促说。

陈少爷看了看床榻上的满天大汉奄奄一息的妻子,我分明听到他说的是:“保大的。”

就在此时大哥倏地转身,运转法力朝这少夫人肚子轻轻一推,只听得“哇哇”几声,一个女婴就诞生了。

少夫人一番白眼,气息全无,脸上还带着欣慰的笑容。

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大事不好,大哥闯祸了。”

“还愣着干嘛,干活啊。”大哥倒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催促我干活。

我可没法像他那样淡定,我带着责怪的语气说:“大哥,你知道规矩的,更何况这事关人命!”

大哥不以为然,反驳我:“她们是母女,母亲自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换女儿有什么不可以?”

我叹口气,我觉得大哥有时候太过愚蠢,我生气的朝他大吼:“你知道不是这样算得,谁死谁活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我指着上面,“是天意,你懂吗?”

大哥不接话了,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他把少夫人的魂魄从肉体里提出来。少夫人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两位使者救我女儿一命。”

“你女儿是活了,我们可就要死了。”一想到地狱的那些十大酷刑,我就不寒而栗。

“行了,出了什么事大哥担着,与你无关。”大哥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领着少夫人奔向黄泉了。

屋子里,陈少爷望着少夫人的躯体悲痛欲绝,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红彤彤的眼里净是悲哀。手里抱着浑身血丝的女婴,那女婴不像她娘生的美丽动人,眼睛小,鼻子大,左边脸上一颗大痣几乎占据了半边脸。陈少爷那双不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怅然若失,手腕微微的颤抖。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用这双看了两千多年世态炎凉的眼睛发现了陈少爷的眼里有些别样的东西,一些有别与父爱的东西。

我和大哥把少夫人的鬼魂领到了催判官那里,他会根据“前因后果”书的记载来判定少夫人接下来的去处,若是为非作歹欺杀人放火的恶人就要打入十八层地狱,若是行善积德修桥铺路的好人就可以转世投胎,并且根据此人的善行决定他下辈子的出身。三世好人非富即贵,十世好人高坐庙堂最深处,若是千年终不改,免堕轮回入九霄。

我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鬼,并且对于发现他人言行举止间细微的讯号具有非常的喜好,和催判官交接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他看大哥眼神时闪过一些东西,疑虑或者是质疑?难道他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我们与催判官供事已有两千年,或许是念在是同僚的份上不打算揭露此事。可是催判官都发现了,那十殿阎罗呢?佛法无边的地藏王菩萨呢?

我内心忐忑,生怕此事败露,到时千年修行一朝散,后悔莫及啊。

我大哥到时时常安慰我,“你放心,她们母子必有一死,谁死谁活谁又会管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大哥你是自欺欺人罢了,天道轮回未曾差错分毫,谁死谁活皆由天定,哪是我们两个芝麻绿豆的小鬼能管的。”

“你这句话说对了,谁死谁活皆是天定,那我救下女婴怕也是命中注定。”我哑口无言,他见我无法反驳,微笑着拂袖而去。或许是我们运气好,又或许真如大哥所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被发现。我打算就此遗忘此事,永不再提。


时光飞逝,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十几年我和大哥辛勤工作,还被地府评选为百年来最勤劳的鬼差。秦广王私下里还找到我们,说要打算在近期把我们调到“鬼吏司”,主要负责人事,事情少俸禄多,还有人巴结,是个肥差。主要是以后就不要天天人间地府两头跑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秦广王有心提拔我们,领导厚爱哪敢推辞,赶紧拜谢:“阎罗如此美意,我俩兄弟感激不尽,以后阎罗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兄弟二人万死不辞。”我一番表忠心,谁知大哥话锋一转:“阎罗美意我心领了,我这兄弟行事规矩,办事利索,又有上进之心,今番承蒙阎罗赏识他日我这兄弟必成大才。只是小鬼我并无加官进爵之心,也无左右逢源、纵横捭阖之才干,常年阴阳两界行走已经跑惯了腿做熟了粗活,若是调到别处反而无所适从。还望阎罗明察,另寻贤才。”

阎罗被人驳了面子,一脸难堪。我心里叫苦,我怎么就有了这样一个大哥?出了阎罗殿我就冲他大喊:“大哥,你傻了啊,你在想什么,秦广王有心提拔我们你看不出?”大哥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又不傻当然看的出来,只是志不在此,以往我们阴阳两界跑了跑去虽然累,但是自由自在,忙里偷闲还能去人间游玩吃喝玩乐看看灯光烟火,做不了人沾沾人气也好,去了‘鬼吏司’以后怕是没了这福分。哥哥我没出息,你可不要学我,去了鬼吏司要知道察言观色,将来升官发财还要记得来找我喝酒。”大哥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我喊都喊不住。

我觉得事有蹊跷,大哥并非“胸无大志”之人,早些年还经常在我耳边抱怨公事劳累,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为何会放弃呢?而且最近几年他往人间跑的勤快,有时候还特地避开我,我还以为他只是贪图享乐,可是仔细不想不太对劲。我与大哥兄弟情深,这几千年来从无间隙,喝酒吃肉又怎么会撇下我呢?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怕牵连与我,所以不让我知道。我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

为了查出真相,我一连几日跟着大哥,寸步不离。大哥被跟的紧了,借故跟我吵架,好把我逼走。之前几日,我不发作,第五天我假装恼怒说:“分开行动,个抓个的。”

大哥自然答应,我和大哥分手以后,我当即用了一张从抓鬼钟馗大师求来的强力隐身符,用了这个就是大哥这样的鬼差也发现不了我。我跟着大哥一路狂奔,赶到一座小山上,山上有一个小屋,大哥进去就不再出来了。我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正打算一探究竟,一个女子拿着簸箕走出来。我当即就认出来那个女子,她脸上那一颗令人恶心的大痣我不会认错,她就是当年陈家的女婴。

“你……是……是你。”我激动的口齿不清,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哥会和这个女子在一起。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内心激荡,法力失调,我现身了。那女子看我先是一惊,嘴唇微微张开,和她母亲神似,不过她马上就转惊为喜。她竟然朝着我笑:“你是无救兄弟吧。”她知道我的名字显然大哥和她提起过我,难道她还知道我们的身份不成。我正千疑万惑,大哥弯身走出来,看着我一愣,随即站直了身子:“进来吧。”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大哥才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原来我们送走少夫人之后,大哥去翻看了女婴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嫂陈思悔的“前因后果”书。结果书上说,大嫂前世是宫中贵妃,与人勾心斗角,栽赃嫁祸,毒人之子,惑乱朝政。这一世注定受尽磨难,不得善终。大哥作为鬼差见多了游魂野鬼,早已心肠麻木。只是对于这个女婴,大哥与其有救命之恩,其中情感牵扯颇为不同。五年前,大哥路过此处,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鬼使神差的向人打听陈家人的事情的。只是这一番打听就让我大哥泥足深陷。

陈家少爷对于少夫人可谓一往情深,他将少夫人的死归咎于自己的女儿,并且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陈家生意是越做越差,陈少爷把这个丑八怪女儿当做扫把星,稍有不顺就会对幼女又打又骂,以泄私愤。大嫂八岁那年,陈家发生了一场大火,陈家祖业烧的干净。大嫂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陈少爷终日醉酒骂街打女儿,大嫂十五岁那年陈少爷掉粪坑里淹死了。大嫂成了孤儿,乞讨偷盗贱卖身子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十七岁那年自己觉得人生无望。遂产生寻死之心,打算跳崖,跑到山里被饿狼盯上。这时我的大哥正听完茶馆老板的叙述,运用法力寻到大嫂,从狼嘴里把她救出来。在这山上修了一座小木屋,每过一段时间大哥就来送些钱财物资。一来二去,两人眉目传情便结为夫妇。

听了大哥的叙述,我连连叹气:“唉,这他妈都是天意啊。”

虽然我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但是我清楚的明白必有东窗事发之时,必有大难临头之日。七年以后阎罗殿上,十殿阎罗齐齐坐,我和大哥被牛头马面押着跪在堂下。秦广王惊堂木一拍,“谢必安你干扰人间秩序,违反地规。”他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发指眦裂,威严可怖,“身为勾魂使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念你这几千年来为地府出力不少,劳苦功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入地牢。”

秦广王说完扭头看向我,那目光就像是拽住了我一样,我身子一颤,不敢直视。

“范无救,你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是知情不报,难辞其咎。”他看了看其他阎罗,“不过众小鬼为你求情,主要罪责也不在你,免去你‘鬼吏司’的职务,打回原籍,记大过一次。”

地府规矩森严,秦广王这样的处置已经可以说是从轻发落了,想必是念了旧情。


我们隐身在咖啡厅里等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死亡,如果不是早就看了生死簿,我们绝对不会猜到这个戴着大耳机喝着卡布奇诺看起来阳光帅气的大帅哥会在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死去。

“思悔后来怎么样了?”大哥终于还是问起了这个问题。

好在这个答案在我脑海里千回百转早已定型,“根据地规,鬼差无权干涉人间事物,所以地府只是单方面对你进行了处罚,她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只是你也看过她的‘前因后果’,命中注定她那一世没有运势可言,最后还是曝尸山野。”

小伙子喝完咖啡了,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他起身走两步,身子一晃就到地不起了。

我朝大哥招手示意:“干活了。”

第二个要接的人是个小姑娘,她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家庭相册。她的脸上挂着那种长时间被疾病折磨的虚弱和疲倦。我和大哥猜测她会怎么死去,看着年轻的生命凋零,真是件难过的事情。

“你嫂子的魂魄是你接的吗?她有没有提起我?”大哥朝我吐了一个烟圈。

“我不知道,”我不愿提起那个女人,“前缘已断,可不要再断了前程。最近地府缺人,你好好干,还是有提升机会的。”多说无益,还望大哥自己想通。

他把话题转向了别处:“你知道在地牢过三百年是什么感受吗。”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她已经坐起来了,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她要自杀?我猜测。

大哥看着她对我说:“孤独,黑暗,无边无际,没有欢笑,没有惊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还是一条狗或者一头牛,没有意义就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样。以前我总以为人的一生是虚无,荣华富贵也好,儿女情长也好都是过眼云烟,死了就烟消云散了。可真的就是这样嘛?人间自有真情在,鬼神岂有泪沾襟?”他眼里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能看到的只有无声的悲哀。

小姑娘很快的写完了遗书——一切都会走向消亡。把纸条留在书桌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容貌。单薄的身子挪动到窗口,踩到了凳子上,用尽了全身力气纵身一跃。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大哥的眼里有种东西爆发出死灰复燃的活力。一阵突兀的大风把小姑娘吹回了窗台,那张遗书飘到了小姑娘的手里,她写的还在,只是还多了一句话——所以才要珍惜一切。

大哥又一次被关到了地牢,并且这次刑满释放之后就要重新做人了。

我送大哥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

大哥浅笑,眼角竟然有了皱纹:“当年你为什么宁可被淹死也不愿离去?”

他这一问确实让我意外,我如实说:“因为大哥你让我等你。”

“对啊。”大哥说,“当年的你多么憨实重感情。”

我一阵心酸:“大哥当年也是重情重义,见我被淹死自己也跳了下来陪我共赴黄泉。”

大哥注视着我的眼睛,伤感的让我不愿直视,“可是我们都变了,变得麻木不仁变得连生死都能藐视了,我经常能发觉自己的情感苍白,可我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可是我能逃避嘛?在永无止境的生命里,我总有一天会思考着一些问题,你将来也会,对嘛?”他好像期望我能给他一个答复,但是我没有。

他抽了一口我给他准备的香烟:“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的工作和坐牢没有任何分别,甚至比这还要残酷。”烟雾缭绕里,大哥的落寂失意中有着一丝侥幸。

我蹲在一旁沉默着,强压着那些反叛的思维。


三年后,在河北某家医院内,我和我的新搭档小王来接一名年轻的爸爸。这位才三十岁的爸爸得了胃癌。扎着双马尾玩着手游的可爱女儿还不知道她爸爸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小王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

我颔首,示意他动手。

这时玩手游的女儿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爸爸,你吃不。”

我伸手拦住小王:“再等等。”

小王是新来的,我是领导,他没敢说话。

年轻爸爸费力的吃完女儿喂给他的巧克力,女儿仰着头,马尾轻摇、天真烂漫:“爸爸再给我讲个故事。”

他正想说些什么,他发现了我们,一愣。我对他点点头,他笑了笑凑到女儿嘴边喃喃细语,温情四溢。

小王小心地:“这……是不是。”

我就不怒自威的站在哪里听他们把故事讲完,收魂时我已经热泪盈眶。

小王向秦广王打了小报告,秦广王拉着我细言细语:“小范啊,最近地府人心不稳,有些小毛病我也不会追究,只是千万不要出格啊,你是我的老部下,我不会亏待你。”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离开阎罗殿,碰上催判官和牛头马面送鬼魂投胎。我跟上去,崔判官问我:“最近可好。”

我哈哈大笑:“潇洒快活。”

轮回一共六个通道,一般鬼魂集中在人道和畜生道,我指着那个红色到通道问:“判官,这就是人道吧。”

“没错。”判官点了点。

我回头:“哎,有人跳了阿修罗道!”

众人纷纷回头之际,我纵身一跃进了人道。

糟了!忘记喝孟婆汤。





编辑|杨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