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公正裁判的法院以及有公信力的政府机关，企业和媒体之间的对决常常演变为舆论战争，事实真相反而退居其次。这次的无印良品事件并不特殊，而且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近年来，每次央视的“3·15”晚会后，总有被曝光企业出来再曝光央视的报道不实，几乎成了固定套路，今年轮到了无印良品。
央视315晚会直播截图
3月16日，无印良品就央视曝光其“部分进口食品产自日本核污染区”事件发布声明，称晚会中所涉及到的两款产品原产地分别为日本福井县和大阪府，并非丰岛区。造成误解的原因在于，这两款食品日文标识上所标示的“贩壳者株式会社良品计画RD01东京都丰岛区东池袋4-26-3”，指的是公司母公司名称及其法定注册地址，并非其所售食品产地。
声明同时附上了两款产品的原产地证明书，及中国海关的入境检验检疫证明。
随后，声明内容也得到了上海市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确认，称经核查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的进口记录，未发现有来自于日本核辐射地区的产品。
该局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加强对日本进口食品原产地的核查，全力禁止核辐射地区的日本食品进入我国境内。”
无印良品官方微博截图
那么，对于自己的商誉受损，无印良品是否可以向央视主张赔偿呢？从法律上看，诉讼权利当然有，但结果并不乐观。
民事方面，根据最高法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舆论监督超越界限构成侵权应当同时具备以下构成要件：一是被害人确有名誉被损害的事实，如报道的基本内容失实，或者报道的反映问题虽基本属实，但有侮辱他人人格内容；二是行为人行为违法；三是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四是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
至于《刑法》上的损害商品声誉罪，标准则更为严格，在侵权的基础上，还需要行为人主观上必须是故意，而不可能是过失；客观上必须兼具捏造和散布虚假事实两种行为，并造成了重大损失，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
也就是说，除非能够证明记者在主观上存在过错，央视就可以免责。其理由在于，舆论监督是运用大众传媒帮助公众了解政府事务、公众事务和一切涉及公众利益的活动，对其不应苛责。
至于媒体报道不实的后果，更多体现为自身公信力的受损。理论上，如果一家媒体的报道总出偏差，那么公众慢慢也就不再把它太当回事儿。即便在现实中，企业受到的影响往往更大。
但换个角度来看，当下中国，企业因为产品质量出现问题后的违法成本依然很低，这也是这些年央视“3·15”晚会仍有巨大影响的原因。
在民事领域，针对权利受损主要以“填平补齐”为原则，并未给巨额惩罚性赔偿留下空间。2013年《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修订，也不过将提供商品或服务的欺诈行为从双倍赔偿增加到了三倍，对于大型企业来讲依然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总体来看，因为产品质量而去法院起诉的消费者比例并不高，对于数额较低的消费者维权案件，很多法院也不愿意立案。食品药品安全领域众多消费者联合提起的团体性诉讼，还容易受“维稳”因素的影响，又给立案增加了不确定性。
症结在于，现行民事诉讼领域没有规定集团诉讼制度，只有共同诉讼。
消费者如果因为同一产品受损，想要一起起诉企业的，必须去法院主动登记，诉讼结果只对参加登记的人发生效力。
而上世纪中叶在欧美发展完善的集团诉讼，则是“默示参加”。对受同一种商品损害的消费者，法律上将其拟定为一个“集团”，其中一人或数人代表“集团”提起的诉讼，判决对整个群体都有效力，其他人不需要事前去法院专门登记。
这样不仅降低了消费者维权的成本，也因为原告人数的增加使得赔偿金额变得巨大，从而吸引专业律师参与其中，对企业形成有效制衡。
惩罚性赔偿和集团诉讼的缺失，使得当前中国对产品质量的监管过于依赖行政机关。消费者没办法在法院对商家形成威胁，就只能依靠媒体。
没有了法官的居中裁判、审核证据，政府机关又缺乏足够的公信力，企业和媒体之间的对决常常演变为舆论战争，双方各有拥簇，事实真相反而退居其次。
这次的无印良品事件并不特殊，而且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凤凰周刊》记者/任重远 编辑/段文
《朝鲜艳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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