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菊厂的初识,算得上是无心插柳的范本。
那是2011年9月,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刚刚结束,无缘直博的我迅速投入就业大军,成为各大招聘网站的常客。记得那一年,菊厂的招聘信息发布的特别早,而当时菊厂的名字和故事之于我极其陌生,带着一颗练兵的心,我投出了自己的第一份简历,由此开启了这段爱情之旅。
清晨六点半,雾蒙蒙的天,湿漉漉的空气,安静的校园,几个匆匆前行的身影。如果不是因为面试,那可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六。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的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外加由于兴奋产生的些许紧张。
“你想投什么岗位?”同行的女生随口问我。
“财务类的都可以,我没啥要求。”这么说其实并非我真的漫无目的,只是当时与男友早已约定一起回老家发展,而菊厂并不能提供这样的岗位机会,所以于我而言只是一次经历罢了。“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嘿嘿!”
“你这样的心态很好。”说完,她转身望向窗外逐渐嘈杂的车流。
“放轻松啦!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跑不掉的。”看得出她有些紧张,我随口说了些大家经常用来互相安慰的话,希望能帮她缓解紧张情绪,显然效果并不好。
连续两天面试终于尘埃落定,打酱油的我意外通过了所有考核,而同行的她在一面就被淘汰了,与她一起淘汰的还有其他几个我们一直认为属于成绩优异能力突出的优秀同学,当然我也很优秀。我还在恍惚于如此迅速的拿下第一个offer,茫然不知自己即将加入的是怎样一个公司,画出怎样的人生轨迹。
回到宿舍后,我开始搜索关于菊厂的各种信息。随着对菊厂的了解越来越多,我开始着迷于这个神秘的公司。老家国企遍地,听说了太多的奇葩故事。俗话说,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我知道,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已苏醒,回家发展的计划在动摇。就这样,2012年那个夏天,我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
去往深圳的路我选择了火车出行,也许是因为七年的求学生涯早已习惯了这种出行方式,也许是想多了解和欣赏沿途的风光与人文,抑或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多留出一些收拾心情的时间。
凌晨五点半,列车缓缓抵达深圳站。由于前夜刚刚下过雨,走出车厢的一刹那,一股热浪从地面升腾扑面而来,我条件反射的收回了脚,直觉的想转身逃回车厢。然后,一丝自嘲的傻笑拂过嘴角:
“出发!”我对自己说。
深圳集训是短暂的,没有核心工程营,没有硬装,只有五天的大课,穿插着一两次素质拓展活动、老前辈的分享、晚会以及那个著名的招牌电影《那山那人那狗》。由于恰逢台风季,我们这一期新人甚至连一次早操的机会都没能有。集训结束后的当天中午,我们便起程返蓉,正式上岗。
回忆起来,深圳之行是如此匆匆,如今我已想不起多少细节,只清楚记得,刚刚走进大教室时最后面的墙上拉起的那面长长的、鲜红的横幅,上面大字标语“胜者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和“板凳要做十年冷,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幕视觉冲击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现在想来还有些汗毛战栗后背发麻的感觉。
无论我如何排斥国企文化,作为一名国企子弟,我的思想中始终还留存很多它的痕迹,其中之一就是忠诚,也就是忠一主而终其一生,这是我长久以来植根内心的职业信念,以至于当我最终决定启动离职程序时,心情多少掺杂了些许羞愧和背叛感。
而更为机缘巧合的是,当年老板带领工兵亲手建设的那座石油化工城正是我长大的地方,开山筑路,破土建厂,那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有值得回忆的故事。我从未想过自己与菊厂的缘分竟如此深厚,但短暂的培训已让我莫名的萌生了一个想法——如你不弃,我愿陪你到老!
新环境,新岗位,新朋友,一切都是新的。作为一张白纸,我好奇又兴奋的审视这一切。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分分钟的无所事事都会让我没有安全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这是本性使然。于是,试用期的半年里,我卯足了劲儿做事。
我的第一位导师瑛姐,是一位专业、耐心、细致又极富责任心的人,任何时间,任何疑问,她都会给出有效的解答。何为有效?知之所求授之以渔是也。我有幸在这样的导师带领下步入职场,主动求知,也拉着大家奔跑。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团队一同入职的六个新人组建了个“小二队”,一起为团队撰写了长达两百页的傻瓜操作指导。
其后的事实证明,经过她执导的员工,日后相见都会有种奇妙的共鸣。我们互相欣赏对方的细致与责任心,也许这就是物以类聚吧。
试用期结束时已是2013年初,我顺利转正,并获得了试用期的至高荣誉,这也是我在菊厂的第一个里程碑。很长一段时间那块奖牌都被我摆在工位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擦拭灰尘,表彰自己过往的成绩,激励自己继续努力。那时我始终坚信当初放弃回家的决定是正确的,相信未来存在无限可能。
转正之后,似乎一切都变成一种习惯,习惯了按时赶班车上下班,习惯了部门间大大小小的会议,习惯了身居豆瓣县无所事事的周末,习惯了偶尔与男友关于未来规划的小争吵。一切都是那么的习惯,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改变。
一个本该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主管把我叫到了一个小房间,一番铺垫之后被通知希望把我安排去一个新组建的团队做一些平台支撑工作。由于是新组建的部门,所以除了愿景,谁也说不出具体的工作规划。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新的团队只有四个女生,我们从零开始,摸索着筹划着做什么以及怎么做。接下来的那一年,我们一起统筹了很多大部门的工作,比如氛围建设、知识分享、员工培训,我也开始独立统筹大部门的结账工作。然而,我渐渐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专业的主航道,当其他一起入职的同事已经可以在自己的领域滔滔不绝的发表专业意见时,我只有羡慕的份儿,我开始迷茫于自己的未来。
“回来吧!”得知我的境况,男友如是说。
我没有回答,但加入菊厂后第一次动了离开的念头。
2014年初,我正式加入对账团队,开启长期出差模式。出差的前一天,我跟打飞的来蓉的男友匆匆办理了登记手续,从此成为一名法律意义上的有夫之妇。我们自嘲着这可能是国内最贵的登记手续费了。
对账最初并不顺利。短暂匆忙的交接,全新的领域,全新的业务规则,全新的主管和她极富个性的管理方式,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适应,然而我适应得并不好。我很焦虑,开始自我否定,开始自暴自弃,开始习惯性失眠并且至今也没有康复。
俗话说,上帝在给你关上一道门时,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我遇到了菊厂生涯的一位贵人,也是我的TL。他给予我充分的肯定和正面的鼓励,在短短两周时间成功重建了我的信心,帮我把繁杂的事情理出头绪。这两周时间让我有种醍醐灌顶瞬间开窍的感觉,其实自己的基础工作一直做得很扎实,只是缺少一些工作技巧。因为没有比较,我习惯地以为我所接触的这些复杂场景就是全国常态,而实际上这个项目的难度在全国可以排进前列。
终于,在婚礼仪式前五天,我成功将加入对账团队后的这第一个棘手项目闭环了,匆忙赶回老家办了两场婚礼,休了个简短的婚假。
回想起来,2014年就像是我在菊厂的一道坎,我很庆幸自己最终勇敢地跨过去了。有了这样一次经历,之后的项目虽然也有很多挑战,但我都能从容应对。
2015年,我和老公迎来了我们的小公主。带孩子是辛苦的,但也很幸福,我把这种幸福感定义为一种被需要的价值获得感。是的,我喜欢被需要。
转眼,产假额度即将用完,我不得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安排:是回到蓉城继续我未完成的职业梦想?还是选择离开菊厂就此结束这段异地生活?
老公看出我的心思,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只是说了句:“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就好。”重返蓉城时,我的心依然是摇摆的,我深知老公是多么期待我能早日回家团聚,但也分明感受到自己对个人发展的强烈渴望。老家的经济环境实在没什么值得期待,也无法承载我虽然渺小却很执着的职业梦想。
最终的决定似乎在重新迈入办公室就已经没有悬念了。熟悉的氛围,久违的同事,新的主管,哈哈,其实这已经是上一任之后的第三任主管了。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就如2012年夏天那躁动的青春。在组织氛围调查中,我再次写下了那句誓言——如你不弃,我愿陪你到老!
2016年,我开始了背着女儿去对账的旅程。白天对账,晚上回酒店哄她,哄睡了接着加班,半夜还要喂几次夜奶。这一年,我不知自己是靠什么撑下来的,但最终一切一切的坚持终究还是有了回报,我收获了在菊厂的第一个A。
还记得那天,我激动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告诉朋友,告诉那些一直关心我的远方同事们,老公也由衷地为我高兴。那一刻,职业梦想和追求统统成了视线以外的东西,我就这样简单地享受着喜悦和祝福。
女儿断奶后,我把她送回了老家,再次一个人起程。然而,此时的我已不再如当年那般轻松,心里多了一份牵挂,沉甸甸的牵挂。女儿慢慢长大,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哭闹,已经学会了用语言作为工具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只是简单的“我想你”、“妈妈抱抱”也足以撼动我敏感的心。妈妈在电话另一头也经常提起女儿晚上睡觉时嘴里反复念叨着妈妈,每当此时,我都会鼻子一酸,赶忙转移话题。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我强迫自己离开酒店,到外面吹吹风透透气。我先逛了总统府,而后转至玄武湖,绕着玄武湖转了一圈,看到很多家庭支起帐篷围坐着野餐,小朋友开心地在草地上来回奔跑。走累了,寻了个石椅坐了下来,我继续习惯性地品鉴身边的人和美景。不经意间的抬头,我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朵朵形态各异的浮云缓缓飘过,那一瞬间有一种无比美好的幸福从心底里萌发,与浮云一同缓缓的、慢慢的升腾。我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不禁感慨:幸福的南京人民,你们拥有如此美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