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的梦境》

精彩导读

WINTER

地球失去太阳已经很久了。

极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除了极夜一无所有，包括极昼和极光。

人是无法一直在黑暗中存活的，当人们发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癫狂的绝望。人们开始疯狂地抢夺资源，只为给自己留下一点人造的光明。

2580年，一个堪称伟大的发明出现了。这个名叫“梦貘”的装置能让整个国家沉睡，睡着的人不会惊醒，他们只会不停地做梦，做各种各样的美梦。

那时的机器已经非常智能，先进的“宙斯”系统能够保证人们不用在特定的营养仓内也能维持生命体征。无限拉长的睡眠时间会减缓人类衰老的速度，换句话说，只要人类睡的时间足够长，就有能醒来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地球便这样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的人需要轮换着保持清醒。他们被称为“观测者”，负责监管机器的运行，代表人类等待黎明。

在沉睡前，阿斯兰是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小学生自然不能作为观测者而任命，相应的，小学老师也变成了无用的职业。因此，阿斯兰本该躺在大床上一直沉睡，直到被光明唤醒。

但现在，唤醒他的不是光明，而是噩梦。

“！”

阿斯兰再次睁开了双眼。

阿斯兰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梦貘”让他沉睡后，阿斯兰一直沉浸在断断续续的美梦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感到快乐和沉醉。但这次的梦境太过可怖，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世界，面对满目的黑暗。

“一定是‘梦貘’出了bug。”阿斯兰望着根本看不清楚的天花板绝望地想。

没有人能在黑暗的无人环境下生存。为了节省能源，“宙斯”只能保障沉睡者的生命体征平稳，但清醒的人需要喝水吃饭，如果不修改bug，重新沉睡，那么阿斯兰只能等死。

在无数次尝试重新入睡失败后，阿斯兰疲惫不堪地爬了起来。

当双脚再次触摸到地面时，阿斯兰不可避免地，出乎意料地重重摔倒在地上。曾经有力好用的双腿仿佛不受控制的烂泥，忘记了怎么托举其余的身体。

“该死！”阿斯兰伸手扶着床沿试图重新站起来：“这！见鬼的……哦！”

随着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阿斯兰和床边桌一起重新摔倒在地。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睡了太久，忘了怎么走路而已。阿斯兰在内心暗暗为自己打气。他想着曾经在学校教学生那样——“调整呼吸！摆臂！一！二！一！”

刚刚苏醒的人类终于重新学会了走路，歪歪扭扭的那种。人类拖着不怎么听话的腿走进厨房，试图寻找食物，却被现实重新打了一巴掌。

阿斯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科普：“矿泉水的保质期不是水的保质期，而是瓶子的。”他茫然地看着眼前流淌满地的水，就在刚才，这些水还是好端端的瓶装水。但当他拿起瓶子试图拧开时，塑料水瓶轻松地碎成了齑粉。

真是见鬼！人类到底沉睡了多久！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改装了胳膊！

阿斯兰的身边有很多朋友都改装了自己，他们把胳膊换成机械臂，在腿上加上光速轮。他们经常向阿斯兰炫耀，展示改装后的自己是多么的方便。

“嘿，阿，你敢信吗，我现在的速度活像一部兰博基尼！”

“我们不在赛博坦星，我对变成汽车人可没兴趣。”当时的阿斯兰这么回答。

但此刻的阿斯兰却觉得，变成汽车人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汽车人不需要随时随地喝汽油吧……哦！看看这是什么！”

阿斯兰推开了门。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悬浮的城镇。零星有几处微光点点，那是机器运作的电量标志。地上有条不紊地滑行着各式机械管道，那是“宙斯”用以供给养分的手臂。巨大的机器如同硕大的鲸鱼在空中飘过，上面循环播放着唱诗班的童音。

是“梦貘”。

“嗨！哥们儿！看这儿！”阿斯兰挥舞手臂，对着“梦貘”大声喊着。

按照惯例，观测者会住在“梦貘”里。这台巨大的机器装置如同天堂一般悬浮在空中，巡视着整片人间，确保所有人正常地做美梦。照常理而言，“梦貘”的触须无处不在，里面的观测者应该能够第一时间发现阿斯兰才对。

但“梦貘”并没有停留。它铺天蔽日地缓缓从阿斯兰头上滑行而过，像一条巨大且无声的魔鬼鱼。

在跌跌撞撞地追着“梦貘”许久之后，阿斯兰重重摔倒在地。他的双腿被蹭出了几道血痕，心跳也因太久没有活动而几近迸裂。他终于确定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这里是赫尔迦博格，这里已经没有清醒的人类了。

曾经阿斯兰很嗤鼻于“宙斯”这个名字。

“嘿，哥们儿，我可是无神论者，别跟我扯什么众神之王。”在第一次尝试在睡眠中接受“宙斯”补给之后，他曾这么同其他人说。“它充其量就是个打营养素的触手怪。”

但现在，“宙斯”真的成了宙斯。

阿斯兰打了个寒噤。

梦貘让所有人沉睡，而宙斯掌控着他们的生死，正如同古希腊传说中那统治世间万物的神。

阿斯兰抬头看着头顶的庞然大物，它缓慢地按照轨迹漂浮着，机械的童声合唱仿佛洋洋得意地昭告机器的胜利。远方，无数“宙斯”触手的末端汇集于一座高塔，那是“宙斯”的大脑，是掌管整个世界命脉的神经中枢。

阿斯兰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跑！跑！跑！

呼吸间带着血腥的味道，喉咙里干涸又灼热，一路烧到胸膛，就好像整个呼吸道都被空气割伤一般。

腿也如千斤般沉重，每抬一次腿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但阿斯兰依旧在奔跑。他穿越荒芜的城镇，跳过开裂的路面，奋力拨开面前阻挡的、七零八落的机器碎片，手脚并用地跑着。

尽管刚刚学会重新使用双腿，但脑海中镌刻的记忆还是让阿斯兰坚定不移地前进。曾经练习体育的他，很清楚面前的障碍需要如何通过——肩膀放松！提高步频！快一点，再快一点！

“宙斯”的中枢塔在他眼中变的越来越大，大的要直直刺破天空，那就是阿斯兰的目标——

到天上去，到“宙斯”的中枢塔顶端去！

观察者们住在“梦貘”中。

“梦貘”从不降落，观察者们需要通过小型超低空飞船对接空间接入点，通过那里进入“梦貘”。但当所有人全部沉睡，飞船也失去了它的动力，跟随人类一起进入长眠。唯一有可能进入“梦貘”的办法，就是那能与“梦貘”交汇的另一处世界最高点——“宙斯”的中枢塔。

既然如此，那就爬到中枢塔上去！

但就像人站在遥远的地方看雪山。雪山看似离人很近，但那只是巍峨的山体与人类开的一个渺小玩笑。虽然在每一个小镇都能看到“宙斯”的中枢塔，但在这无数小镇中，“宙斯”也只有一个。

黑暗会剥夺人类对时间和距离的感知，阿斯兰只能凭借机器星点的灯光前进。体力比想象中耗费的要快，但阿斯兰并不想停下奔跑的脚步。在体力濒临崩溃时，阿斯兰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在地上趴了很久，挪动着摸那绊倒他的大家伙。大家伙四四方方的，被风沙埋住了大半，上面只有几个残存的模糊字母，这是人类留下的东西。

阿斯兰摸着凸起的字母，在心里小声地跟念。

“赫尔……伽……”

剩余的字母被泥土埋葬，但阿斯兰依旧在心里补全了它的全名。

赫尔迦博格。

这是一块路标，上面有他们小镇的名字。

阿斯兰知道，自己距离“梦貘”又近了一步。

“走吧。”阿斯兰对自己说，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人为什么要发明机器？

在奔跑的途中，阿斯兰的脑海中无数次地闪回一些奇怪的问题。

曾经人类发明机器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加便利。人类通过机器能飞得更高，跑得更快，变得更强。但或许发明这些机器的人也万万想不到，人类也有被机器统治的一天。

阿斯兰在路边遇到了一架无人驾驶小型机，它大概被废弃了有一段时间，孤独地停靠在路边。阿斯兰本试图驾驭这架小型机飞去中枢塔，但当他带着指纹的手指刚刚触碰舱门，那台小型机就大声地报警，迅速驶离了路边。但或许是太久没有充能，它刚歪歪扭扭地飞出没多远，就一头栽在地上，与周围的一堆机器废弃物一起炸成了废墟。

“看吧，发明一堆机器有什么用，机器不欢迎人类使用它们。”阿斯兰被爆炸的热浪掀开几个跟斗，在地上颠簸地滚了好久，艰难地吐出一颗被震碎的牙。

当世界被机器统治时，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人类自己的身体。

阿斯兰再一次向着目标爬了起来。

时间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

阿斯兰想起自己曾经读过一本书，里面说，时间原本就是不存在的。只不过古时候的人们发现太阳会东升西落，因此把太阳的位置取名为时间。

太阳不见了，时间自然也消失了。

在时间停滞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极其漫长。阿斯兰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奔跑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而远方的高塔似乎依旧遥不可及。尽管阿斯兰试图说服自己，其实自己只跑了一小会儿而已，但疲惫的身体依旧叫嚣着想要停下脚步。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太久没有运动的乳酸堆积而已。每一个从事体育工作的人都熟悉这种酸痛的感觉，那只是肌肉不适应的错觉。

前方有新的光点，阿斯兰放缓了脚步。

在当老师的时候，阿斯兰对那些害怕长跑的孩子总是特别有办法。

跑步大抵是孩子们最讨厌的活动之一，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跑，单调又乏味，跑道是一条循环的圆圈，似乎永远看不见尽头。在人类可以用机器改装身体的年代，这种需要自己亲自用双腿完成的活动不再流行，学生们宁可踩着小型发射器，试着把自己发射的更高一点，也不愿意用脚让自己挪动的再快一点。

阿斯兰不管那么多，他在跑道上竖起一块又一块的路牌，上面花花绿绿地画满了图案。他跟着学生一起奔跑，每跑一圈就换一块路牌。

“把一个很远的目标分成很多个小目标，跑完2000米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阿斯兰拍着孩子们的肩：“去吧，向前冲，跑到精疲力尽为止。”

阿斯兰遇见过很多学生，也带着他们在很多地方跑过步。操场上、小河边、钢铁丛林间……每一个新的场所都有新的跑道，但只要用了这个办法，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孩子掉队。

即便不知道终点的距离，看不清前方的跑道，但下一个目标是前面那个光点，最终的终点是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只要有目标的锚点，精神就会把体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去吧，向前冲，先跑到精疲力尽再说。”阿斯兰看着前方的光点同自己说。

人类真的能造出通天塔吗？

当阿斯兰终于来到了中枢塔脚下，抬头仰望着中枢塔的顶端，他的脑海中冒出了新的问题。

传说中，人类希望通过通天塔去往天堂，神害怕人类侵占他们的领土，于是让人类分崩离析。从那以后，人类再也到不了天堂。

阿斯兰想起，在沉睡之前，人类已经能在万丈深渊中架起桥梁，珠穆朗玛峰顶也不过是人类脚下的观光地。虽然还未飞出太阳系，但人类已经竭尽所能走到了更远更高的地方。

这也是阿斯兰是无神论者的原因。如果寻遍太阳系都找不到宙斯的身影，那失乐园也不过同赫尔迦博格一样，是永远处于极夜的花园罢了。

阿斯兰伸出手，触摸中枢塔高耸的大门。阿斯兰已经没有指纹了，因此厚重且结实的大门在他指尖只有冰冷滑腻的手感，触手便将手指冻僵。

阿斯兰打不开中枢塔。

当他试图推动中枢塔的大门，门口的生物识别系统只回复了一句冰冷的机械音。

“识别失败，无权限。”

所幸这座庞然大物太过沉重，无法拖着躯体逃窜。也幸而它掌握着人类的生命供给，不会因入侵者的闯入而开启毁灭装置。总之，“宙斯”的中枢塔并没有像那架小型飞行器一样，一头坠毁进废墟里。

但机器依旧是机械而不讲人情的，它平等地拒绝一切无权限的人类，像极了那高高在上的冷血宙斯。

既然机器不让进入，那么便爬上去！

“去他妈的宙斯。”阿斯兰往手心啐了一口掺杂着砂砾与血腥的唾液，用力地揉了揉。

“向上爬！”

只要爬上高塔，就能跳到天上去！

爬！爬！爬！

阿斯兰感觉自己在黏液中攀爬，他的手抖得厉害，每一个抓点都滑腻无比。或许是机油，或许是血，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些黏稠的东西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每滑一下，阿斯兰就需要花费更多力气重回上一个终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高塔的身躯圆润又尖锐，一边让他滑入深渊，一边让金属划入他的身体。胳膊如同棉花，脚下没有着落，身体像一块豆腐被切成千疮百孔。

阿斯兰想起世界沉睡前，人类举行过最后一次奥运会。那一届奥运会有一个项目是无装备攀登乔戈里峰。那是世界第二高峰，更是世界公认的最难攀登险峰，艰难程度甚至超过了珠穆朗玛峰。阿斯兰清楚地记得，那场比赛中，所有的参赛选手都不允许用机器改造身体，对于兴奋剂的监测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变态地步，但那个项目依旧产生了三枚奖牌。

人类的极限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阿斯兰不知道当时夺冠的选手经历过什么魔鬼训练，他只知道比起登顶乔戈里峰，爬上面前这座中枢塔要简单一万倍。况且，他和那些选手的目标也并不相同。

那些选手为什么要那么拼命？明明只是一块金牌而已。

而对于阿斯兰而言，如果他没法进入梦貘，找到自己无法入睡的原因，他便会被困在这巨大的极夜幻境中，孤独而绝望地死去。

与其绝望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阿斯兰的脚踩到了一块凸起的钢板，他抬头向上望去。在离他头部不远的地方有另一块凸起。阿斯兰咬了咬牙，努力弯曲膝盖，猛地向上跳去。

颤抖的手并未滑落，他抓住了那块凸起。

就是这样！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在忍耐极端的人类突然迸发了新的活力，加速向上跃起。

跳！跳！跳！

跳跳跳！

滑落就再跳！反正已经没有退路！

已经不记得爬了多久的塔，跳了多少下。阿斯兰感觉自己血管的血在燃烧着流逝，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或许早已伤痕累累，此刻他甚至庆幸极夜的黑暗。

看不见的，就代表不存在！

阿斯兰仿佛忘记了疲倦，也不知道身上的满身血痕。黑暗中难见五指，唯有大脑是全身的神明。大脑发出指令：“你完好无损，你全身轻盈！”

就在大脑也几近瘫痪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前所未有的触感。

平坦的，坚实的，摸不到边界的。

是中枢塔的顶端。

原来，“宙斯”的顶端是这样的。

阿斯兰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片漆黑的土地，看不见边界，只有地上星星点点的机械光，小到微不可闻。巨大的“梦貘”从头上缓缓游过，它离得那么近，那唱诗班的机械音距离太近，听起来有些炸麦的扭曲。

阿斯兰站在这最高最大的交汇处，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星星，连一点微弱的光线都快散尽了。他站在这里，就仿佛自己站在万山之巅，众神之前。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阿斯兰甚至觉得，如果下一秒自己注定要死亡，那么在临死前能看见这一眼，也不枉费整个人生。因为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真的成为了宙斯，看见了那古老神王眼中曾经看见的世界。

阿斯兰似乎有一些理解，为什么那些选手一定要争夺那一块奖牌了。

不借助任何机器或是科技，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超越自己身体的极限，站到从未有人抵达的高度。这种整个世界都被踩在脚下的感觉，或许真的如同自己是神明一般。

阿斯兰抬起头，那大到足够遮蔽几个城市的“梦貘”即将向他游来。

阿斯兰冲着“梦貘”伸出手。

再见了，我的小小梦魇。

虽然抵达“梦貘”的路途艰险，但进入“梦貘”却比想象中简单。由于世界的沉睡，“梦貘”并未再对观测者设立身份门槛。阿斯兰只是简单地走进中枢接入点，舒服地进行补给，就等到了“梦貘”的降临。

如他所想的一般，“梦貘”中早已空无一人。阿斯兰在这庞然巨物中漫无目的地行走，走过或是狭长或是空旷的空间。他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机器和显示屏。或许这里有几十亿个光点，或是有几百亿块显示屏。透过光点，他看见显示屏里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像人一生的电影。那是“梦貘”造梦的地方。它勤勤恳恳地织造出几百亿个幻境，随机投射入每个人的梦乡。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阿斯兰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门上挂着一块牌子：

“观测者工作室”。

阿斯兰深深地呼吸，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门的把手。

门开了。

空气中传来微弱的电流声，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涌入鼻腔。当阿斯兰走进房间的那一瞬，整座房间突然亮了。阿斯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晃瞎了眼，他慌忙捂住眼睛。直到机械音响起，他才缓缓睁开眼，发现整座房间空无一人。

“您好，欢迎回到观测者之家。”

阿斯兰这才注意到墙角的小机器人，它有方形的身躯和脑袋，顶着圆圆的眼睛，头顶还竖着两根棒棒糖一样的天线。在这个机器人早已能以假乱真的年代，或许是为了解闷，它被做成了几百年前，人类对机器人理解的样子。

“上一位观测者去哪了？”

阿斯兰出言提问。

“他们就在这里，先生。”

这里？阿斯兰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他确定这个房间内除了自己，就只剩下面前这个小机器人能勉强称为“人”。 “我看不到他……们？”

“是的，先生，在此之前，这里留下了两位观测者。如您所见，他们的身体消失了，但他们确确实实是在这里的。”

阿斯兰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沉睡了太久，久到忘记了如何与机器人交流。

“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先生。但我可以带您去听。”

小机器人的音箱中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响声，断断续续地播放出一段对话。

“……滋滋……滋滋……是太阳！赫尔迦博格能看见太阳！”

“是啊，当然是太阳。”

“太好了！我还以为太阳不会出现了！快，我们要抓紧时间启动唤醒程序！”

“是谁告诉你太阳不会出现的？”

“米……米拉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愚蠢人类怎么也想不出，极夜只是超新星爆发时残存的碎片阴影。只要太阳和地球不停止旋转，那太阳必然会转出阴影，光线终有一天会和地球重逢。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源耗尽，全是骗傻子去找死的，懂吗？”

“米拉尔，我不懂你的意思，人类的沉睡是一场骗局吗？”

“可能不是，也可能是。管他呢不重要，从现在开始傻子们在梦里睡到死也无所谓。我要这个世界是我的，你懂吗，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