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扑克中学习人生道理（第三部分）：作为/不作为谬误

从扑克中学习人生道理这个系列的文章共分为七个部分，讲的是我们为了掌握扑克学到的东西，还可以在扑克之外成为一项不可或缺的生活工具。今天我们来谈谈第三部分：作为/不作为谬误。

在上一篇从扑克中学到的人生道理中，我讨论的是统计思维。我的结论是，这是在用一种低压力的方式看待世界。当你把不可能发生的最好和最差的情况都去掉，意识到平均的结果才是真正的重要后，你就省却了很多麻烦。但是，如果你认为我这整个系列都是要跟你整禅意，说舒心，那你该失望了，因为我将把很多人珍视的心理安全毯给扔到一边。

当提到做决策时，我们容易给不同的选择贴上主动或被动的标签：也就是说，行为的过程要么能产生改变，要么是在避免改变。虽然这两者有真正的区别，但在构建我们的选择时会产生问题，因为我们直觉上会感觉自己对于主动选择的结果更有责任，对于被动的选择就没有。当面对不确定性时，这会导致我们把选择被动作为一种情感逃避；也许主动的选择更有可能产生好的结果，但如果没能产生的话，我们就感觉这是自己的责任，而当坏的结果是因为我们的不作为而产生时，我们更容易推掉自己的责任。

理论上的例子和实际的例子

作为/不作为谬论最著名的体现是在哲学的“电车难题”试验中。这个理论最早由 Philippa Foot在1967年发明，目的是阐明对堕胎伦理的看法。和任何好的思想试验一样，这触及到了根本的问题，并有了更为宽广的应用。比如现在，人工智能成为了热点，尤其是在自动驾驶汽车上，当任何行动都有可能导致有人丧生时，它们该如何做出决策呢。

Foot提出的电车难题是这样的：你站在一条铁路的连接处，这里有一个拉杆。有一辆失控的电车正从铁轨驶来。拉杆目前的位置是让电车笔直向前，但是在前方的铁轨上绑了五个（或者10个，100个）人。在铁轨的支路上，也绑了人，但只有一个人。你是否应该拉下拉杆把电车换到支路上去，你是要杀一个人还是救四个人？

大部分人面对这个问题会说他们会拉下拉杆，他们很遗憾这会导致另外一个人死去，但眼睁睁看着另外五个人死掉什么都不做会让他们更加良心不安。

然而，在实际中，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当问题并不会如此鲜明时，许多人会选择走开，而不去拉拉杆。这个谬论当然并不只会出现在生死存亡的道德困境中。我们在日常平凡的生活中，经常会成为这个谬误的受害者。

下面来看一个更加现实和实际的例子：你有一个朋友，她想把车卖了。你目前还没车，而且不急着买车，但你认为自己最终是要买一辆车的。有一个二手车经纪给她的报价是$3,000。你见过类似的车，车况很好，报价是$5,000，但你们俩都不够专业，不知道她的车是否有隐藏的问题，会让车跌价。但是，她建议你用$4,000把车买下，因为这是一个双赢：跟在中介那里买差不多的车相比，你省了$1,000，而她的车多卖了$1,000。

客观来说，这时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车要修理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假设你觉得最终你有30%的机会要花$2,000来修这个车。我们回到统计思维的方式，也就是说你的期望损失是$600，比你省下的$1,000少，这说明你该把车给买了。

但是在实际中，这种不确定性足以让许多人放弃买车。买车的话，从统计上来看，你能剩下$400，放弃这个钱对你来说跟你从一开始就没报价要买车一样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你买了车，结果真发现许多地方要修理，你可能会觉得自己蠢，还有可能怨恨朋友劝你买了她的车。

扑克中的作为/不作为谬误

这种思维方式是扑克中的新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障碍，因为玩家面对的每一个决策都是在主动和被动之间进行选择。如果你前面没人下注，你可以被动过牌，也可以主动下注。如果你前面有人下注，你可以被动跟注，也可以主动加注，或是弃牌，而弃牌其实也是主动的选择，会带来重大的改变，让你从参与一手牌变成不再参与一手牌。

由于被动代表了一种心理上的逃避，是为了躲避责任和羞耻，所以新手玩家面对不确定的情况时，几乎总是会选择过牌或跟注，而不是任何更加主动和更有承担的选择，这就不难理解了吧？对新手来说，下注或过牌的决策更像是在决定到底是下注，还是不做决策。即便是更有经验的玩家通常也会因为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而感到内疚，尤其在给建议时。比如，一条给新手的标准原则说，下注有三个可能的理由：让更差的牌跟注，让更好的牌弃牌，还有为了“保护”手牌（当对手的范围内包含很多弱牌时，如果给他看免费牌的话，有可能会提高为能击败我们的牌。）

这条建议有个隐含的意思是，当我们找不到有说服力的理由下注时，过牌就是默认的选择。

有一个有趣的心理实验试图扭转这种情况：假设下注是一个人有机会时会做出的默认打法，我们反而要寻找理由去过牌了，那么这会引起什么结果呢？

我们在事实发生后再分析，还是有可能掉入同样的陷阱。假设我们已经过牌到了河牌圈，手里拿着中等强的手牌，底池有$200，我们的筹码还剩$100。我们的选择是要么全下，要么随后过牌看摊牌。对娱乐型玩家来说，后一个选择在情感上更有吸引力，因为这有导致的结果是，如果我们落后的话就避免了错误，如果不落后就能赢得底池，两者看起来都不错。但是，作为职业玩家，我们必须明白一点，用原本对手会跟注的优胜牌，随后过牌，跟全下后发现对手手牌更好一样，都会损害我们的长期利润。换而言之，做出主动的决策最后输掉$100并不会比因为被动而错过赢$100的机会更差。

生活中的作为/不作为谬误

可能我举了朋友卖车的例子有点太假了，我只是想把道理讲明白。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中，面对不确定时宁愿不犯错，更喜欢被动而不是主动的选择是一个普遍的问题，但是通常你很难把它同其他因素区别开来，比如说风险规避。

很多时候，我们容易形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思想，情愿因为害怕不熟悉的选择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导致失望而留在目前的不快中。令人不满意的工作和爱情，应该是最常见的两个例子，但他们并不知道留下其实也是一种决策，而这个决定他们每天都在做。我在这里重申我在上篇文章中提到的我和我妻子的一个人生决策：她不愿意下决心搬到新的城市，因为我们有可能会不喜欢那里，但是反过来看也是很令人焦虑的，如果我们不搬，怎么知道是不是错过了过得更好的机会。

扑克，以及通常所说的游戏，让我得出一个观点，“你不能赌博。”改变工作，结束一段关系或搬去一个新地方显然是在赌博，你赌的是能不能找到更美好的明天。但是如果你觉得留下不是赌博的话，这是因为你忽略了这么做的机会成本；只要你留下，你原本有可能拥有的工作、伴侣或家看起来好像只存在假设中，但在外面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当你不肯放手时，就有人会填补那个职位，会有人跟一个不属于你的人携手一生，会有一个房子有其他家庭搬进去。

这就像是一个游戏节目。节目组会给你一个奖品，然后给你一个机会去交换另一个神秘奖：你是想要现在的工作，还是“盒子里的东西?!”如果你选择手里的东西，盒子就不会打开，那么你产生遗憾的可能性就变小了······然而，有个事实是，盒子里面是有东西的，有可能比你现在的好，也有可能不如你现在的。

投资中的作为/不作为谬误

在做金融和投资决策时，你是不能避免赌博的。当市场发生改变时，坚持你已经有的投资，而不是进行调整，这看起来可能更安全，但你手持一支已知的股票或共有基金，其实就等于每天都有人给你钱，但你只能买同样的东西，而不能买其他东西。也许你甚至会避免查看投资的表现，因为这让你更容易假装自己并没有在做每日的投资决策······但这其实也是一种决策。我们暂时回到扑克上来，不看牌就过牌其实也是一种过牌的决策，而过牌跟下注一样，都是决策。

我举个人一个具体例子。当1美元约等于1.35加元时，我作为一名加拿大人幸运地在一家美国公司供职。这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当然棒呆了，但是却迫使我做一些货币市场的投机工作。如果我要花钱的话，我赚的美元最终都要兑换为加元，但是问题是什么时候花。

我可以收到每张支票时立即兑换，也可以在需要花钱时才兑换；这两个选择都感觉“不在赌博”，但它们是赌博。每当我兑换货币时，就是在赌汇率要下降，每当我不兑换时，就是在赌汇率会继续上涨。如果每次一拿到支票就立即兑换或在需要的时候才兑换，我仍然在做这些赌博，只不过看不出来而已。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等汇率升上来以后才兑换货币，我可以在有利的情况下多赚一点额外的利益。

关于改变成本的一个警告

在今天文章的结尾，我要提出一个严厉的警告，那就是做出改变通常都伴随着成本，比如：卖出这支股票然后买进另一支会产生交易费，辞职找新的工作会导致有一段时间失业，分手心会痛，搬家很费钱。

但是，所有这些并不能改变决策的性质，只是让我们在权衡选择时多考虑一个因素。如果你辞职时预计要失业两个月，但是新的工作在同等的努力和压力之下能让你的薪水比以前高5%，那么你的问题就变成了在新的工作岗位你该干多久。两个月零收入，两个月后收入是105%，所以你在新岗位做40个月后能达到收支平衡。如果你认为自己在新岗位大概能做4年，那就值了。如果你认为两年之后还得换工作，那你可能还是留在目前的岗位上比较好。

请注意，这里的关键是，我们是从中立的角度来考虑两种选择，忽略了我们实际所处的情况：我们最好是接受每小时20美元的A工作，还是失业两个月，然后每小时21美元的B工作？这是职业玩家在面临过牌或下注时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是看待生活的有益方式·····即使这意味着你要放弃曾经深信的只需要为作为负责， 不需要为不作为负责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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