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已经是一句烂熟的古话,常见于内政外战的讨论中。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更是中国人继承周人思想的核心要素。对于出于人性,成于人为的社会组成部分和占据越来越多的人生环境的方面,常人总是抱以高度的警惕心理和算计心态。其间的不安全感浓度之高甚至令人对生活的其他面向丧失兴趣,进而毫无生命敏感度,它所表现的不仅是不安全感对自由的剥夺,也是人为之压倒自然现象的表现。
古话并没有错,自由并不与不安全感矛盾。可以说,恰恰是不安全感来自于生命本来的自由状态,只是今人解释起来,弄错了不安全感的源流和效用。若以不安全感源于人为,那么这种恐惧不仅因虚幻不实而平添痛苦,而且因其妄自造作的本质至于无限爆炸。以之为用,不过是人自己算计自己的阴谋术,最终导致人类精神的自毁。从源流来说,不安全感来自于自然的生命,也就是某种限于人类生理与天然环境的自由;而从效用来说,不安全感伴随着生命生灭,无生无死即无所谓安全感与不安全感,因而不安全感即是活生生的意思,意义亦是可表达为生境的敏感度。仁为五德之首,是人之为人的关键,既然仁是生生之理,那么麻木不仁就是敏感度的丧失。此时人已不啻于一具死尸,因而敏感度对生人来说不论是面向人际关系还是面向自然环境都至关重要。
古人言忧患之生动处在于敬畏,而这种敬畏恰恰是自导自演及自我欣赏的不安定因素所无法带来的。在体系化的宗教信仰尚未形成之前,人的敬神畏天带给人类的生命感知和探索的积极作用比迷蒙愚昧误入歧途的消极作用更值得关注。敬畏让自由成为人的自由,扭转在人身上的苛求和突破的追求,转而为在思想上对未知的拓展和逼近,使得人带有神性色彩。如今在有信仰的人身上,我们依旧可以看到这种敬畏所带来的可爱,人对生命的热爱并不因为自然对他们来说是熟悉一体的,更是因为生命之间的陌生感和间隔。两者虽不异质,也非不可通贯,然而只有对不安全感有极度敏感的人才能觉察这种互渗中的神奇。所谓礼主敬,乐主和,只有活泼泼的人才能顶立其礼,即之而温。反之,对一切没有敬畏之情的人来说,不安全感只会让人性泯灭,自私到可耻的地步,即便文饰庄严,小人仍无心气行奏出像样的礼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