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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村落过大年㊼ ▎浙江松阳人的年夜饭

建筑杂志社 · 公众号 · · 2025-01-28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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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村落过大年 系列

立冬开始，松阳人已进入了年夜饭的预备。溪山人家，靠溪靠山，新近从山田里挖出的红薯，大大小小，犹带着新泥。用竹编大挎篮提到溪水边，刷新干净，刮去外皮疮疤，一个个红薯，粉粉憨憨。再就切成碎块，和水榨汁，木桶盛之，静置半日或一夜，淀粉即可沉淀到桶底。倒去浊水，洗出雪白的粉块，将之均匀摊晒在竹篾之上，是晒雪而雪不化，茸白如冷月。又有赤金的柿子，半家半野在田边村口，竹竿打下，削去外皮, 开水烫过，用线串起，吊晒在屋头檐下，是连串的小太阳。再是酿酒蒸酒，熏制腊味，蒸打麻糍米粿， 这样晒白吊金、酒香烟袅、锤声顿顿的景象，在松阳年前，几乎是村村又家家。

松阳县城逢一逢六有集，不同乡镇也有自己的逢集日。当地人管“集市”叫“行日”（háng rì）， 过年前的集是一年里头最热闹的。 如今哪怕购物运输皆便利，松阳老人依然更习惯去集上买卖东西，三都乡松庄村的“辫子奶奶”，平日里就总挑着麻袋与竹篮，一边是大半包晒制好的红薯粉，一边是新鲜挖出的毛芋头，起早坐村头的班车下县城“过行”。

红薯粉与毛芋头一齐， 即是松阳“山粉圆”的原料了，这是松阳的秋冬当令风味，更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一口“团圆”味。 蒸熟的毛芋头，舂捣成泥，和上红薯淀粉，两者比例约为二比一，浇上高汤，搅拌成糊状（也有人家还会加入虾丁、肉碎、笋粒）。然后揉作团状，上屉蒸制成半透明胶质状，此时已可直接食用，爽滑柔韧，清香有味；也可进一步切片切块，或是与素菜清炒，或是与肉类红烧，煎炸、入汤、涮锅、烘烤，吃法灵活。而山粉若为外皮，内包馅料，则有三角形的山粉饺，半月形的山粉粿了。

及至集上，人头涌动，身影熙攘，辫子奶奶挑着担儿，钻入人潮，一下不见了人影。县城集市以松阳农贸市场为中心，是一处露天大集。民间的繁华热闹溢出了室内整洁规划的现代市场，人情因循自有秩序。凡是来的，不拘平原山里，本地外乡，皆有位置；吃穿用度，各村物产，皆在集上。待得过了腊月廿四，则几乎是日日有集了。年节的气氛与味道，已在陈列聚齐: 海陆干鲜、糕饼糖粿、坚果炒货、曲糟酒酿、火腿咸肉、香草药材......凡所需的，莫无是有。 穿挤在集上，心里默默再过一遍年夜菜单，查漏补缺，正月往来，预先备齐。

“雪花飘飘，外婆煎糕，雪花浓浓，外婆煎糖”， 松阳童谣如是唱道。过年怎能不食糕？竹花姐的贩车前已经围满了人，她围着大红围裙，手捧着白润的发糕，喜气明亮。竹屉箬叶铺底，密密围成圆盘，倒入调弄好的米浆，上火慢蒸，热气熏腾。米浆中加入艾草或鼠曲草青汁则为“青糕”，性凉不易上火。加入了土产红糖熬制的糖浆则为“红糕”，也称“糖糕”，性温暖胃。绿色象征春天向上的生命力，红色则代表了日子红红火火，吃的时候还要念叨“过年吃糕，节节升高”，为新年寄一份美好寓意。

来自西屏镇的竹花姐，做糕已经将近三十年，把一门手艺耐心做成事业。儿子大学毕业后返乡承袭母业，成立了合作社，扩展出厂坊，多给松阳餐馆街铺供货。到了腊月，糖糕需求盛极，松阳人祭祀待客均需，一时作坊里头甚有几十个人加班加点。而竹花姐依是喜欢出集叫卖，市井街头，一如往昔。

除了糖糕之“红”，集市上还可见“红曲”之红，松阳家酿多为红曲米酒，也称酿酒为“搭酒”。阴历十月，农事忙罢，糯谷新收，温度也怡和，松阳人家开始搭 “十月缸”。旧时乡俗，酿酒也要郑重择日子。如今时令相当，不拘具体期日，更加流动与自由。而城里村间，土灶大锅渐少，家酿条件有限，于是逐渐有了那载着设备走街串村，上门服务的流动蒸酒车，一则是蒸米，糯米蒸熟后放凉，再进一步拌曲与制酒；另一则是蒸酒，已酿好的白老酒，可进一步蒸馏成土烧。而米与曲与水的比例各家有各家的讲究，遂各家有各家的味道。 春日插秧，夏日制曲，秋冬酿酒，杯酒有四季。

蒸酒车已过毛源村，徐叶银家里新酒已下缸，今年足蒸了一百斤糯米。白糯和着红曲蓬蓬松松初浮在缸口，弯腰侧耳，可听见发酵时噗噗的气泡声，是微生物的嬉笑打闹，活力十足。初几日，需勤加照拂，每日要用铲子把漂上来的糯饭红曲打散，摁入缸底，助其相融。温度高了酒水易酸，而天气渐寒也得防止冻缸，人要添被，酒也要添被，顾照确如对待亲人。待到年夜饭桌上，热上几两颜色好看的红粉鲜酿，不拘老少，暖身热场。人暖酒，酒也回暖于人。而沥酒后滤下的红酒糟，可是去腥增味的好帮手，松阳人物尽巧用，将之循环回餐桌。徐叶银家的年夜饭上，总有一份酒糟大肠或是酒糟带鱼。

传统村落过大年㊼ ▎浙江松阳人的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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