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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听过这些流行语?
“死脑,快想”“睡什么睡,起来嗨”“被硬控”“班味太浓”……不禁让人直呼: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太美,我不敢看!
然而你知道吗,不止现代人如此,古人的精神状态也同样“美丽”。当古诗词遇上现代流行语,国历君准备了一份闯关挑战,看看你能答对多少?
现代网络热梗也能用古诗词表达吗?没错!打开历史文献,我们会惊奇地发现,早在千百年前,老祖宗们就已说过类似的话了!
那么,举出一个互联网热梗,你能说出和它意思相近的古诗词吗?请听题——
第一题:如果古人要表达“太好了,是好朋友,我们有救了”,他会说__________。
公元1082年,谪居黄州的苏轼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礼的是他的一位老友,也是他的同乡,姓巢名谷,字元修。
在这份礼物里,就有一包巢菜种子。巢菜是苏轼家乡眉州的特产。彼时苏轼举目无亲,生计艰难,忽然千里逢故人,当然大喜过望,立即倾情赋诗一首,并题名为《元修菜》。
在诗中,苏轼回忆起巢菜的模样,并且畅想着种菜时的景象,从春天菜苗破土,到“春尽苗叶老”,甘甜的雨水催促万物生长。最后,他还援引张骞和马援移种的典故,大喇喇地说:他们两个名垂青史,而我们俩呢?等我把这些种子种在东坡上,或许能“长使齐安人,指此说两翁”吧!
乌台诗案后,许多昔日好友都对苏轼避如蛇蝎,而巢谷对此浑不在意。且不说他送来的这些菜种子有多少,够不够让苏轼一家果腹,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已然难得。如果生活在现代,苏轼大概会感叹一声:“太好了,是好朋友,我们有救了!”
可如果没有朋友帮忙,我们又该怎么办?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请听第二题:如果古人要表达“死脑,快想”,他会说__________。
俗话说得好,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有时候转不动。当人们绞尽脑汁却不得其解的时候,会着急地催促自己的大脑:“死脑,快想啊!”
巧了,古人作诗时也有这种烦恼。并且,他们作诗不仅费脑子,还费胡须。唐代诗人卢延让在《苦吟》中抱怨道: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所以……脑子你倒是快点动啊!照这样下去,等一首诗作完,下巴上的胡须也没剩几根了!
在中晚唐诗坛,苦吟之风受到了一批诗人的追捧,孟郊、贾岛、姚合等诗人都赫然在列。这些诗人极力推崇“炼字”,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字,“每遇一景物,搜奇抉思,日旰忘返”,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贾岛说自己“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看来苦吟除了费脑子和胡须,有时候还费眼睛。
到宋初时,出现了“九僧”创作群体。他们竭力反对当时轻浮艳靡的西昆体,而推崇贾、姚的苦吟作风。然而这种作诗方式顾虑太多,使诗人无法肆意挥毫,注定不可能成为诗坛的主流。
无独有偶,用脑过度会导致脱发,熬夜也一样。如果要比熬夜,古人可不见得会输给现代人!有题为证:如果古人要表达“睡什么睡,起来嗨”,他会说__________。
对于这道题,相信张怀民同学有很多话要说——是的,我们甚至可以看到他高高举起的手。但是张怀民同学请你先坐下,因为你不是熬夜唯一的“受害者”。早在汉代,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发出呼吁: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这句诗出自《古诗十九首》,全诗的中心思想很简单: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财物不必敛,神仙不可学。东汉末年以来政治混乱,士人难觅出路,精神世界无处寄托,于是慨叹壮志难酬,不如放眼当下,及时行乐。
白天没玩够,那就晚上接着嗨,“何不秉烛游”的慨叹由此而发。士人苦闷,所以秉烛夜游;苏轼和张怀民心里苦,所以“相与步于中庭”。和他们相比,现在的人们说“睡什么睡,起来嗨”时,快乐常常多于苦闷,隔壁张怀民同学都馋哭了!
每天打开朋友圈,总能看见五花八门的生活日常。远看群英荟萃,近看吐槽大会,图片链接配文字,主打一个多元化社交。
突然遇到好听的歌,一些人会顺手分享到朋友圈,并配文“被硬控了。”那么,这种情况古人也会遇到吗?当然!请听第四题:当古人被“硬控”时,他们会说__________。
在古代,被音乐硬控的例子可不少。最典型的例子来自《论语》: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被硬控了将近一百天,以至于“三月不知肉味”,一整个心不在焉。
《列子·汤问》中也有相似的故事:韩娥受辱,在旅店里悲歌一曲后离去,结果“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为了摆脱这种“硬控”,人们不得不将她追回来,请她重新唱一首欢快的曲子,才使得百姓们笑逐颜开,忘记了之前的悲苦。
如此看来,音乐的确是能跨越时空的语言。就连古人也能拍着胸脯,骄傲地说:咱们老祖宗也有自己的“硬控”!
分享完音乐,再看看别人的朋友圈,并留言:你家小孩哥太优秀了!停,答题时间到:请问在古代,“小孩哥”和“小孩姐”被统称为__________。
现在的“小孩哥小孩姐”在古代,有一个共同的称呼——“神童”。“神童”这个词并不是现代人独创,早在陈寿所撰的《三国志·胡康传》中,就已经出现了“众论翕然,号为神童”的说法。从古至今,蒙学课本里都不缺这些神童的身影。例如,在经典蒙学读物《三字经》的末尾,就有一个“神童方阵”:
如囊萤,如映雪。家虽贫,学不辍。
如负薪,如挂角。身虽劳,犹苦卓。
……
莹八岁,能咏诗。泌七岁,能赋棋。
……
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
晏虽幼,身已仕。有为者,亦若是。
没钱读书怎么办?神童们自有办法解决:没有油灯,东晋车胤捉来萤火虫照明,而孙康则坐在檐下,借积雪反射的月光读书;打工之余,汉代朱买臣把书放在树下,一边砍柴一边读;而隋代李密据说曾一边放牛,一边将书挂在牛角上读。不过李密是世家子弟,家境应当不差,“挂角”一说还当存疑。
而“莹八岁,能咏诗”指的是北魏太守祖莹,“泌七岁,能赋棋”指的是唐朝宰相李泌,至于“唐刘晏”几句,指的则是唐代刘晏七岁入仕,被任命为太子正字(类似于校书官),被宰相张说誉为“国瑞”。
除了以上几位,还有许多“神童”,如十二岁拜相的甘罗,称象的曹冲,《伤仲永》里的方仲永等等。古人以这些“神童”为榜样,激励子孙发奋读书,将来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然而入仕后才发现,哪有什么荣华富贵,只有浓浓的“班味”。压力给到第六题:当古人吐槽“班味”太浓的时候,他们会说__________。
谈起上班,古人也有自己的“上班三件套”——早晨不想起,上班想摸鱼,一直想下班。
明人抱怨早起通勤:“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翻译:通勤时间太长,还得早起穿衣,什么时候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唐人抱怨值班太无聊:“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翻译:摸鱼发呆,这紫薇花可真紫薇花啊。
而宋人的心里只有下班:“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
翻译:什么时候下班,我要出去玩!
类似的诗文数不胜数,隔着屏幕都能感到浓浓的“班味”。果然,“班味”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做了不少简答题,让我们休息一下,来听两首歌。第七题:请问以下两句歌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愿得一心人》)”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愿得一人心》)”,哪一句是古诗原句?
答案是,哪一句都不是!
让我们来看看原句出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是不是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了?别慌,静下心来捋一捋,这几句话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首先,是“愿得一人心”和“愿得一心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大相径庭。我们先来做一道翻译题:“愿得一人心”,意思是“希望得到一个人的真心”;而“愿得一心人”则是在说,“希望得到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前者只求一颗“真心”,而后者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相守,永不离分,情感显然更进一步。
其次,是“白首”与“白头”。如果知道这首诗的名字,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记错。这句诗出自《白头吟》,对于这首诗的作者,目前较为可信的说法是汉代卓文君。
千年来,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经久不衰。两人的婚姻结局究竟是白头偕老,还是兰因絮果,到如今仍然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的是,卓文君对爱情忠贞不贰,并且希望伴侣也能做“一心人”。《白头吟》寄托了她对于忠贞爱情的呼声,这也是中国古代千万女子对丈夫的期盼。可惜在封建时期,这样的美好愿望大多沦为泡影。
所以,下次再看到这句诗时,请不要再记错了!
不过也不怪你记错,毕竟在流传的过程中,有些诗词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例如下面这道题——
第八题:请问,“问世间、情是何物”的下一句是_______________。
读完题干后,你脑海里蹦出来的答案是什么?这句古词出自金代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上阕首句:“问世间(一作“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然而长期以来,人们都以为下半句是“直教人生死相许”,凭空多了一个“人”字。
事实上,单看词题就知道,“雁丘词”写的是大雁的故事,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据词序的记述,这首词写于公元1205年,年仅十六岁的元好问赴并州赶考,在路上偶遇一位捕雁者。捕雁者讲了一个凄婉缠绵的故事:
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两只大雁齐飞,一只被捕捉杀死,另一只悲鸣盘旋许久,竟然飞入高空,坠地而死。听完这个故事后,年轻的元好问深受震撼,就将两只大雁的尸体买下,葬在汾水岸边,并堆垒石块作为标识。这座特别的坟墓,就是词题里提到的“雁丘”。
而且,《摸鱼儿》是词牌名,有固定的格式。以辛弃疾《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上阕首句为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同样是三字、四字、六字的句式。再看其他的《摸鱼儿》,首句也是同样的格式。而“直教人生死相许”是七个字,显然是违背格调的。
所以,学习古诗词可不能只靠听歌和看小说,还要回到历史文献中去。网络流传讹误颇多,而历史文献虽然也常有传抄错误,但仍然更贴近作者创作的原意。
知识竞答到此结束,你答对了几道题呢?这些题目五花八门,让人不禁感叹:网友们的脑子就是好用,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有趣的点子?
在欢笑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牢记,古诗词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承载着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内涵。一方面,适当玩梗有利于其传播,将文化的乐趣传递给更多的人群;另一方面,语言文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人格”,我们应尊重其原有的文化价值和艺术魅力,避免曲解原意,让这些经典之作能够在新时代得到恰当的诠释和尊重。
参考文献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M]. 北京:中华书局,1979.
[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M]. 北京:中华书局,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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