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见字如面》震撼回归。
而刚开播了几天,就刷新了第一季纪录,豆瓣评分高达9.5分,果然有点意思。
从开播前的四张预热海报,充分显现着节目组的志向——“做清流,不随流”
「声音的震撼和话筒的大小没有关系」
「目光的聚焦和舞台的繁简没有关系」
「感情的投入和观众的多少没有关系」
「心灵的触动和文字的长短没有关系」
用四句简短的话,似是当头棒喝,告诉俗世,我们回来了,以一种看似无声胜有声的姿态向这个喧嚣的当下宣战。
并以“生死”作为第一期的重磅炸弹。轰然袭来,刺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迅哥儿读太平轮事件幸存者的信件,忍不住当场落泪,她看到了生还者对于落难者父亲的无言与愧对;
归亚蕾老师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读完了琼瑶写给儿子儿媳的遗书,就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历经尘世,对生死泰然处之;
李立群老师,有些苍老有些颓废的用拖拖拉拉的声线读完了健在父亲和早去的儿子之间“话家常”;
黄志忠啜泣着,和写信人一起读完白血病患者写给自己母亲的一番肺腑之言;
以及,一篇由赵立新朗读的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的吴三桂写给父亲的诀别书。
前几篇的信件,饱含着泪点,而这最后一篇,相比于前几篇来说,似乎是少了点催泪,多了几分匪夷。
于是,在这样一款“不随流”的节目里,这封信的安排便显得些许突兀,但静下心来想想,却顿觉节目组的“野心”。
前几封,是处在我们可以触碰得到的现代社会中,身边人的例子,用现实生活去触动心灵,让节目更加“接地气儿”,而这一封古代信笺,则代表着坚守历史传承文化。原来节目组的目的不仅仅是要立足当下,更要传承文化,传递历史的温度。
于是,我们再来回看这封信:1644年,李自成攻破明朝帝都,活捉吴三桂父亲吴襄,并胁其写信招降吴三桂。吴三桂给父亲吴襄写了下面这封严辞拒绝的回信。
且不说吴三桂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就赵立新读信的气场,才是真·震撼,那么在细说之前,请自行体会。
他读信,就像是在演话剧,激愤时让人不敢喘息,痛苦时也感同身受。
他读信也确是话剧,每一帧,都是不同的表情,有失落,有懊悔,又充满了决绝。
一颦一眸,都把字里行间的感情准确拿捏,尤其说出诀别时那一记短而轻的抽泣。
当读到“就算逆贼把您放在油锅旁威胁我,儿子我也不会多看一眼”,他摇了摇头,眼神晦暗而又失焦,已是说不了悲伤,谈不起忧愁。
他把这封信读出了味道,读出了感情,让一封古信有所起,有所栖,有所结,有所解,有所踪,却未有所终,读得让人全然忘记了人物本身,竟然怀疑,这是那个吴三桂吗?
当赵立新义正言辞的读完信之后,很多人都被震撼了,有人“跪着听”,有人“屏住呼吸”
而第二现场的拆信人许子东先生,也惊叹“毁三观”,一个反反复复的人,突然树立这样一种形象,颠覆了常人的认知。
另一位拆信人梁文道先生却从另一种方式解读:“其实,这封信表面上看是大忠大义,实际上,是使用激将法,救他的父亲”
而不管这封信塑造怎样的一个形象,它都存在于历史的长河中,直到今天这样的一档节目中读出来,才让大家去正视。
这封诀别书,读得好会变成“洗白”“毁三观”,读得不好,也会遭受责骂,敢于尝试这样一封信,赵立新也真是“敢言”了。
他把这种“敢言、敢演”认作自己作为演员、创作者的使命感
只要我弄,我就要表达人们对美好不可遏制的向往。我就要表达麻木冷漠无良这种肮脏的阴暗的是毒疮,是人们要从机体上切掉的。
他的这种对自由美好的向往,又和他西方学习和工作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们从小的生存状况,被一直告知这个可以说,这个不能说。但是西方的教育里是在告诉你,别人不能对你做什么。瑞典幼儿园小朋友入园时就会收到一份「十大权利」,里面会明确写着,家长如果打骂你,你是可以报警的。这种「自由」像个种子,埋在我心里,偶尔会消弭,但是遇到阳光和水,又会重新长起来。
赵立新年少时期在父亲工作的新华书店里,读书读诗学英文,文艺气息浓重。中学时,他的班主任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中戏招生的广告,于是建议他去,当时都不知道何为小品的赵立新在考场上的“谈金庸”吸引了考官。
就这样他考上中央戏剧学院的戏剧文学系,以尖子生的身份读了两年,便被学校选派到莫斯科国立电影学院,拿到导演系硕士学位。
上学期间,他曾经去北欧拍过纪录片,由此爱上了大师伯格曼的家乡瑞典。从莫斯科国立电影学院毕业后,带着导师的推荐信,赵立新去了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考进了瑞典的一家私立剧院。
之后,凭借五幕话剧《幸福大街13号》,赵立新在瑞典戏剧界打开局面,1996年,赵立新考进了瑞典国家剧院。
几年后,受中戏老师的邀请,赵立新回国任教,曾在中戏和中国传媒大学当老师,汤唯也曾是他的学生。
他回国的从教经历,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严厉、严格。老师和学生是可以双向选择的,如果我们的理念不相同,或者我发现你并不真的热爱和想要钻研这本艺术,我就会直接告诉学生,你不用来上我的课,结业时我会给你一个及格的。但是那时候的学生大抵还有一些羞耻心,基本上都会留下来。我在表演教学里最强调的一件事情就是「自由」,学生做作业时,从题材、方式到表达的意图,都必须要在自由的基础上完成。
上课前,我都会让学生摊成一个「大」字型在地板上,脱掉鞋和袜子。让自己光脚坦露在他人面前,是需要勇气的。度过这两分钟,再起来表演,有些事情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学生走出学校后往往用不到这些东西,院团、社会,都会觉得这些东西很奇怪。有时候聚会,大家说起来,都觉得那段时间挺美好的。
执教的经历也对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甚至于让他在表演中觉得“不安全”,电影《重返20岁》中,他饰演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别人都认为他可以不费劲儿就做到的事情,他却做不到。
「赵老师,你反正就是演一个老师,你给自己戴个眼镜,你上去讲讲课,然后回家之后在妈妈面前尽尽孝心,在媳妇面前有点耐心,在孩子面前给点爱心,结束了!但那个戏是让我觉得,怪啊,怎么办啊?……」
难在哪儿?
「难在你还能怎么演……你还能怎么演?……这个挺要命的。」
「一个好的演员,是没有惯性的,如果他被人说成是在按照他那套来演了,就完了。」
他说艺术不是理工科,永远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挂在那儿等着你去摘取。
「它是一个用果子酿酒的过程,是慢慢发酵,你得闻着、采着、抚摸着,那个时间在走着,没法固定。」
做演员这么多年,赵立新渐渐承认了,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赵立新,比自己高,也充满了批判性。
「他时时刻刻怒火万丈地盯着一个词叫,平庸,他老那么盯着那个词,盯着,告诉自己不可以重复,不可以止步不前,平庸是安全的,安全了,戏就会特别不好玩。」
【以上采访等相关内容节选自《赵立新:热粥下的火》作者:吕彦妮】
他带着批判的眼光去“挑剔”,凡是他觉得好的作品,他便想要去演,也不畏惧世俗的眼光,但却为市场的反应而扼腕痛惜。
他活在当下,尊重当下,他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如遇自然灾害,他会想到第一时间传递出的,不是怜悯与祈祷而是救生常识。
他浪漫,他把话剧比作恋人,不管多忙每年都要走上台演上那么一两场,始终保持着当初的悸动,他说那是“精神上的感觉源源不断”。
他才华横溢,身上总散发着那种知识分子的味道,但又不是一袭长衫的复古风,而是自由而热烈,诚挚而深沉,他活得精致、活得讲究、活得朝气蓬勃。
而就正如《见字如面》中这封信折射出了不一样的形象,赵立新,一个用演员、导演、编剧、教授,主持人都无法准确冠以前缀的人,戏里戏外,沾身既来的他,就像独行的侠客,时时刻刻向着平庸的生活,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