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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发洪水水猴杀人案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 2024-06-19 12: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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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到什么?”

“还没有!”

夜视望远镜中,一片灰茫茫的阴间景象:鱼塘的水漫过村道,旁边有几排大树,远处露出长满草的长坡。

我放下望远镜,小廖接了过去。

凌晨两点半,我们在抓水猴。

这时,步话机传来武警班长的声音:

“无人机捕捉到可疑影像,正朝狮尾村蕉林方向移动!”

我和小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蕉林跑。一边跑,步话机里还传出班长指挥布控的声音。

“我们马上赶到蕉林南侧!”我气喘吁吁回道。

五分钟后,我俩藏身在两丛巨大的香蕉树后,紧张地打量前方动静。

一个匍匐在地上爬行的黑影过来了。

这东西好像比普通人要小一号,但趴在地上也看不真切。它身上有点反光,类似娃娃鱼的肤质感,背上有一列长长的鬃毛,拖着一条长尾巴。头部光溜溜的,隐约看清有一排白色的长牙。

我摸出枪。

“尽量要活的!”小廖在旁边提醒。

我扭头看他,只见他拿着一张大的捞网。我收起枪,拿出警用甩棍和喷子。

那东西在齐腕深的水里爬行着,有些像《动物世界》里的一只巨蜥,但比那个要敏捷。一会就爬进我们躲着的蕉林了。

当它经过,小廖猛然甩出捞网!

“啪”一声,网撒得略偏了些,有一半打在水面上,绽出一片水花。

那东西受惊,剧烈挣扎,很快蹿出捞网,向前狂奔!

我手持甩棍追了上去!

它爬的速度比不上我双脚跑的速度。几秒钟我就追上它,用甩棍猛抽它的背部。

那东西吃痛,猛然转身对着我,嘴里发出一声低吼,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的獠牙,在黑夜中反光!

我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两步。

那怪物却没有跑,反而从地面一跃而起,向我扑来!

那一刹那,我转体伏身,接住怪物的一只前肢,一个背投,将它甩出两米外的水中。

这完全是凭肌肉记忆,在警校我是柔道冠军。

那东西似乎被摔得不轻,趴在那儿没动弹。

这时小廖赶上前,用捞网将它套了个结结实实。

“唉,不对呀!”小廖奇道。

“这好像是个人!”

半小时后,这个浑身湿淋淋的东西,已经坐在分局的审讯室里,面对着同样湿淋淋的我们。

“说吧,为什么要假扮水猴?”我问。

那人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二十一二的光景,广东本地人的相貌,身材瘦小。

“哑巴啦!”小廖喝道。

“为了直播,当网红,吸引人气。。。”他终于开口。

“那个水猴杀人的谣言也是你传的啰?”

他垂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我还真怀疑你有杀人嫌疑!”

2

事情要从五天前说起:

四月,广东佛山进入雨季。

每逢连日下雨,官窑这边的一些道路就容易积水。长达几百米的路面,一望过去全是黄黄的洪水,深达半米。

这种时候,大车都不敢过,少数骑电动车敢闯的,也是大半个车轮淹没在水里,艰难前行。车子电瓶神奇的潜在水中,居然也开得动。

五天前一个早上,铝厂上班的员工,在道路积水中发现一个脸朝下的人。

确切说是一具尸体,被水波推着轻轻摆动。

尸体身上的证件表明:他是附近陈村的村民陈四。初步判断死因是酒后溺水身亡。

虽然水深不过半米,但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摔水里起不来,淹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在不远处捞到了死者的电动车。尸体衣服完整,没有打斗痕迹,手机财物俱在。

很快陈四的家属过来认了尸,也证实他爱喝酒,晚上常去朋友处喝酒,到深夜才回来。

为了确定死因,死者家属还宽宏大量地同意法医做了尸体解剖。最后得出结论:

死者上呼吸道及肺部有大量溺液和泡沫,血液中酒精浓度高达250毫升。判断死者系深夜酒后骑电动车归家途中,不慎摔倒落水,呛水身亡。

本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但紧接着流言四起,附近开始流传水猴杀人的谣言。

水猴,系两广传说中一种水生怪物,形似猴子,在水中力大无穷。

本来这种流言,我们警察不会管。但越传越邪乎,甚至网上还出现了不清晰的图片和视频。有人信誓旦旦在附近见到水猴,是随着洪水从江里跑出来的,一到晚上便出没于被洪水淹的道路,陈四就是被它拖拽下水溺死的。

一时搞得人心惶惶。这样一来,警局再不回应,就显得有点不作为了。

于是我和小廖----两个负责破案的刑警,居然也搞得和派出所民警一样,被派来调查水猴。

人手不足,这事连派出所的人都找借口抽不出身帮忙,我们只得找了一队在附近协助疏散受灾村民、搬运受淹厂里物资的武警,求他们帮忙一个晚上,捉拿水猴。

于是,就拿住了这货。

这货,我就直接管他叫水猴吧。

这货年纪轻轻、不务正业,一心想当网红挣快钱。但长得不行也没才艺,只有出此下策,宣扬老家水猴传说,来吸引眼球。

他不知从哪儿定了一套水猴道具服,穿上在浅水里爬,准备远远的拍点视频和图片来蒙人。

早在三月,他就开始散布水猴的传言了。当前几天陈四死的消息传出,他灵机一动,忙称这就是水猴干的。

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调查了此人在陈四死亡当晚的踪迹:

这货连日在外面直播,受了风寒,那天难得的没出去,整晚上都在室内直播,看直播的人都可以证明,不具备作案时间。

所以,最后我们把他移交给派出所,拘留教育几日。

3

“陈四,不是和你认识吗?”小廖问。

我点点头。

确切的说,我和他们一家都较熟,偶尔会过去坐坐。

抓水猴有功,局里放了我们两天假,我借机去陈四家看看。

一到他家的五层楼房,我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吵架。

“扑街!人死了你们就不认账了,欠我那么多钱,谁来还?”

进到院中,只见一个大汉正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嚷着。他身边围着陈四的老婆、及父母姐妹等人。

陈四的老婆,现在是遗孀,马娜,一见我,使了个眼色,对那大汉说:

“你不要再在这里闹啦,陈四欠你的钱,我们不清楚,警察来啦,你赶紧走啦!”

“警察?我怕他个吊!”那大汉看了我一眼。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来了我都不怕!”

陈四的老母插话了:“阿四欠你的钱,他没有拿回来给我们一分,现在你来问我们要,我们为什么要替他还?”

大汉气得满脸通红,“不还,不还就拿房子抵债,我去法院告!我怕你跑了?”

“这房子不是阿四的啦,是我和我老婆的养老房子啦!跟他没有关系啦!”陈父开口,护着他老婆。

“我丢他个老黑鳖啊!”大汉激动地飙起脏话。

见状我上前对大汉说:“陈四欠你多少钱?你可以到法院去咨询,没必要在这里吵。”

大汉拿出借据,对我大声诉苦,

“陈四这衰仔,去年底借我60万,白纸黑字,利息两分。拿房本给我作抵押。他死了,我才跑过来。他们说房本是假的!房子根本就不在陈四名下!”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拿到房本当时为什么不去房产局核实一下?”我说。

“我不懂的啦!扑街害死我啦!”

我听了没说什么,但思索陈四是户主,这房子却不在他名下,他还死得这么巧,凭着刑警的敏感,我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自杀躲债。

4

刑警的工作没几日清闲的。

只过了两天,又有一起命案了。

尸体仍然是在被洪水淹着的道路中发现的。

但这次是条乡道,明显也不是淹死的,尸体的头部被砸得稀烂。仅从身形能辨别出,是一名青壮年男性,五官相貌血肉模糊。

这条乡道又偏僻,没有监控,所以死者身份、他是怎么来的、凶手的行踪,都成了谜。

死者仅穿着内衣裤,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死因是颅脑受钝器击打造成开放性骨折致死。

我们提取其DNA,也没在信息库里对上。

唯一的收获,是现场捡到一块石头,形状角度与死者头部创口有一些吻合,疑似作案工具。

这块石头属于就地取材,估计凶手直接从被水淹没的路边捡起,行凶后又扔回水中,湿漉漉的,上面没能留下任何指纹及线索。

死者不明,凶手动机不明,此案有成为悬案的潜质。

我和小廖奔波了几天,一无所获。

这天,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跑来找我们。

水猴,就是那个假扮水猴,想做网红的小伙子。他来到分局,言明要找我和小廖。

岂知一见面,他表情急促、结结巴巴,放不出个屁来。无论我们怎么问他有什么情况,他都一直搪塞。过了一会儿,就找借口溜走了。

“这个人不对劲!”我对小廖说。

“要不要查查他?”

“你还有那闲心?别管啦,神神叨叨的!”小廖望着我,若有所思地说。

5

又死了一个!

这才离上一个死人不到一礼拜!

不过这次,死者明确,凶手也明确。

我和小廖直接去到陈四的家中。

在三楼陈四和马娜的卧室,现场一个肥头大耳的赤裸男人,像头年猪一样趴在一片血泊之中,现场还有一番搏斗过的痕迹。

很难想象马娜这样削瘦的身材,是怎么把这个体型比她宽一倍有余的男人刺死的。

法医在现场勘查,我们先押着马娜回局里。

“你把经过详细说一说吧。”审讯室里,我低声叫马娜。

她头发蓬乱,黑眼圈,脸上有泪痕,一副憔悴而惘然的样子,仿佛还没从惊吓中完全清醒过来。

“别怕,别怕,慢慢说。”小廖给倒了一杯水。

伴着抽啜哭声,马娜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死者刘七,附近刘村人,马娜以前不认识此人。

昨日深夜约一点,刘七翻墙潜入陈四家中,摸到三楼马娜居住的卧室,撬开房门,欲对马娜进行强暴。

陈四的父母住二楼,晚上一般很早入睡。马娜和陈四原来住三楼一层楼,陈四死了,马娜一人独居一层楼。两人结婚三年,尚无小孩。

马娜竭力反抗,怎奈何刘七是一名强壮男子,最后她体力不支,被刘七得逞。

事后,在刘七第二次发泄兽欲之时,马娜趁其不备,摸出剪刀捅刺其小腹,致使刘七肝裂、大出血死亡。

这个第二次发泄兽欲时捅刺的时机很妙,如果刘七完事之后,马娜才抄剪刀上,很可能就会判防卫过当,甚至故意伤害。

而在第二次侵害进行时捅刺,应该就落个正当防卫,无罪释放。况且她还有自首情节。

虽然我对刘七全无好感,对马娜更感同情,但仍有几个细节,使我心头疑窦丛生:

1、刘七以前从没来过陈四家,他是怎么知道马娜住在三楼呢?

2、双方进行了一番搏斗,为何没有吵醒楼下的陈四父母?

带着疑问,我和小廖又来到陈四家。

从路边,我们清楚看得见三楼阳台及窗户。

“也许他平时经过,就留心到马娜住在三楼。”我说。

我和小廖进去找了陈四的父母,问他们案发当晚上,为什么没听见楼上搏斗的响动?

陈父陈母互相对视一眼,陈父说他们晚上睡觉前都要服用安眠药,真的就没被吵醒。

这倒也说得过去。

于是我和小廖出了陈四家,又去往刘七的家。

刘七的房子在刘村里,算是又小又破。

刘七父母双亡,除了房子,没留什么财产给他。这些年,他也没挣到什么钱,不得不早几年娶了个越南老婆,至今不会说一句中国话。

她见了我们,只能大眼瞪小眼打手势。

小廖灵机一动,用手机调出中文越南文互译APP,靠这个交流起来。

从她口中,我们得知刘七靠养鱼为生,平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鱼塘,不然就去打牌喝酒,想要女人时才会回来找他老婆。

但也不尽然,如果他有钱,有时就会去小榄找200元一发的靓女。后来还得了脏病,回来传染给老婆。

说到这里,他老婆一脸忿忿的样子。

刘七强奸的动机,或许就是没钱,性饥渴。他平日看到瘦而凹凸有致、颇具风韵的马娜,早就动了色心。前不久得知陈四死了,再也按捺不住,半夜翻墙实行强暴。

陈村和刘村两地相距仅三四里,不排除陈七刘四原来认识的可能。

6

刘七家简陋的很,不大的房间里:几张旧桌椅,一张双人床,杉木板旧衣柜。一些旧杂志,一大堆舍不得丢掉的杂物。

我心生一计,用翻译软件问刘七的老婆:我们可不可以查找一下?

她耸耸肩膀,没表示任何拒绝的意思。

我和小廖就分头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说白了,我们就是欺负她是外国人,语言不通,不懂法,未经搜查程序就擅自搜查起来。

“过来看!”

我从床底的一个纸箱里,翻出一个半旧的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地记了两页字。我大致翻了一下,立刻就叫小廖过来。

小廖看了几秒,脸色也凝重起来。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床下。”我指了指。

我们又叫刘七老婆过来,把本子给她看,问她知不知道是谁留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比比划划又开始哇啦哇啦。

我们赶紧打开翻译软件,好不容易搞清她的意思:

这本子应是刘七放的。除了他,没人来过。刘七平时也不准他老婆乱动床下的东西,所以她也不太清楚。

我把本子小心地收进包里。

我和小廖马不停蹄又赶往刘七的鱼塘。

刚出门几步,小廖又折返回去,只见他跟那越南女人嘀嘀咕咕比划了两句,掏出两张百元票子递给她,才又转回来。

“你干嘛?”我纳闷。

“给点钱给她,平时她就靠她老公回来给一些生活费。现在刘七死了,她一个人在这边,语言不通,一时可能很难办!”

刘七的鱼塘地处村子后面的偏僻地段,村里的人都进附近工厂打工了,或靠收房租过日子,田都荒废了没人种。刘七把自家的田挖成鱼塘养鱼。

鱼塘旁边有一个守鱼过夜的小棚屋,还有一个几块板搭成的茅房。再过去五六十米,有一座孤零零的旧坟包。刘奇的曾爷爷和曾奶奶就埋在这里。

我们先来到坟前,仔细检查坟四周附近的土地,一会儿就在距坟五六米开外,发现了一处土质异常松散处,上面的草皮都被翻刨掉,还有些草木根茎暴露在地表,似乎不久前有人匆匆填埋过的痕迹。

小廖仔细地拍了照。

然后我们又进入看鱼的棚子,一番查找后,在睡人的席子底下,发现一把旧铁锤,锈迹上还隐隐有几个暗红色的斑点。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它包好收起来。

7

又过了几天,我们再次提审了马娜。

虽然还羁押在看守所里,她的精神已比前几天好多了。

公婆家给她请了个口碑不错的律师,对方一口保证,百分之百会判她正当防卫,当庭无罪释放。

现在她就等着不久开庭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又找你?”

马娜摇头。

“陈四的案子有重大突破了!”

马娜脸上没什么表情,“陈四不是醉酒淹死了吗?”

言下之意是还能有什么突破?

“陈四不是淹死的,是被人谋杀的!”我说。

马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

“我们提取了前不久在乡道发现的一具面部被砸烂的尸体DNA,跟陈四父母的DNA配比,发现那具尸体才是真正的陈四!”

“而你们原来认领的醉酒淹死的尸体,肯定就不是陈四!”

“那人是谁?”

我盯着马娜看她的反应。

“你们全家来认领回去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人?”

马娜垂下眼睛两边乱瞟。沉默半晌,轻轻说“我怎么知道?”

“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小廖大声道。

“是不是自己的老公,你认不出来吗?陈四的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告诉你,我们已经审过陈四的父母了,他们两人都已经交代了。现在就是看你的态度问题!”我平静地说道。

其实我们还没有通知陈四父母过来配合调查。

“而且我们有充分证据表明,你具有杀害陈四的嫌疑!”小廖拍着桌子吓唬她。

马娜一下抬起头,“人不是我杀的!”

“那说出来,是谁?说清楚,才能洗脱你的罪责!”

她又沉默了。

事情要回到我们搜查刘七家的那天。

在刘七家床下,发现的那本笔记本,短短两页纸,却记录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谁也说不清当初刘七为什么要把它写下来的用意,也许他是感到了危险,想留个见证。还是别的什么考虑。总之他记了下来,经过对比,也正是他的笔迹。

接着我们在鱼塘边刘七看鱼的小棚内,发现的那把铁锤,经过法医检验,正是砸死第二具尸体、并将其毁容的真正凶器。

那具尸体,经DNA化验,正是陈四本人。

法医还在刘七曾祖坟旁的松散土层下,提取到了与陈四尸体所穿内衣相同的衣服碎片,而且陈四十个指甲内均有泥土,土质与坟前泥土相同。

凭着这些证据,我们再次提审了马娜。

铁证面前,经过七八小时的攻心战,马娜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交代出所有事情的真相:

马娜说,一切都是陈四的主意。

陈四欠了巨债,面临债主即将纷纷上门的压力,他想出了假死找替死鬼的金蝉脱壳之计。

陈四相中了在村里租房的一个外地打零工男子,年纪、长相身材和他相仿。

他从此假意和这个男子熟络,时不时叫其做点小活,然后请喝酒吃饭。

那晚,陈四又请男子来家喝酒。男子不知死期临头,欣然前往,被灌得酩酊大醉。

然后陈四把他按倒在水盆里,将其溺亡。

在吓得呆若木鸡的马娜面前,陈四剥光尸体身上的衣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带上一点财物,告别家人,便用电动车搭着死尸,来到外面道路旁。他把死尸丢在水里,推倒电瓶车,造成自己醉酒落水淹死的假象。

然后他提着行李,踏上亡命它乡的路途。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刘七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

8

刘七和马娜是地下情人。

马娜早就厌烦了陈四这个丈夫。她是云南人,当初来佛山打工,不久便认识了陈四,陈四见她长得漂亮,展开热烈追求。

那时陈四是本地土著,有车有房,家里还有个小厂。马娜乐得嫁过去做少奶奶,不上班享清福。结果婚后才发现,陈四是个烂赌鬼,几年下来,除房子外,车和厂子都输掉了。

马娜想要离婚,但她提一次就被打一次。陈四还威胁她,如果离婚的话,不光不会放过她,还要到云南老家杀她全家。

这次陈四假死逃亡,马娜想借此机会,除掉陈四。因为陈四说过,他在外地一旦安顿下来,会接她也一同出去跟他。

马娜决定,必须想法子,让他永远也不会回来接自己。

她把陈四的计划告诉刘七,让刘七帮除掉陈四。

并许诺陈四真的死后,刘七和越南女人离婚,自己再嫁给刘七。

陈四走出不远,就被埋伏在一旁的刘七砸倒了。

刘七以为他已死,便拖着他到鱼塘边,在自家祖坟边挖了个坑将其掩埋。

但陈四居然没有死透。由于下雨的原因,土层渗水,导致土层变得松软多孔,陈四在地下尚能呼吸。两天后当他醒转过来,他居然用手刨开上方的土层,挣扎着钻出地面来。

此时陈四头部遭受重击,昏昏然神志不清,大抵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处何方。他晃晃悠悠走在乡道上。

刘七回到鱼塘,发现坟旁的土层被抛出了一个洞,陈四居然跑了出来,这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又担心事情败露,连忙四处寻找。

终于在乡道上他碰见了已经神志恍惚的陈四。

刘七用铁锤残忍地将其砸死,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猛击其头部,致使陈四颅骨骨折变形。

确信其死亡后,刘七见天色将明,恐怕再拖尸体回到鱼塘,路上会遇到同村人。他便再次用铁锤将陈四的面容砸得无法辨认,并拔掉其外衣裤,抛尸在路边,仓皇离去。

回到鱼塘旁,刘七匆匆将地上的洞填埋。

“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杀了刘七?“我好奇道。

“那是一场事故。”马娜幽幽地说。

“陈四死后,刘七就变得急不可耐。他觉得为我杀了人,冒了很大风险,想要我尽快嫁给他。

我说太急了,至少要等半年以上,否则人家会怀疑。可他根本不听。以前陈四在的时候,刘七还有所顾虑,偷偷摸摸的。现在陈四死了,他竟大着胆子,翻墙进来找我。

那天晚上,他又逼我嫁给他。我说至少要半年一年,他心急不答应,说最多三个月。我们为这事吵了起来,结果越闹越凶,最后竟动起手来。

我拿出把剪刀对着他,他哈哈大笑。在他眼里,根本不信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会敢下手。

本来,我也只是想吓吓他。但他朝我冲过来,伸出手想来抓我,我闭着眼睛向前一伸,就……”

“后来担心我和他的隐情暴露,就说他入室非礼我。”

审毕马娜。望着满满的口供笔录,小廖仍然不相信马娜和刘七会是情人关系,

“一个肥得像头猪,一个苗条可爱,这反差太大了,简直是美女与野兽!”

“长这样的都有情人,而我竟找不到女朋友!”他感慨道。

我笑了笑:

“也许他们原本就只是一种利用关系!”

9

无论如何,一下子破了三个命案,我和小廖都非常高兴。上头也准备嘉奖我们。

事后,马娜又通过律师,推翻口供,坚持原来刘七入室强奸,她正当防卫杀人的说法。并且改口刘七杀陈四,她事前毫不知情,纯属刘七的个人主观行为。

但有一点无论如何她也逃不脱。就是认尸时,故意认领不是陈四的尸体。这将使马娜、及陈四父母姐妹,都将会被以包庇罪提起公诉。尽管他们可以说受陈四胁迫,尽量减轻刑责。

但事情远未就这样收场。

过了两天,小廖居然还在念叨刘七和马娜不会是情人。

我听得不耐烦:“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

他没说话。这时手机响了。他接听了几句,便一个人冲出去了。

中午回来时,小廖神情有些异样。他一见到我,就说:“有新情况!”

“水猴说,那晚他见到杀陈四的,是个女人!”

“水猴?”我一脸问号。

“就是上次我们晚上抓的那个网红!”

“哦!”我想起来了。

“他说他是当晚的目击者?

“对!”

“上次他过来,就显得古怪。是不是又来编假消息,哗众取宠?”

小廖皱着眉说:“有可能,我会搞清楚!”

“对了,他怎么只找你,不找我?”

小廖笑了,“他说上次被你摔惨了,见到你就有些后怕,不由得想逃跑!他说上次来,其实就想说这个情况的。”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都结案了,还钻牛角尖干嘛?有这功夫,不如去外地旅游两天!”

“我就是想搞清楚真实情况。”小廖神情变得严肃。

忽然他换了个话题:“我心里一直觉得,刘七用铁锤杀陈四后,还把铁锤放在鱼棚里,等我们去找,这太傻了!”

“要是我,早就扔掉,或埋掉了!”

“这显得仿佛另外有人杀了陈四,把铁锤放在鱼棚里,让我们觉得是刘七用它杀了人!”

听到这番话,我也沉默了。

小廖是个死脑筋,认准了马上就开干。

碍于情面,我也不得不放弃休息,跟着他东跑西跑。

两天内我们跑了不少地方:

指纹鉴定、移动公司、寻访村里、调取村里监控。

总之,就是把原来想当然而忽略掉的、没做细的工作全做实了。

当几条取得的新线索汇集后,案情显出并非上次提审马娜时那么一回事了。

仿佛大有隐情!

于是就有了第三次提审马娜。

10

马娜显得有些精神不佳,也难怪,每一次提审,意味着又有新的不利于她的证据。

她心里一定在提心吊胆: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这次审问由小廖主导,他这两天出力多。

“这个,认识吗?”小廖举起桌上一个用薄膜袋封住的笔记本。

马娜扫了一眼,低头不语。

“到底认不认识?”

她摇摇头。

“那为什么上面有你的指纹?”小廖问。

“这个刘七在上面写下全部真相的笔记本,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偏偏没有记录人刘七的指纹?”

“这是在刘奇家里发现的。难道是你伪造的,然后放到他家里?”

马娜眼睛紧紧盯住审讯室一角,一眨不眨。

小廖没说的是,笔记本上除了马娜的指纹,还有我和他的指纹。因为当时是我发现的,他又拿过去看,有我俩的指纹很正常。

“我们还调取了刘七死前几天、他村里的监控,发现你曾去过他家两次。”

“你去他家干嘛?”

“你怎么看到我进他家门了?”

马娜眯细眼睛,显得睫毛长长的。抿着嘴巴。

“我是去过他村里两次,难道就是去他家吗?”

小廖笑笑:

“要不是刘七邻居门前有个监控,我还真不能确定你是去他家。因为刘七家在村路的最末尾,过了有监控的这一家门口,再往里走,就只有他家了。”

“所以你经过了他家门口,除了去刘七家,还能去哪儿?”

马娜反而放松下来,“我是他的情人,我去他家有什么奇怪?”

“但你去刘七家两次,好像都挑他不在家时去的。”小廖又笑。

“那又怎样?不碰巧呗!”

“哦,那更奇怪了!我去移动公司查了你和刘七之间的通话记录、短信语音记录。在陈四出逃第二天之前,你和刘七从来没有过任何通话记录。

恰恰就在陈四出逃第二天起,刘七每天都会给你发送好几条信息,以及通话记录。

难道,你和他的情人关系,是从陈四出逃以后,半个月不到,才确立的吗?”

小廖说完故意停顿。

氛围可怕的尴尬。

马娜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她轻轻道:“我想喝杯水。”

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

“我想查你们的短信内容,但你们双方手机都删掉短信了,移动公司数据库也几乎覆盖掉了,侥幸还能查到一两条。”

“其中有一条,我念给你听,是刘七发给你的:

你来陪我睡几次,我就不讲出去你老公装死。”

“这条内容够不够?”

小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我判断,刘七不是你的情人,他以前可能在什么场合见过你,你给他留下了印象,他对你抱有邪念。”

“那晚刘七碰巧目睹了陈四抛尸体、然后逃亡的全过程。他见四下无人,也起了杀心。

因为他和陈四的上两辈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有杀身之仇:搞运动武斗时,陈四的爷爷用火枪打死了刘七的外公,这是我从村里老人那里了解到的。

可能因为这一点,刘七在那样的时机下起了杀心。

他砸倒陈四,把他拖回去,埋到鱼塘边的祖宗坟边,可能也有让陈四陪葬的意思。

谁知陈四后来又活过来了,刨开坟跑了。正好当晚刘七约了你,你竟然答应出来赴约,不知出于什么动机,也许是想灭口吧。

在你深夜赴约刘七家途中,意外的撞见了从土坑里逃出来的陈四,当时他已神志不清。

你大吃一惊,但也发现是一个机会,便砸死了陈四,然后回家。

刘七可能是出来接你,目睹了你砸死陈四的全过程。见你手持锤子行凶的场景,顿时没了色胆,当晚没再纠缠你。

但过了几天,他逐渐意识到,这是他要挟你的最好资本。

于是他又开始骚扰你,威胁你如果不满足他,就把你杀人的事报告公安。

你假意顺从,约他深夜到家中,满足他的邪火后,趁其不备,刺死了他!”

小廖一口气说完,洋洋得意。我在旁边冷眼看着他,觉得他就觉得作为一个审讯者,他把底给的太多了,使对方容易找到回旋余地。

果然马娜立刻反问道:

“你说我杀了我老公,你有什么证据?是死去的刘七告诉你的吗?”

“你打算让他出来作证?”

小廖怔了半秒钟,立即恢复轻松的神态,

“有目击者看到你杀人了!”

水猴?我心一动,明白小廖指的是谁。

水猴靠谱吗?他那张嘴,才闯过大祸,只怕无须马娜的律师在庭上提醒法官,公诉人都不敢采信水猴的证言。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马娜点点头,似乎对小廖的回答感到满意。

“对,我承认是我杀了我老公陈四!”

她大声爽快地说出这句话。

11

小廖惊愕得合不拢嘴。

他原以为这个对手会怎样负隅顽抗。在经历一番斗智斗勇后,才被他审得是弹尽粮绝,甘拜下风。

但没想到对方虚晃一枪,就立刻举了白旗?

说实话,其实小廖推断有好几处关键地方,都是臆想的成份居多,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马娜不是没有机会。

这下等于给他的成就感打了个三折。马娜被押走后,小廖歪着头,若有所思,似乎战败一方是他似的。

我故意跟他套近乎:

“我还有两个问题不清楚,问你一下。”

“你说!”小廖仿佛捞了根救命稻草。

“马娜为什么要去刘七家两次?虽然刘奇不在家,但他的越南老婆,怎么会让马娜进去的呢?”

“这个简单。”小廖认真地回答。

“她第一次去,是搜罗刘七的笔迹,回来模仿好了,第二次再把笔记本放过去。”

“至于越南女人,我相信,只要马娜给些钱,她不在乎是任何人到她家里来干嘛。

对于她来说,在中国。只有人民币跟她是最亲的!”

“那么马娜行凶的铁锤呢,也是她后来拿到刘七的鱼棚去的吗?”

小廖点点头。

我叹道: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案子算是真正破了,但小廖还是显得高兴不起来。

“马娜认罪的过程太容易了。”我听见他自言自语道。

听他的口气,我就知道这货还会节外生枝搞一些名堂。

果不其然,只过了两三天。

一大早,小廖就把我们几个拉到分局篮球场边。

包括我、法医、队里几个同事,甚至我们队长也来了。

“搞什么飞机,这么大阵仗?”我不解地问小廖。

他笑笑,“啊,马上你就知道了!”

过了几分钟,两个狱警押着一个女子过来了,是马娜!

她停在球场边,离我们不远。她四处打量,又看看我,及小廖,也显得有些困惑。

这时一个同事端着一个布包着的物件走过来。

他把这东西放在地上,拉开盖在上面的布,那是一个动物的头骨。

“是猪的头骨。”小廖轻声解释。

我充满好奇地望着那个头骨:“你准备干嘛?”

“做个试验!”小廖轻快地回答。

两个狱警押着马娜来到地上的猪头骨跟前,我们也纷纷围拢过去。

狱警看了一眼队长,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马娜的手铐。小廖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锤子,递给正在搓揉手腕的马娜。

“这个和你用来砸死陈四的锤子是同一个牌子,同一种型号。你用它,把地上这个猪头壳砸开!”

马娜接过锤子,看了一下,又望向我们。

“快点!”小亮催促道。

她蹲下去,双手举着锤子,往地上的猪头骨砸去。

“用力!”小廖大声说。

她又把锤子举高了一些,再重重地砸下来,力度比原来大了一些。猪头骨弹动了一下,上面没留一点痕迹。

“使最大力气!”小廖声音高了八度。

马娜抿着嘴。认真的一下一下重重击打着猪头骨,但也没什么效果。

“你倒是用全力啊!”

小廖忍不住吼了起来。

马娜瞪了他一眼,把锤子高高举过头顶,像劈柴火那样,使尽全力砸下来。

猪头骨上终于被砸出了一点白色粉末。

但没砸几下,她就显得力气不足,再也举不动了。马娜丢下锤子,蹲在地上喘气,一副不想干了的样子。

这时一旁的我早看出小廖的用意了。

果然听他高声对身旁周围的同事们说:

“嫌疑人的力量,远远不能把受害人的颅骨砸裂,把面骨砸得凹陷变形。造成那样严重伤害的程度,只有青壮年男子才具有这个力度!”

“但有过先例:成年人在遭遇危险或极度兴奋时,肾上腺素分泌加速,会使肌肉力量提高一个等级。”我插话道。

小廖点点头,“也有可能!”

他转身冲我一笑:“我们换个地方讨论!”

话音未落,一副手铐闪电般拷在我的手上!

“你……”我又惊又怒。

小廖拍拍我的肩:

“我们怀疑你与谋杀陈四的案子有关!”

12

熟悉的审讯室里,我第一次坐在了审讯对象的位置。

小廖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一副坦然的表情,看他们怎么搞。

和小廖一起审讯的是队长,他亲自过来。因为这也是第一次审讯对象是自己的手下,所以比较重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同事押着一个瘦小男子进来,竟然是水猴!

小廖让他坐下,指着我问:“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人是他吗?”

水猴迟疑了几秒,点点头。

“你是怎么认出是他的?”

水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虽然……胡警官穿的是女装,还戴着假发,但他把那个人摔倒的动作,就和上次摔倒我的动作是一样的。

从那次以后,我回去找了好多功夫教学视频看,也想学一下。就是那个从肩膀上甩出去的招式。我看了几百遍了!”

说着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投摔的动作。

“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他了!”

“那他摔倒那人以后,又做了什么?”

“他骑了上去,好像是用锤子打那个人的头!”

目送完水猴出去的背影,我脸转向小廖:

“他说他在现场吗?”

“是啊,他说那天晚上,他又出来直播。无意中就撞见了。”小廖答道。

“前些天他来找我们,就是想告诉这件事。但到一看见你,第一眼他就觉得他那晚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吓得转身就跑。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是看到你后,脸色就变了,然后就找借口走了。后来我又单独去找他,好不容易才让他说出实情。”

“这个人的话,你们也信?”我笑道。

“没准他只是想报当初我摔他那一下的仇!”

小廖摇摇头,“还有别的证据!”

“我调取了当晚陈村路口、及陈四家路两边的邻居门口监控,发现当晚马娜根本没出去过。”

“所以杀死陈四的,另有其人!”

我瞳孔收紧,盯着小廖。

“是的,我也调取了你当晚的监控!”

他看出来了,点点头。

“你当晚从家里开车出去,到一处僻静的郊外,那里没有监控。当车子回到市区时,下车的却是一个女子打扮的人?”

小廖用手机展示了一张监控截图给我看。

“就算是这样,你能证明就是我杀了陈四?男穿女装犯法吗?”

我盯着他,然后笑了:

“肯定不能证明!你能直接证明的话,根本就不会需要水猴来搅局了!”

小廖望着我,

“确实不行,当时连日大风大雨,已经把那个路段的监控线路给弄断了。抢修部门也要过几天雨势小了,才能去修。”

“那你给我看的这个监控,算是什么证据?”

我朝后靠了靠坐得更舒服些,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见过这个吗?”小廖不慌不忙拿出一个小小的黑东西,在手里晃晃。

我仔细一看,那是一部相当老式的手机,市面上估计只有极少数老年人还在当老人机用。

“我彻底搜查了马娜家中卧室,发现了这个。”

“这个隐藏得相当好的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号码,差不多三年来,它只和唯一一个号码互相联系。”

他顿住不说话,望着我。

我神情自若地回望着他。

“当然这号码不是你的!”小廖笑。

“我相信,这个私底下与马娜有长期联系的号码主人,就是他当晚假扮成马娜,去刘七处赴约,也许他本想杀了刘七灭口,但半途中碰到了逃出来的陈四。于是他见机杀了陈四。”

“至于他为什么要杀陈四,我猜他和马娜早就想除掉陈四了,因为他和马娜有长达几年的地下情人关系。”

小廖又停住了,观察我的反应。

“这个号码属于前些年去世的一个老人,与此案不相干,前任机主死后,一直没停机,我查不到现在谁在使用这个号码。”

“但我可以定位!定位现在这个号码使用人的位置!”

听到这里,我猛一抬头。

“定位的结果,就是你家里,误差十米以内。”

小廖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浑身紧绷。灯光下,小廖和队长坐在我对面,两人都默默注视着我的反应。

“好吧!我承认,我和马娜是情人!有好几年了!”

“这也就是生活作风的问题,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吗?”我突然开口说道。

小廖望着我笑了起来,

“尽管种种证据指向你,但就是握不住你这条滑溜溜的泥鳅!”

“不是我滑,是本来你这些所谓证据,都是靠主观臆想连接起来的,根本没用!”

我毫不客气地指出。

小廖这家伙的确聪明,又勤奋肯干,假以时日,他会在队里独当一面,成为一把好手。

但眼下他还是太年轻了,自诩聪明,又沉不住气,不该说的乱说。至少到现在,他拿我没什么办法。

三人一阵沉默。

“小胡啊,我得说几句。”

最后队长打破沉默开口。

“你进到队里也有六七年了,我是一步一步把你从一个实习生,带成一个成熟的警察。

这个案子呢,到这程度,说白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凭当前所掌握的证据,我们的确拿你办法不多。

不过你要想一想:到现在一直都是马娜在替你顶缸!

如果她杀死陈四的罪名成立,再加上之前替陈四隐瞒假死的包庇行为,就算后面杀刘七,属于正当防卫,不追责,八成也会被判个无期。

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可能就为了你,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以后就算他能减刑出来,可能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到时她在这世上,爹娘早过世了,亲戚也不见得会管她,那真是举目无亲。

她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每天晚上,在监狱里她和那些杀人犯、抢劫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在一起时,你睡得着吗?你的良心会觉得安宁吗?”

“我就说这么多!”

听完这番话,我低下头。半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

“我好好想想。”

“希望你想好的时候,不至于太迟!”队长说。

13

“我和马娜,是在三年前成为情人的。为常去看她,我假装和陈四成为朋友,常去他家走动。

马娜嫁给陈四后,婚后生活一直很不幸福。陈四嗜赌如命,欠了巨额赌债。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我给他出主意,建议他假死躲债。并说到时他逃到外地后,我会到约定地方去见他。通过我认识的灰色渠道给他办假身份证,带他去我朋友的翡翠矿干活。运气好的话两三年内能挣个百来万。

陈四信以为真,他就找了个替死鬼,造成他自己醉酒淹死的假象。

本来我是打算在外地和他碰头时,伺机杀掉他,并销尸灭迹的。

因为他在法律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再死一次,只要尸体不被发现,那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追查。

但陈四在逃跑过程中,碰巧遇到了刘七。刘七和陈四家里有世仇,刘七见机杀掉陈四,并将他掩埋到自家祖坟旁。

刘七目睹了陈四把替死鬼推入水中的全过程,等第二天关于陈四落水死亡、家人已认尸的传闻到他耳朵里时,刘七便明白了陈四假死的真相。

他以前见到过马娜,对她一直抱有性幻想。于是他用在陈四身上搜到的号码本,打通了马娜的电话,进行要挟。

马娜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

我认为要除掉刘七灭口,至少要让他长些教训,不敢乱说话。于是我假扮成马娜,约刘七半夜在鱼塘边见面。

但没想到,半路上我竟遇见了从土层里爬出来的陈四!

令我大吃一惊,奇怪他怎么还留在本地。但见他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模样,我也担心白天他让别人发现的话,马娜的包庇、以及我建议他假死外逃的情节,都会暴露。

眼见四下无人,我便用随身携带的铁锤砸死陈四。

但没想到,这一临时起念的杀人行为,竟同时被远处过来的刘七、以及在另一个方向的水猴,两人同时看见。

只不过,刘七就把我认错成马娜,水猴却看出我的真实身份。

我回来和马娜商量,决定把杀陈四的行为,嫁祸到刘七身上。然后杀刘七灭口。

恰好刘七也自以为他目睹了马娜杀死陈四,抓住了一个最大把柄,于是进一步疯狂的逼迫马娜求欢。

我将计就计,让马娜半夜约刘七到家里,假意答应他的要求。我藏在衣柜内,趁刘七不备,用剪刀刺死他。

因为我做过刑警,又常来陈村,对村里各处的监控了如指掌。所以我利用监控盲区,进出马娜家都没被人发现。

在杀死刘七前两天,我偷偷把打死陈四的铁锤,放到刘七鱼塘的鱼棚内。并让马娜取出刘七的字迹,伪造了他写下真相的笔记,再偷放回刘七家床下。

为了制造刘七杀死陈四的动机,我和马娜编排,让她把刘七说成是她情人。

第三次审讯马娜时,她为保护我,主动认下是自己用锤子砸死陈四。

这就是全部事情经过。”

审讯庭上,我戴着手铐站在犯人席,把坦白过的案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马娜站在旁边不远处,侧脸望向我,表情复杂。

这一刻,我终于不感到愧对于她。在今后的日子,我的良心也安宁了。

“综上所述,判处犯罪嫌疑人胡晓亮,犯故意杀人罪、包庇罪、制造伪证罪,数罪并罚,判处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五万元。”

“判处犯罪嫌疑人马娜,犯包庇罪、杀人从犯,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十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法庭上,最后宣判的声音响起。

我被两个高大的法警押着向外走,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马娜。再见了,我心里说道。

我眼睛余光又瞥了一眼旁听席上的小廖等人,便拖着步子,慢慢走出了审判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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