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
20
周年之际,应景八一八。
在沸腾新十年的剧透版外,左林大叔会出一个评述版,评述版已有的一个体例是谁谁的朋友圈,评述过的有黄铮、王翌,想评述的有周亚辉、玉红小姐姐,都是这两年的当红辣子鸡,最近滞留硅谷,琢磨着评述版在朋友圈体外里出一个变与不变体,今天尝试着放第一篇,腾讯的变局和马化腾的初心。
过去的一两个月,围绕着腾讯的架构调整,腾讯的变局,坊间有多篇分析性文章,为什么要这么调整,是不是对着阿里和字节跳动来的,各位邻里自己去查阅。大叔这篇想讨论的一个问题是:
腾讯这
20
年来,有哪些事情是在变的,哪些又是不变的,这些不变里反映了这家公司创始人的哪些初心,这些变化里又折射出创始人的哪些认知进化。
就组织调整的频率来说,腾讯
20
年来其实才做了三次,平均六七年才一次,是中国主流互联网公司里调整次数最少,节奏最慢的一家,木有之一。新美大基本上是每年一变,乃至于某美团创始高管前几天在朋友圈开玩笑说,每到最后两个月,美团都要折腾一把。
腾讯第三次调整组织架构
邻里也许会说,新美大是由美团与大众点评合并而来,整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话在理,但在美团最开始的四年,也同样是这样的一个组织调整的节奏。安利下,左林右狸频道同时在做一个新美大的终局和王兴的雄心的题目,今天的王兴像极了当年的雷军,雷军在金山是两年必调整一次,必杀入一个新兴领域,王兴则是一年调整一回,一年开辟一个新战场。
雷老板创办小米后在业务方向上倒很聚焦,但在组织结构的调整频率上与当年也差不离,各位邻里可以去数雷老板之下的斌总、阿黎,还有王川和刘德的头衔和管辖范围的变化,每个人都至少有三到五次不同的授权,随着几个老大分管范围的不同,对应的组织结构也不避免的都进行一定程度的变化,这种略快的变化节奏,别说外部,就连顺为以及小米投资部的人都有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还有滴滴,这几年也基本上一年一调整。滴滴的问题比美团的问题更多,除了不断合并优化业务,还需要面对整个管制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同时因为有国际业务,细分领域对手不断,所以还要复杂。更重要的是,程维虽然是当之无愧的滴滴一号,但他一直处于双打状态,之前的王刚和之后的柳青分摊了程维的压力,也分掉了部分威权,这也增加了组织结构变化的复杂性。
邻里们也许会说,小米美团滴滴这种从
2010
年迅速崛起快速膨胀的新兴公司,积累要少,根基不稳,边界不定,遇到的挑战比腾讯大得多,所以组织结构一两年变一下很正常,好吧,那么阿里呢?与腾讯基本同龄的阿里的基本节奏是高管每两年轮一次岗,对应的半年到一年下面的中干要动一下,大叔认识的阿里人,每次重新遇到,第一句问的是换了部门否。
综上,腾讯的组织结构调整是六七年调整一次,这个节奏,不仅远低于国内外的互联网同行,甚至低于电信运营商的组织结构调整的频率。
马化腾为何不像马云雷军王兴那样一两年就一变,这是一个问题。
好吧,你可以说是因为这几年腾讯的投资做得特别特别好(大叔在沸腾新十年外开始并行着手做热钱
.COM
的采访,几乎问到每家
VC
评价过去五年最好的两家投资机构,答案都有腾讯投资,真心给跪了),但投资做得好归投资,这个更多是对外,与内部组织结构调整关系不大。
举个例子,
Google Venture
也有不错的表现,也是
Google
战略的有效延伸,但不妨碍谷歌过去五六年来连续做出大的调整,先是施密特退休创始人接任,两三年后又让斯坦福大学校长作董事长,让印度人劈材做
CEO
,把
Waymo
从主体拆出去,佩奇和布林两个人退到整个集团层面去。是个
CEO
肯定不会因为投资做得好,就不着急做主业的调整和应变,这太无厘头,更谈不上什么有木有梦想。
也有邻里会说,腾讯今日求变,无他,股市表现低于预期是主因,这个大叔也不敢苟同。
一两个月前,腾讯音乐准备上市的时候,左林大叔在硅谷参加了
F50 David
组织的一个投资人酒会,酒会上中美投资人不由自主地讨论起腾讯音乐和腾讯当时的股价,亲腾讯的支持派的观点是,如果中国有关部门放开了对游戏版号的审批和相应的管制,对应腾讯的收入增长有保证,那么,是不是要重新看待腾讯呢?股价说到底是对未来经营性收入的一个折射而已。
今天腾讯的调整,基本上也保留了游戏现金奶牛的完整性,战神任宇昕的权限也得到进一步的加大,至少腾讯高管和知情者的认知是腾讯股价其实是被低估的。
当下确实是寒冬,美股见顶,
A
股赶底,港股也全无年前的意气风发,大环境确实不好。但上一次寒冬的
2008
年
4
月,腾讯股价掉到
40
块以下(一拆五就是只有
8
块钱),即便如此,腾讯当时也木有做组织结构的调整,那么,这一次,为什么马化腾主动求变呢?
我们不妨复盘下前两次马化腾和腾讯的求变,第一次求变是
2005
年,腾讯在香港上市一年后,不简单的是做一个虚拟的管道商,而更多希望成为一家虚拟的运营商,由此马化腾开始推动腾讯的第一次组织结构调整;第二次是
2011
年年底,移动互联网大浪开始风起云涌,马化腾推动整个腾讯体系
All in
移动互联网。
各位邻里发现木有,是不是很似曾相识啊,马化腾的前两次调整和这次调整都一样,那就是围绕产业周期的变更进行战略升级,相应地进行了组织变革以支撑战略。
2005
年那次,运营商磨刀霍霍,腾讯则率先从
SP
转身,要知道当时腾讯是最大的
SP
,巅峰时期曾经是中国移动的四分之一增值收入都是腾讯贡献的,但腾讯木有在这棵树上吊死,开始着力在
QQ
之上做产品,形成自己的服务能力,不依靠运营商做收入,于是有了
Qzone
,有了
QQ
棋牌,再有了腾讯的游戏业务,腾讯很快基于
QQ
客户端形成了自己的商业闭环,并顺手马上很自然地抓住了
Web2.0
时代的那波红利,成为互联网公司排头兵,腾讯由此进入第一个长升浪。
2011
年底到
2012
年上半年的那次,
3Q
大战刚打完不久,腾讯和
360
在各个战场上短兵相接,但对腾讯来说,更重要的是借这次同仇敌忾整顿兵马,全面向移动互联网转型。微信一经发布,迅速成为国民产品让其赢得了移动互联网的船票,腾讯再次成为移动互联网公司排头兵,也成为过去五六年来港股乃至全球资本市场上最赚钱的科技股公司。
而这一次,腾讯则是面向产业互联网,也就是马化腾口中的互联网下半场开始主动应变。
各位邻里一定听过周期论,四年创新周期,八年消费者周期,十五年房地产周期,三十年产业周期。
中国的消费互联网从
1995
年算起,到
2025
年即将进入三十年的大产业周期,下一个产业周期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产业互联网,也就是前几年马化腾在大会小会上不断讲的“互联网
+
”。
产业周期的更替往往有段并行期,消费互联网后的产业互联网从何时算起,大叔的答案是
2015
年。
从大环境来看,
2015
年是中国传统经济的转型之年,这一年府院两阁都推动整个中国经济的供给侧改革,从消费互联网的时间来看,这一年也是中国消费互联网的转折之年。这一年,出海成为众多知道春江水暖的创业者的优选,傅盛李涛都在这一年找到自己的新战场;中国互联网上
TOP
级的对等并购,一大半发生在这一年,美团和点评、滴滴和快的、
58
与赶集、蘑菇街和美丽说,就差差点成功的京东与唯品会;互联网公司的抱团取暖和传统经济的供给侧改革,共同确定了
2015
年是产业互联网的开启之年。
大概率会发生的事实是,到
2025
年,整个消费互联网整体增长就会停滞,而此时产业互联网已经开始度过第一个十年,正式进入其茁壮期,这个时候距腾讯的这次架构调整正好又过了六七年。
各位邻里我们可以开个赌盘,看
2025
年前后半年,腾讯会不会做新的一轮组织结构调整,大叔愿意下注一枚比特币,欢迎各位对周期论有认知的邻里跟着下注。
所以,腾讯这次围绕扎根消费互联网,拥抱产业互联网的变革,一方面是希望消费互联网业务继续深耕细作,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在产业互联网的大浪来临前能够引领风口。
这蛮马化腾的,不是为战而战,仓促应战,而是顺势而为,结合外部环境的变化和产业周期的更替,寻求共鸣,借此重整内部组织结构,面向未来拐大弯,放大自己的优势,后发先至。一杯敬时势,一杯敬未来。
不为调整而调整,和不善于调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马化腾属于前者。
最近欢聚时代的执行董事长李学凌在身体给自己内置芯片的事情轰动一时,这位在三垂直行业都做出前三的独角兽公司的前媒体人私下表示,按照现在的科技医疗水平,原本考虑退休的自己完全可以再战江湖,再折腾出更多的独角兽出来,而欢聚时代之前的那位执行董事长雷军雷老板也近日被何小鹏剧透可以工作到
90
岁,好吧,在半年前的一次内部闲聊中,雷老板提出小米最多
5%
毛利的规定要坚持三十年,直到他退休,这已经让闻者动容啊,雷老板生于
1969
年,今年虚岁
50
,
30
年后是
80
岁,而这半年不到,雷老板就把退休时间推迟了
10
年。
香港的李嘉诚应该是雷军李学凌们的标杆之一,李嘉诚
80
岁的时候,许知远的李嘉诚授权传记没能如期出来,让当时重心在蓝狮子的吴晓波很是感慨(安利下我们左林右狸频道最近的《
吴晓波向左,罗振宇向右
》
),但如今李嘉诚都
90
岁了。李嘉诚刚刚在牛津又捐助了一大笔钱做长生领域的研究。在斯坦福,李嘉诚捐的也是医疗中心的楼,在这个年岁上李嘉诚还频出捐钱的大手笔,想活到
150
岁之心昭然啊。
这几年,李嘉诚率先撤离大陆的动作从政商走向上被人诟病,但就商业决策本身极其精准,无话可说,你很难想像,这样一个神操作,出自一个
80
多近
90
岁老人的大脑,廉颇老矣,但李嘉诚可不见老。李嘉诚能工作到
90
岁,今天这些
40
多岁不到
50
岁的青壮
CEO
们为什么不能,以今日生物医疗的日新月异,
50
年间有啥不可能发生的呢?
马化腾本是潮汕人,马化腾的父亲马陈术也很长时间担任盐田港的高管,曾任这家李嘉诚与深圳合资运营的港口上市公司的监事会主席,不论是耳濡目染的家教,还是潮汕商人世代传承的信仰,都让马化腾很小就会有基业长青的精神受益。
参照李嘉诚,那么,不到
50
岁的马化腾至少还要继续领导腾讯
40
年以上,有这样的一个时间宽度在摆着,那么,马化腾深知,不能抱残守缺而不变,但也不能随意变化,如果进入一两年就调整一次的步调,那整个腾讯断然就会全部乱掉,即便按照六七年做一次大的组织结构调整的节奏,小马哥至少还要做六次正确且大的决定才能彻底通关,这难度其实不小。
N
年前,大叔写
沸腾十五年,与雷军在燕山大酒店大堂长谈,我们一起讨论起我的前老板也是雷军好友的刘韧,雷军感慨,刘韧把那个年代所有的大佬都写过一遍,唯独漏了马化腾。
这应该与腾讯在深圳有关,也与马化腾本人温和且沉静的性格有关。很多人知道马云的夫人张瑛,马东敏作为李彦宏的贤内助也广为人知,但马化腾的另一半是谁呢?木有多少人知道。
低调是马化腾的
A
面,但内心的自我坚持是马化腾的
B
面,马化腾有远比同龄人更强对时间的敬畏。
马化腾每每做决定,都会回到自己的初心,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去思考,去谋划,去布局,去颠倒乾坤,去有效腾挪,去有节奏有组织的去迭代去组织创新去内部进步。六七年做一次大的组织结构调整,这个节奏对于马化腾和腾讯来说属于正常布点,属于谋定而后动的深思熟虑。
那么,是不是因为马云要退休,所以就在任期间不断折腾来回腾挪呢?马云为何这个时候要宣布退休,是真退还是假退,阿里的终局将走向何方,这个话题容后再八。
有一个被公众广泛忽视的一点是,阿里是一家运营驱动的公司,运营导向的公司喜欢调整且必须不断地调整,因为运营驱动的公司更多是根据外部资源进行变化的,阿里的崛起其实与中国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关系不大,更多与中国零售业态的超级落后有关,阿里在线上提供了比中国线下零售业态更好的选择,是其长足进步的关键所在。
至于阿里今天提新零售并自己下场主导推动新零售,很大程度在于自己不断根据外部商业业态进行调整优化多少有些觉得太折腾了,于是反客为主,自己跳下来改造业态,于是有了盒马生鲜这样的爆款。这符合阿里投资的做派,从投资的第一天起就想着把被投公司给收了,这无可厚非,但对整个产业来说,并木有形成增量,特别是整个产业互联网崛起后,阿里式的投资基本上是杯水车薪,总不能把一个又一个行业的龙头公司都给买下来吧,即便不买,投也未必投得进去。
而马化腾一直强调产品驱动,并一直使之成为腾讯的第一驱动力,产品驱动的公司不喜欢频繁调整,这是因为产品需要养,产品本身有自己的周期,来回调整会中断产品本身的自然成长,得不偿失。要调整,得找到产品成长周期(对应也是用户成长的周期)和外部环境变化产业更替的周期的共鸣,才是好的调整时机点。
套用下金庸,运营驱动的公司练的更多是“六脉神剑”这样的武功,而产品驱动的公司练就的是“降龙十八掌”这样的武功。六脉神剑是集中六脉于一处,但即便是段誉这样的武学奇才,也是时灵时不灵,需要很好的融会贯通,需要来回折腾,这也是阿里一年三变的原因所在;降龙十八掌这样的武功则是需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力贯山河,让对方无处可退,无力回天,招数未必华丽,但对付谁都不用见招拆招,做好自己即可。
两者都是绝世武功,说不上哪种更好,只能说,马化腾这样的不喜欢折腾的工程师出身的产品匠更适合做产品驱动的腾讯,而马云这样的口吐莲花喜欢左右腾挪的格局派更适合做运营驱动的阿里巴巴。
一言概之,阿里巴巴是基于整个全球商业环境变化的冷暖来调整自己的进退,而腾讯就是根据创新、消费和产业周期的变更来调整自己的步点。
对周期尊重,对时间敬畏,追求无我,小马哥蛮李嘉诚的。
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第一驱动力,互联网公司也是公司。这个其实就是各位常常挂在嘴边的基因形成的最后天的组成,同样的业务不同的基因公司做起来是不一样的。
就左林大叔看来,互联网公司行之有效的驱动力有资本驱动、运营驱动、产品驱动、技术驱动、内容驱动这五项,对应的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类公司。其中资本驱动更多是附加选项,单独的资本驱动很难成为一家追求基业长青的现象级公司的第一驱动力。
当然,一家公司不可能只有一种驱动力,甚至可能有双引擎
+
资本运作,但单位时间内,第一驱动力只有一个,双引擎也是有主有辅,组织结构的设定也是为了保证第一驱动力在公司里能持续发挥发动力的功效。
阿里是最典型的运营驱动的中国互联网公司,对应的
Amazon
和
Facebook
也是运营驱动的全球王者公司;阿里这几年已经不喜欢提自己是家电子商务公司,而是希望贴上智能商业的标签,但其本质上是家在线商业地产公司,核心收入模式是收租,收割入驻商家交易的份子钱。起家的
B2B
业务,现在主力的淘宝、天猫不需多言,蚂蚁、菜鸟也是这样,包括阿里云,其实也是阿里收租模型的一部分。阿里云确实是过去十年来阿里乃至中国互联网最重要的技术创新业务之一,但就此给阿里贴上个技术驱动的标签,还是有待商榷,只能说阿里云和飞天等帮助阿里补齐了短板,让整个公司在运营驱动下运转更顺畅更带感,说阿里是家技术驱动的公司在当下还是稍微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