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唐莹莹 陈宇曦
章晋源
一个网红自媒体能卖出3亿元的估值，买家还是一家上市公司，凭的是什么？
12月8日晚间，美盛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美盛文化，002699）发布公告称，美盛文化控股股东美盛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美盛控股）以2.175亿元，向蔡跃栋等收购同道大叔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同道文化）72.5%的股权。
通过这笔交易，同道文化创始人、网红“同道大叔”创始人蔡跃栋直接套现约1.78亿元，同时让出了CEO（首席执行官）的位置，赴任美盛文化副总裁。而来自美盛文化的企划总监章晋源，则接任同道文化CEO一职。
近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同道文化在上海陆家嘴开的第一家主题咖啡馆内，专访了章晋源。谈及这场交易达成的主要原因，章晋源总结了三点：“首先是我跟老蔡的个人情谊啊，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第二个是，美盛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尝试，比如说二次元、VR等，这些投资看上去比较杂乱，但里面有一个大的逻辑：这是一代人生活习惯的改变。”
“设想二十年后的年轻人，除了共享、互联网、二次元之外，星座也一定是在整个文化共同体中占据很重要的环节。”章晋源说。
现年25岁的章晋源，与28岁的蔡跃栋是清华大学校友，章晋源与蔡跃栋甚至住在同一栋宿舍楼。章晋源早前即已参与星座文化自媒体“同道大叔”的品牌建立。
自加入美盛文化以来，章晋源历任董事长助理、企划总监，同时兼任美盛文化全资子公司美盛爱彼总经理，主导文化创意产业投资。2015年10月，“90后”章晋源所在美盛文化，首次开始接触同道文化，章晋源主导了美盛文化对同道文化的两次投资。
谈到收购后出任同道文化CEO，章晋源表示，从幕后走向前台对其来说是一个很自然的过渡过程，此外，基于章晋源原本就深度参与了同道文化的战略企划与运营，也不存在与团队“重新磨合”的过程。
从关系上来说，章晋源称：“从投资人变成职业经理人，我跟老蔡（蔡跃栋）关系一直比较微妙，因为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我是投资人，他是被投资人；同时，他是这个公司的老板，我在运作这个公司；再同时，我们又是朋友。”
章晋源透露，一般来说，美盛文化不跟中国国内的IP合作，其此前合作的世界级IP则包括魔兽世界、星球大战、冰雪奇缘、马里奥等。
“我们一般会觉得国内的IP没有那么强”，章晋源用魔兽世界举例称，其魔兽世界的衍生品做得很成功，因为魔兽世界是一个十几年前的IP，而玩过魔兽世界的人如今成了社会主流，成为一个领域上有很大话语权的人了，这不在于购买力，而是社会主流的想法和声音。
章晋源称，美盛是一个做IP变现的公司，比如衍生品是其一直以来的主流方式，而和同道文化合作是一个双赢的交易，同时，同道文化也需要美盛文化的帮助来实现更宏伟的目标。
对于同道文化的未来，章晋源坦言，衍生品和线下的形态是重要的发展方向和收入来源。
下为澎湃新闻记者对章晋源的专访全文：
美盛文化投资逻辑：一代人生活习惯的改变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择投资同道文化？
章晋源：首先是我跟老蔡的个人情谊啊，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事情也做得确实很踏实。
第二个是，美盛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尝试，比如说二次元、VR等，这些投资看上去比较杂乱，但里面有一个大的逻辑：这是一代人生活习惯的改变。
设想二十年后的年轻人，除了共享、互联网、二次元之外，星座也一定是在整个文化共同体中占据很重要的环节。
星座会是一个很新的文化认同，就像我们当年认为二次元是个很新的文化认同。我们当时觉得，竟然有人能在星座领域异军突起。
澎湃新闻：投A轮的时候聊了多久决定投资他的？
章晋源：一个小时。当时我是一定要投，就去向各个领导说了这个事。
澎湃新闻：这一个小时里都聊了些什么？
章晋源：聊对这个行业未来的看法。
我投资过很多家公司，也见过很多创始人，很多人上来跟你聊的种种公司规划，你会发现基本都是围绕着创始人财务自由，什么时候能够套现走人，但老蔡不跟你聊这些。
他从A轮开始跟我们聊得就是未来要做什么，美盛有哪些可以和同道对接的，他有哪些构想。有些构想从今天看来是不靠谱的，太远了，比如他在融A轮时就提出来，他要一架飞机，上面都画满同道的形象，飞往东京，飞往纽约。
当然，我觉得这在未来肯定会实现，而在A轮，一般投资人看来太早了，但我就很欣赏这种气质，因为他想的不仅仅是个人得失的事，他的思维是围绕着这件事情的价值。
其实我很害怕创业者太患得患失，有些事你不能因为钱去做，未必做不成，但你的格局一定不大，所以这种时候我很欣赏他的风格。当然我觉得他作为一个创业者的成功，还是有他幸运的成分。
另外，其实一年前他就在思考网红的商业模式本质，是有互联网的那天起就有的模式，叫流量变现，蛮超前的。
澎湃新闻：在星座圈里也有两个比较红的IP，比如闹闹女巫店和Alex大叔，为什么觉得同道大叔更有价值？
章晋源：其实我觉得占星和算命是星座过去的一个功能，但我们现在更多是从情感和社交的角度来看这个事，重要的是能不能给人带来快乐和安稳。
蔡跃栋有一次“恬不知耻”地吹嘘，同道大叔出现前后，去看星座的百度指数，是有一个指数级暴涨的。我们可以“恬不知耻”地宣称，正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使星座在中国深入了人心。
如果我们是陌生人，可能第五句话就会聊到星座，这就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话题的入口填充内容。
“衍生品和线下是未来重要的收入来源”
澎湃新闻：同道文化未来都有些什么目标？
章晋源：你看这个店里有餐饮、有场景化的服务、有一定的乐园性质，还有一堆衍生品。第一个目标是大多数的中心城市都有这个咖啡店。
第二个目标是，同道这种形式有没有可能同其他业态做结合？不仅仅是咖啡店，有没有可能跟书店做结合，和其他行业品牌结合？
第三个理想是同道这些衍生品，都是所谓的粉丝购买，它有没有可能成为消费品，有朝一日成为中国的“无印良品”。
甚至于，未来有没有可能和一些一流的乐园项目合作，甚至我们自己取开设一些室内乐园。
澎湃新闻：从决定做衍生品开始到成型大概花了多少时间？资金投入呢？
章晋源：咖啡馆从今年五六月份开始筹备，到九月底十月初左右，投入几百万。其实对我们一个初创型的公司、对蔡跃栋来说，这个资金压力非常大。同道文化A轮两个亿的估值，我们当时把上千万的钱凝固在这些（衍生品）上，真的“赌”很大。因为一个公司无论赚还是亏，一旦现金流断了，不管有多少资产都得死。所幸的是这个市场没有辜负我们。
澎湃新闻：这个咖啡馆目前的盈利情况如何？
章晋源：盈利情况不错，每个月的营收都在80万左右。但仔细去算回报率的话，年化回报率很低，扣除所有通货膨胀因素的话，大概在8%到9%左右，我们把大量的利润送到了各种各样的厂里去。
不过我们看得更远，不着急，也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这不是几块钱的问题，而是我们能存在多久的问题。从收回投资的角度来说，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如果安安静静做个网红，两三年可能轻松赚一两个亿”
澎湃新闻：当时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有退路吗？
章晋源：阿西莫夫有一本小说叫做《永恒的终结》，讲的是想平稳安静地发展，还是要去以一个更高的风险去探索一个更高的可能性。
当时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安安静静做一个网红，可能能红两三年，三年后就不红了。而两年到三年我们可能能赚一两个亿，反正轻松不累。但有的时候也会想，我们还小，我们的核心团队基本都是90前后，我们的未来很广阔，不至于用这种思维去看这个事情。
整个新媒体行业如果想要更好的发展，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我们愿意去做开路先锋。
澎湃新闻：会不会担忧不红了的问题？
章晋源：为什么大家（很多国内网红IP）在今天会担忧不红了的问题，因为大家的护城河还都是流量，红与不红都直接反应在流量上，比如某天的日活（日活跃用户数量）不行了，或者整体粉丝数量开始负增长了，大家都很恐慌。
但是从来没人问过Hello Kitty不红了怎么办，迪士尼不红了怎么办，因为它们的护城河非常深，不再依赖我们一时的喜欢。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的护城河更深一点，通过各种形态，各种各样的工艺品让大家觉得同道不单纯是一个号了，它是一个品牌。
是个品牌之后，我们就脱离了网红必然要经历的漩涡。
澎湃新闻：就是从做内容变成做线下和服务？
章晋源：我们在跨界，就像Sanrio，Hello Kitty的母公司。Hello Kitty是个内容，但现在不仅仅是个内容，她有自己的参观、自己的包、衣服，什么都有。这是一个有影响力的品牌向各个行业跨界沉淀的过程。
跨界的过程中一定会有阵痛、会有磨合，但只要我们迈过这个坎了，老蔡那么辛苦创作出来的形象不会那么快被忘掉。这是我们付出很大精力做得事情。
澎湃新闻：现在已经跨过这个坎了吗？到什么程度会觉得跨过了？
章晋源：我们正在跨过。现在不能保证我们跨过了，说这个话可能太早。
到我觉得我们的咖啡馆在四五个中心城市开起来、我们的衍生品在各个不错的渠道出现，最重要的是，来买我们衍生品的不仅是我们的粉丝。如果我们是一个成熟的品牌，在大街上看到就想买，而不一定知道它（这个品牌）是谁，走到那一步，我觉得我们所有的努力就真正成功了。
“君子和而不同”
澎湃新闻：在处理公司问题的时候，你和蔡跃栋的三层关系里，好处更多还是障碍更多？
章晋源：我觉得好处更多一些。因为这三层关系里，我们不是政府机关或者国企，事情能不能做成并不是指令按什么路径下达，而是我们能不能互相理解。
有些事我和老蔡会有分歧、有争执，但最终我们能互相妥协。
澎湃新闻：你们3个人之间谁跟谁认识比较早？
章晋源：我跟范荪大一就认识了，我和老蔡的破冰是因为范荪。从时间上来说，我跟老蔡先是朋友，然后变成了投资人和被投资人，最后到了今天，他和我变成创始人和职业经理人的关系。
范荪功不可没，一个稳定的关系真的得有3个角。我们就可以互相哭诉。
澎湃新闻：最早的时候你和范荪在同道文化是怎样的角色？
章晋源：我和范荪共同担任一个类似COO的形象。我们会在大的战略上进行思考，是不是要做衍生品？怎么做？节点是什么？我们要不要开咖啡馆？在哪开？
范荪是个典型的巨蟹座，靠谱的COO。他经常在我们自己的电商里买东西。我说你直接问电商负责人拿就行了啊。他会开玩笑说不是不是，他算过的，每在同道电商里花一块钱，估值就能上涨至少二毛五。虽然是开玩笑，但感觉还是很一本正经的。巨蟹座的形象就是根据他来设计的。
澎湃新闻：你们3个人会有分歧吗？
章晋源：肯定有。我们3个人不同的性格特点，范荪是巨蟹座，会计算多买一块钱增加几毛钱回报的事；我是从投资和资本角度来思考事情；老蔡属于龟毛的浪漫主义艺术家。比如哪个颜色不行，我们都看不出来，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是个色盲，比如摩羯座形象耳朵的蓝和领巾的蓝有区别？但他觉得是有区别的，有微妙的区别。
澎湃新闻：所以这种情况下你们都听他的？
章晋源：有时候有问题并不是有矛盾，而是找一个平衡点，没有对错，只是取舍。我觉得这种关系特别和谐，君子和而不同。
“亲自一家家跑工厂”
澎湃新闻：同道文化创业到现在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章晋源：就是我们开始尝试做线下，也就是今年5月份的时候。
每个行业都有壁垒，老蔡是个精致的艺术家，能够非常敏感地看到别人预见不到的时间与空间的变化；范荪是一个合格的COO、CFO，他是律师（出身），总会系统地解决一切问题；我是看行业的人，为了修建这个公司的未来之路搬砖。我们当时思考了很久要不要进入（做线下），我很清楚，真的很累。
我们以前单纯做内容、做广告的时候，真的是“躺着挣钱”。但开始做线下后，几十家工厂，不在上海、北京，在珠海下面的“八线城市”，老蔡一家家自己去跑。
因为每种材料我们都不懂，就去看，慢慢学。
澎湃新闻：你们三个人都一起去吗？
章晋源：我们会分头行动，有时候聚在一起讨论。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们非常焦虑的一段时间。
老蔡那时候状态很差。我见他三回，第一回他从深圳过来，5月份，什么行李都没带，他落在出租车上了。
还有一次在北京，他找我，“晋源晋源，快，手机借我一下，手机丢了”，连续（丢）了三次。
那时他眼睛泛着绿光，整个人很消瘦，处于两种状态，要么就是呆滞、要么就是很亢奋，拽上你能和你聊几个小时。
那时候我很“讨厌”他，每天（凌晨）三四点给我打电话，“晋源快快快，有个事我跟你商量一下……”，真的做了很大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