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慕子白随着这三个女子来到长安城外的一处府邸外,这些房子傍山而建,围墙外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整个院子隐没与郁郁葱葱的竹海之中,微风掠过,听着竹海翻腾的声音,身体内所有的烦躁与不安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净化掉了。
厚重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领头的女子站在门口示意慕子白跟上。进门后,两个女伴各自离开,就只剩下慕子白与那个领头的女子。
“她们知道我要去书房,所以习惯了。其实我在看书的时候不太喜欢身边太吵,而她们呢,什么都好,恰恰就是太吵了。”
“希望不要对姑娘造成困扰才是。”
“公子多心了,邀你来这儿为的是交流,而她们在旁边只会东家长西家短,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概念。”女子说完,推开了一扇房门,“到了。”
一直以来慕子白都觉得自己的藏书不少,然而到了这里,跟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比起来,自己的那点收藏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屋子里面收集的都是非正史类的书籍?”
“也不全是,比如说那边的那几排书架上的就不是,那上面装的都是一些我的心得。”
慕子白现在是打心底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只见这个女子熟练的穿梭于各个书架之间,她似乎熟悉每一本书所存放的位置,因为每一次取书的动作都相当的果断,而且没有一次是拿下来以后又放回去的。不多时,女子已经抱着一摞书走了过来。
“这些就是有关九黎一族的书籍了,然后这几本是有关黄帝后裔的一些记载,我想着你可能会有用,就一并拿过来了。”
“多谢姑娘了。冒昧的问一句,这些书能外借吗?”
女子摇了摇头,“公子若是对这些书有兴趣,大可以在此住上几日。看书可以,借书却是断然不行的。”
慕子白埋首于女子挑选出来的这一堆书中,女子则为自己泡上了一杯茶,坐在离慕子白不远的地方细细的品了起来。
“九黎一族究竟是正是邪呢?”大致看了一遍面前的这堆书籍,慕子白心中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疑问。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子,她似乎正沉醉于茶的香韵之中。
“姑娘对于九黎一族持什么样的看法呢?”
“看法吗?没有。都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来评,然而书写历史的往往都是各种斗争的最终胜利者。孰是孰非,并无公允可言。同样的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上会有不同的认知。简单举个例子,你在家中打死了一条毒蛇,从你的角度上来看,你除掉了一个可能会伤及家人的威胁,这必须是一件正确的事。然而在毒蛇以及它的家人的角度看来,你夺走了它的性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正确的事。”
“姑娘所言甚是,然而实际上,人们并没有办法保持中立吧。依旧拿你刚才举的那个例子来说,中立的做法似乎就是我不伤害毒蛇,但是毒蛇也不能伤害我的家人。那么将毒蛇转移到其他的地方或许可能实现这个目的,当然了,是否会对别人造成影响,这一点我们暂且不议,咱们姑且就认为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但是,在转移的过程中,如何让毒蛇相信我不会伤害它?在我将它转移走以后,它又如何让我相信它不会再回来?”
“所以呢,这就涉及到一个交流与信任的问题了。信任是建立在交流的基础上的,而双方也只有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才能够达成一个共赢的局面。不过似乎从远古到现在,并没有人站出来为九黎一族发过声。也就是说,在这个问题上,双方是没有交流可言的。继续延续刚才的那个例子,如果没有交流,那条毒蛇必死无疑。而九黎一族,恰恰就是这个例子里面的这条毒蛇。”
“但它毕竟也是一条毒蛇呀。”虽然女子嘴上说着对于九黎一族的正邪之说持中立态度,不过从她的这番论述中,慕子白还是能觉察出她为九黎抱不平的心情的。
“即时是毒蛇,也要有毒牙才能够祸及他人。但是呢,也没有谁会在打蛇之前先去确认这蛇是否有毒牙,而在打死这个蛇之后,也没有必要再去关心它是否有毒牙。历史的真相,不过如此。”
虽然说听到的这些言论很大胆,但不得不说的确是这样。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只有胜利者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失败者被记录下来的往往也只有劣迹。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慕子白起身向女子告辞,“今天打扰姑娘了,与姑娘聊天获益匪浅,有机会他日再来拜访。只是今年与姑娘聊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呢。”
“你我或许也就止于一面之缘,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到时候再仔细介绍也不迟。”说完女子便传来侍女送慕子白离开。
待到慕子白已经完全从实现中消失,站在女子身后的侍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
“公主,这个人信得过吗?”
女子笑了笑,“一条毒蛇要想让一群人相信它已经没了毒牙,这是一个很困难的过程。相对而言,让一个人先相信,再让他去说服别人相信会简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