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创日报(ID:chuangribao) 尹太白
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不是已经走进了监狱,就是在走向监狱的路上。
——《人民的名义》
今天创哥要写的这个人,很牛逼,也很悲惨,但留给后世更多的则是唏嘘和感叹。
他一生热爱豪赌,一生耿直胆大,虽出生在贫苦农家,却凭借300元积蓄,硬是折腾出数十亿资产,而后又迅速成为阶下囚,家财散尽,企业破产,还背了十几亿债务,一夜白头,最后走上了上访之路。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虽然遭受了牢狱之灾,但最后却被无罪释放了,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入狱后被无罪释放的民营企业家。
他就是太子奶的创始人,
李途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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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文首,创哥想说,李途纯的经历,其实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们的缩影,是这个明知前方是无底深渊却又义无反顾的群体的典型代表。
当然了,抛除掉所有客观因素,造就今天这个局面的,还是李途纯极端的性格——不服软,不愿求全,也不会阿谀奉承,他注定是一个天生不会满足的赌徒。
李途纯一生,有过三次豪赌。
无所畏惧地辞掉公职,带着300块钱毅然南下
李途纯是地地道道个湖南汉子,1960年出生在临湘农村的一户贫困家庭里。
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是在文革中度过的,文革结束后,李途纯考上株洲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进了国有粮油公司下辖的饭店工作,捧着铁饭碗,企业效益也不错,家人都特高兴,连连说是祖坟上冒了回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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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店里,李途纯的同学都只是装装样子,而他却有板有眼地跟着后厨师傅学起做菜来,结果3个月不到就把手艺学到手了。
由于工作刻苦且富有领导力,25岁的李途纯被任命为职业餐厅经理人,之前公司下辖的饭店中,有一家亏损十分严重,领导决定让李途纯去试试手,没成想他仅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让饭店扭亏为盈。
就这么在国企里待了5年,李途纯感觉自己的事业一直停滞不前,虽然比上不足,但至少比下有余啊,可他并非擅于自我安慰的人,李途纯是一个赌徒,身上流淌着冒险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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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而立之年的李途纯毅然辞掉公职,家人知道后简直要疯掉了,在那个年代辞掉公职,就是件有违常伦、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吊子行为。
但李途纯并没有受到世俗的影响,他反而觉得自己特别轻松和快乐,因为赌徒的意识,已经在他身体里彻底觉醒了,他带上300块钱继续和一麻袋书,南下去了深圳,他要冒险,不要苟且。
第一次豪赌:贷了10万巨款去卖挂历,结果赚了20倍
到了深圳后,李途纯很快就发现,这世界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美好。
他在一些小公司和作坊里兜兜转转,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甚至大年三十的晚上还要在工地上背水泥,他觉得自己像妓女一样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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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途纯是谁啊,他怎么可能安于此呢?他要冒险,他要豪赌,1993年恰逢是主席的百年诞辰,灵光一闪,李途纯决定赌一把大的——去韶山倒卖主席挂历!
不得不说,这哥们确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回到家就把房产证抵押给了银行,带出来10万巨款,母亲被他这种疯狂的行为气得直哭。
三天后,李途纯把10万套主席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挂历运到了韶山,刚开始生意很一般,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血本无归的时候,主席铜像揭幕当天突然天生异象,日月同辉,结果他的挂历第一天就卖出去1万册,从5块钱直接涨到了25,李途纯一下子赚了两百万,他仰天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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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李途纯回到韶山给主席铜像献花
一夜暴富之后,李途纯感觉终于扬眉吐气了,前几年受的气也终于撒出来了,于是他开始四面出击,开书店,开酒店,开录像厅,做《花花公子》杂志的代理。然而,盲目和无知很快让李途纯赔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
一贫如洗的李途纯决定再度南下,这回要赌一把更大的。
第二次豪赌:豪掷8888万夺得央视标王,年营收达到30亿
二下深圳的李途纯很快就瞄准了乳酸菌饮料这一领域,但自己没钱啊,厂家甩都不甩,怎么办?作为一个赌徒,空手套白狼的功夫自然是没得说——他使了一招反间计,把对方的技术总监弄到了自己门下。
紧接着,李途纯又找到自己欠钱的那家银行,告诉对方要么继续投资,让他开厂还债,要么坐等原来的贷款变成坏账。银行负责人思来想去,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
拿到贷款后的李途纯立即成立了日出牌太子奶,他找到当年饭店里的后厨师傅,此时那位老师傅已经在株洲来了10多家餐厅,一听小徒弟做起了饮料,立马订了200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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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饭后,老师傅就免费送给每人一瓶太子奶,送了还没半个月,就有顾客在饭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点名要买太子奶。
紧接着,株洲各大餐馆纷纷找到李途纯拿货,到了1997年11月,太子奶的销售额已经达到3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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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途纯并不满足于只做一家湖南著名企业,他的目标是全国市场,那个年代,全国看央视,还有什么是比央视广告更简单粗暴的呢?
于是李途纯心一横,赌性又涌上心头,决定跟年销售几十亿的大公司比试比试,争夺央视黄金时段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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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招标现场,李途纯频频举牌,别人10万10万的加,李途纯一出手就是50万,最终默默无闻的太子奶以8888万元的价格夺得了央视标王,陪同他前去的几位高管腿不停地哆嗦,大会结束时,他们甚至无法站起来。
结果李途纯刚刚回到株洲,立马就成了市政府的座上宾,好几家银行追在屁股后面要放款。
央视广告播出后,李途纯的大哥大从早上一直响到凌晨一点半,仅1998年元月,李途纯就获得了1亿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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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月份开始,太子奶门口提货的大货车甚至排到了3公里开外,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才能拿到货。
接着央视广告的东风,李途纯制定了极其优惠的经销代理策略,于是迅速在全国建立起了营销网,到了2007年,太子奶的销售额达到了30亿元,连续6年业绩翻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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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奶的成长吸引了包括摩根、高盛、英联等国际知名投行的关注,李途纯春风得意,他与三大投行签下7300万美元的对赌协议,花旗等银行也为太子奶提供了5亿元人民币的无抵押、无担保、低息3年期信用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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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李途纯誓要把太子奶做成一家“千年企业”,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赌徒从来都不是逢赌必胜的。
第三次豪赌:对赌三大国际投行,输掉企业还进了监狱
对赌协议里规定,太子奶在投资后的头三年,如果太子奶的业绩增长超过50%,投资方就降低股权,反之,李途纯将失去其所持有的61.6%股权。
此时太子奶的增长率超过100%,这给了李途纯很大的底气,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还对前来参观的政府官员豪言道:“太子奶要在一年内超过光明,三年超过伊利、蒙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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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李途纯做着千年美梦的时候,一场深重的危机却已悄然降临。
2008年,中国乳品行业爆出三聚氰胺事件,哗声一片,尽管检验结果显示太子奶从未使用三聚氰胺,但其销量却在事件曝光后大幅下滑,甚至一些工厂还出现了停工和裁员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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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乎与此同时,金融危机全面爆发,花旗银行出现了近百亿美元的亏损,为了自保,花旗银行开始大幅收紧海外贷款,他们还要求太子奶在原利息的基础上增加30%的利息,并且要提前还贷。
一开始,李途纯对花旗银行的紧逼采取忍让态度,同意加息20%,但被要求提前还贷时,他一气之下将花旗银行告上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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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档子事还没完,紧接着,李途纯就发现越来越控制不了局面,按照太子奶之前和三大投行签订的对赌协议,李途纯输掉了股权,三大投行把太子奶租赁给政府,第二年,政府出资1亿元,开始托管太子奶。
太子奶在政府成立的经营下风雨飘摇,太子奶被迫破产重整。
李途纯在出局后很不甘心,一直想找机会翻盘,就在他五次上书政府,希望可以挽救太子奶于倾倒之际时,却遭遇了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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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李途纯被捕入狱,抓捕理由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涉嫌挪用资金”和“职务侵占”,他不仅不仅失去了大股东,还被羁押一年半。
李途纯被捕后一直不认罪,不久,他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以及原太子奶的高管全被要求配合调查,其中舅舅在调查期间割腕自杀,弟弟李洁纯一度瘫痪,这样的打击让李途纯欲哭无泪,但他仍拒绝认罪。
2011年,托管太子奶的国企老总文迪波被查出来贪污受贿,法院判处他9年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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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迪波
接着,检察院又认定先前起诉李途纯的各项罪名不成立,决定对李途纯不起诉。2012年1月,李途纯在被羁押了15个月后走出看守所,他也是民营企业家中第一个被无罪释放的。
李途纯出狱后,发现乳业江湖早已物是人非,而太子奶已成为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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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创始人,李途纯在太子奶破产重整后不但没有得到任何股份,反而背上了近12个亿的债务,他饱受疾病的折磨,令人唏嘘不已。
李途纯的悲情结局——多次上访未果却依旧在坚持
如今的李途纯经济拮据,身体状况也十分堪忧,但他把斑白的头发重新染黑,并且多次表示再也不做任何企业,但要对过去讨个说法——他不断上访、到处实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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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途纯彻底失去了翻盘的希望,但他不愿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赌徒天性如此。
面对喜欢事后诸葛的媒体,无论是批评还是剖析,李途纯全都不以为然:“许多民企老板做大就被抓,上市等于坐牢”,言语之中是无尽的心酸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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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哥觉得,假如太子奶没有同时遭遇三聚氰胺事件和金融危机,现在或许会是另外一种命运。
但不得不说的是,太子奶破产事件的确让人心惊,一个把企业发展到如此庞大,未曾犯罪的民营企业家,在危机面前竟然如此卑微和脆弱,正如李途纯出狱后所说,企业家就像一条“看家狗”——辛辛苦苦、历经千险建立起来的企业,兜兜转转,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自己反倒像条看门狗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李途纯的豪赌还在继续,他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他说要把余生贡献给写作,为提升民营企业家的地位和权益而呐喊,这个赌徒,即便是落得如此下场,依旧赌性不改,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如果能再选择一次,
我可能不会接受国际经济杀手的诱惑和贷款,
而是按部就班的发展乳酸菌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