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法律的名人很多，李克强、奥巴马、雨果、还有撒贝宁……
但是，学法律的人也很多，全国每年招收法学本科生超过10万，在校的法学本科生超过了40万。都说法学生表面光鲜，现实苦逼。尤其是刑诉路线的法律人，赚的少，累成狗，还要担风险。是什么在支持他们？今天，一位过来人想和法学生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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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才正儿八经地说起《人民的名义》这部剧，希望还不算晚。
在这里，不再赘述《人民的名义》到底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因为对于我来说，就这部剧，我想讲讲法学生们的法律理想。
当然，侯亮平的月薪应该不止3500，但是对于大多数在检察院工作的人来说，这是个平均水平。
这部剧中四十余名实力派演员的同台飙戏，在各路流量小花、流量小生霸屏的今天，《人民的名义》剧组以其精湛的演技，妥妥地成为大屏幕上的一股清流。
这部片固然有很多亮点，然而对我而言，最能勾起我回忆的，却是第五集侯亮平回忆自己检察官入职宣誓时的场景：
这样庄严的时刻，我也曾经历过。
一、“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
我相信，无论是否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中国内地的法学生可能都会对法大的这段经典入学誓词有所耳闻：
“当我步入神圣政法学府之时
谨庄严宣誓:
我自愿献身政法事业
热爱祖国 忠于人民
严于律己 尊师守纪
勤奋学习 求实创新
团结互助 全面发展
挥法律之利剑 持正义之天平
除人间之邪恶 守政法之圣洁
积人文之底蕴 昌法治之文明
为社会主义建设和人类的进步事业奋斗终身！”
我至今仍记得开学典礼，大学一年级的新生端坐在礼堂集体宣誓。尤其当念到“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时，不少同学的声音明显高昂起来，甚至有人激动得眼泛泪花。
中国政法大学2012级本科生开学典礼
这样的场景，确实十分动人，我不知道其他学校是否也会有这样心潮澎湃的时刻，但我知道，这句誓词不仅仅是法大人，而是所有法学学子最初的初心。而这也正是法律特有的激荡人心的力量：两千多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为了心中的正义与理想，聚集在这个远离市区、环境欠佳的“中国法学最高学府”里。从他们明亮的眼神里，我知道，他们的心中怀有无比高尚的热忱，他们期待着为法律事业奉献一生。
因为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由于法大的特殊性质，在算不上雄伟的校门前，常会聚集一些衣着朴素、口音浓重的人群。他们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校门内张望，期待着法大学子可以给予他们法律援助，将他们从不幸的泥潭中拉出来。
我相信每个法大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打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种使命感，似乎大声宣读入学誓词的场景就在眼前。
据我所知，每个有机会参与到法律援助中的学生，都会毫无保留地为这些老百姓服务。可以说这也是法大人，也是法律人的初心——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根据相关规定，每个执业律师都有法律援助义务，需要接受一定量的法律援助工作。但是由于这种工作补贴低（据统计，2014年支付给承办律师的平均办案补贴为846元），一部分律师往往会自掏腰包加钱把这些“烫手山芋”扔给新来的小律师。
另一方面，来寻求法律的援助的“受害者”也并非天然正义。正如在《人民的名义》中，大风厂的员工尽管看上去处于“弱势”地位，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追求利益，拿到所谓的安置费。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的一位朋友曾向我倾诉自己在法律援助过程中遇到的奇葩遭遇：有一位年迈的爷爷在房子拆迁的过程中遇到麻烦，找到他希望能得到相关的法律援助。他十分同情老爷爷的际遇，在他查阅了许多相关资料、做足了功课后，却发现上访者并不占理。
他有些踟躇，不知道该如何向老爷爷说明情况。终于说出口后，对方却告诉他，自己并非第一次上访了，由于每次上访都能得到一些相关部门给的“甜头”，因此这次明知自己理亏，却依旧选择进京上访，是来“给孙子讨个馒头”的。
这件事对我朋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是很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有部分上访者以受害者的姿态，来法大寻求法律援助，但目的却是通过钻政策的漏洞，得到有关部门的关注，最终获得一些物质补偿，而并非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三、“你以后肯定是大律师吧”
我知道很多人对“法律从业者”的理解，就是“法官”、“检察官”、“大律师”。每当我提起我的母校，都会有人接话道“你以后肯定是大律师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也不是。
我知道很多人对法律从业者的理解都来自小时候看的律政剧。不论是法官还是律师，电视剧里的律政精英们都装扮得西装革履，走起路来气宇轩昂。他们往往是正义的使者，在庭上舌灿莲花，以一敌百，而真正的政法大学，和艺术加工后的电视剧，却不甚相似。
我的一位朋友在今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中，就成功考取到北京大学刑法学专业研究生。
这对于大部分法学生而言，是一个很特别的选择。一方面，选择北大刑法专业作为研究生方向风险很高，另一方面，很有可能他未来的发展和付出并不成正比。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条“少有人走的路”，他给我讲了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故事：
他在大三的时候曾经在知名律所实习过，当时他的主要是为企业融资并购上市提供法律服务。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份来钱很快的好工作，但他的内心非常挣扎。他说，他似乎是自己的生活，又仿佛过的不是自己的生活。他知道这是一份好差事，但实在无法打心底里充满热情地对待这份工作。
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刑事诉讼领域。为理想奋斗的日子，每天都是彩色的，看到委托人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合理合法的结局，内心澎湃的心情根本无法言喻。
尽管热爱这个领域，但他并没有对未来抱有很乐观的态度。他说，刑法是一门追求正义的学问，也是一门与伦理道德关系密切的学问。如果你对社会正义感兴趣，刑法是适合你的学问。刑法也是一门令人压抑的学问，如果你更倾向于伦理道德，你会对案件的内容、法院的判决感到无奈与沮丧。
最重要一点是，刑法以后的就业方向可能是危险性高、收入低的刑事律师，或者收入更低的法官、检察官或者教师。所以选择刑法之前需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该选择刑法。
这段话，很现实，也很残酷。
普通人心中为民做主的“大律师”，其实专指走刑诉路线的法律人。但以考研为例，中国政法大学最热门的研究生专业，并非是刑法，而往往是民商、国经这样前景好、收入高的专业。
曾有老师在课上说过，在实际工作中，对律师而言，刑事案件的战线长、取证难，而与之相对地，这份差事往往得不到相关部门的有效支持，也没能给律师带来丰厚的收益，甚至在工作过程中有可能遭遇人身安全问题。
2009年，因在重庆打黑案中为“黑老大”龚刚模辩护而身陷囹圄的李庄律师，尽管已经淡出大众视野，但他的事件仍在法学生中流传。其子李亚童2009年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在面临职业选择时，李庄还曾劝过他：“律师辛苦、风险大。还是找一个跟法律沾边，安稳些的吧。”
四、每月5000的刑辩律所
我有一位师姐，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在毕业时听从家里人的安排，成功考取中国政法大学民法专业的研究生。
在所有人以为拥有超高 GPA 、多个优秀实习的她，会在硕士毕业后进入知名律所工作时，她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选择做刑辩律师。而且由于没有大所经营这方面的业务，她只能在一般的律所拿着每月5000左右的薪水。
父母的不解，朋友的劝说，她都用淡笑代替回答。在毕业季时，她在朋友圈写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大概就是理想主义者最真实的写照。
这毕竟只是个例，大部分和她条件类似的年轻人，都选择去汉坤、海问这些大所，从事证券等方向的业务，拿着她几倍的工资，做着几年前的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做的事。只有当年轻人真的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最初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天真得可笑。
或许所有的法学生都会有这样“成长的烦恼”：如果选择坚持自己的法治理想，得到的可能是一身正气以及在北京难以维生的微薄酬劳；如果选择“向钱看”，当我们拿着体面的月薪，出入高档写字楼时，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自己以前最鄙视的那种人。
但是每次看到这位师姐谈起自己目前从事的工作时，我都觉得她过得十分幸福。我曾听说，有热情的才叫事业，赚钱糊口的叫做工作。我想，她应该就是在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才会如此幸福的吧。这份幸福，并不是月薪两万，或者豪宅名车可以替代的。
像这位师姐这样的人，才是这个行业最让人激动的存在。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很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仍然还有这样理想主义情怀的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都会面临无数的选择，而在这无数的选择中，并没有所谓的“正确”与“错误”。每个人必须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任何道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些所谓“不得已”，大多都是一种借口。
“每个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南墙要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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