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李连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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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年代下的人物群像,宋代鬼故事集《鬼董》第十六篇《陈淑女》鉴读

李连殳  · 简书  ·  · 2021-04-01 15:46

正文

本文依旧是《鬼董》撰者据传闻所编写。

这篇文章可以说是生活在战乱频繁的南宋下的女子陈淑的个人悲剧的真实写照,对乱世之下的人性之恶描写地十分形象,在《鬼董》里算是一篇写的不错的文章。

绍兴初,北客陈监仓寓邵武军,笄女曰淑,美而慧。富子刘生欲娶之。刘父母以陈窭而挟官,恐侵其资,不许。陈亡,女不能自存,嫁同巷民黄生。

邵武军, 宋朝军镇,辖境相当今福建邵武、光泽、泰宁、建宁等地。 窭, 既贫穷。

陈监仓, 笔者我不清楚这监仓是官名称呼还是名字,倘若是监管仓库的官员,经济条件应该还是不错的。不过从后文看,刘生家至少是一方豪绅,以婚嫁要门当户对的前提来看的话,陈淑女与刘生不太可能在一起。

那时的婚嫁尚秉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宗旨,在封建礼教的影响下,刘生也不可能因此事与父母作对。

陈监仓死后,陈淑女的生计成了问题,为了生存下去她只能嫁给了同巷的黄生。

如果说被封建礼教束缚,没能自由恋爱是陈淑女这个人物形象的第一个悲剧性的点。那么遇人不淑就是第二个了。

除了黄生算是个正经人。

黄母以罪系,家罄于吏,炊弗属,使淑质衣于市。过刘氏肆,刘子见之喜,呼入饮之,还其衣,予之千钱。他日复来,又益予之。浸挑谑及乱,淑归,视夫如仇。

黄生家庭条件本就不好,又遇上酷吏索要钱财,派陈淑女典当衣服维持生计,在这一来一回中已经婚嫁陈淑女得以和刘生再续前缘。

浸挑谑及乱, 由乱字可见两者已经发生性关系。陈淑女归来之后,却 视夫如仇, 笔者想不明白,难道是曾经 美而慧 的陈淑女变坏了?

夫疑焉,侦而知其数过刘也。伪弗闻者,使淑厚要于刘,获,既审其实,然后诟淑曰:「我虽极贫,义不食污,当执汝诣郡。妇奸,法不得用荫免也。」淑恨怒,饮夫醉,杀而析其骸置瓮中。

黄生发现自己妻子出轨之后羞愤难忍,要将陈淑女送官判刑,不料陈淑女却把自己的丈夫残忍杀害,分尸之后装在坛子里。

老实人黄生应该是陈淑女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了。

邻有闻者,捕淑赴官。刘生知女为己累。夜逸,逻者得之,黥隶沣州。淑坐杀夫支解,入不道,以淩迟。论刑有日矣,狱卒谢德悦其貌,夜率同牢卒,负而出诸垣。与俱窜至兴国某山李氏邸舍中。

事情败露后,刘生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丝毫没管陈淑女,可惜,最后刘生还是被捉住了。这是陈淑女第一次被抛弃。

陈淑女要被凌迟处死, 狱卒谢德 看上她的美貌,就带着她一路逃到江西兴国。

李盗橐也,察其必窃而逃者,率家人持兵绐以追至。德恐,穴壁遁去,淑为李生所得。诡言江州籍妓,不堪官役,故从尉曹射士。李妻悍,不以归,置诸酒肆中,李蓄毒杀人掠财,淑久亦益习为之。

客栈老板李生是职业强盗,看出来这一男一女不对劲,带人追赶, 谢德 一个人溜走了,陈淑女再次被抛弃,如货物一般。

陈淑女想活下去,就只能委身于李生,要说她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长得漂亮吧,于是陈淑女就做了李生的情妇,

谢德既脱去,为医,褐衣以药游荆鄂。又三四年而返,由故道,饮李氏酒肆。李生已忘其为德,而淑怀德恩未替也。瞰无人焉,急走谓德:「伪醉卧于此,我复从君去。」德如其言。夜,淑堇酒饮李及两童婢,皆僵仆,呼德使就杀之。席卷肆中所有,与德西上适襄阳。李氏家人来见尸纵横,独意李生视盗侣不谨,为所怒戕,不知淑实为之也。

谢德逃跑后,在湖南湖北一带行医为生,三年之后,谢德归来,陈淑女想报答谢德救命之恩,设计毒杀李生,( 堇酒, 里面的堇可理解成毒草),席卷钱财后逃到襄阳(谢德可能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

另说一句,《鬼董》里充斥着因果报应的思想,本文中所有“坏人”最终都或多或沙得到应有的报应, 大盗李生最终被陈淑女所杀,犯法者谢德被刘生所杀,杀人者刘生死于盗贼刀下,陈淑女最终也难逃法网。

先是刘生既配流于澧,以贿免,不敢归,往襄阳依其舅崔观察。崔亦盗巨擘,以侠雄一方,暮年革故态,多为邸店自给。有邸在闤闠 (街市) 中,使刘生主之。德来,适入其舍。刘大惊,密以叩淑,淑率言之。刘欲执告德而恐淑并诛。乃伪善视之,月馀,携德出城饮,以铁击其脑,推置檀溪中。复纳淑而室之。

被发配到湖南的刘生靠贿赂官员免除了刑罚,前往湖北襄阳投靠其舅 崔观察 (不知观察是否是官职,倘若是官职,宋代的观察使也是虚衔,文中又言崔为 盗巨擘, 买一个闲官也不过分),刘生安顿下来后就帮他的舅舅照料客栈,真是无巧不成书,谢德与陈淑女恰巧在这间客栈留宿,尽管刘生曾经抛弃陈淑女而逃,但他们之间还是有情意在的。

刘生设计杀害了谢德,与陈淑女苟合在一起。

陈淑女人物形象上第三个悲剧特点就是她的性格反复无常,在数次念旧情中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

亡何,刘父营得放停牒,呼使归。崔以一赤马一奴送刘。至兴国。遣舅家奴去,乃迎淑。翦其发,衣以缁衣,赂尼寺而匿之。刘未至兴国十里,夜宿袁八店。袁窥见橐中物,杀之。

刘生之父弄来了一块 放停牒 (放停,即免罪,牒者,官方文书),刘生终于可以归家而不用在外奔波了,不过,刘生能回去,陈淑女可回不去,陈淑女数年之前可是犯了死罪。于是刘生打通关系,将陈淑女安顿在尼姑庵避风头。

命运弄人,刘生归家途中,夜宿江西兴国(也就是前文盗贼李生所居之地,这个地方可能比较乱),被强盗袁八杀掉了。

刘父以子失归期,走价质之崔,崔曰:「某日遣行,既累月矣。」刘父惊疑,自走襄阳访之。崔之妻,其妹也。姑讳日,设斋尼寺中,挽使偕行。刘父见淑,大惊曰:「是吾乡杀夫者!当极刑!累吾子使黥,今胡为在是?其可乎?」乃械以陈邑。淑竟论死。

刘生之父见儿子还没回来,便派遣仆人(走价,即派遣仆役)到襄阳询问他的妹夫此事,崔观察回答说刘生已经走了几个月了,刘父亲自到了襄阳,在为自己妹妹祭奠时,却在尼姑庵见到了陈淑女。

陈淑女最终被处死,乃至于 械以陈邑 (戴着枷锁在城中游行,影视剧中常有的画面)。

嘻!异哉!

《鬼董》的作者最终只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只是觉得新奇有趣,想必作者早已对这世间种种乱象感到麻木了。

这篇文章写出了南宋从底层人民的煎熬,到酷吏的层层盘剥,司法的腐败(竟然有放停牒这种玩意儿),盗贼刀兵群起等种种社会乱象。

《鬼董》的文笔虽然差了点,但对现实的描写是入木三分的。

二零二一年四月一日,午后,连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