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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中国,这个澳洲小伙也挺倒霉的

外滩TheBund  · 公众号  · 时尚  · 2017-01-02 11:03

正文

假期最后一天,我们来分享一个故事。


这是澳洲小伙本杰明·罗(Benjamin Law)来到北京第一天的经历。


这篇原载于英国《卫报》的吐槽文发出后,随即有300多条留言回复,来自世界各地的网友们纷纷回忆起自己对北京的印象,他们有的在北京待过10年,有的去旅行过。


大部分人觉得本杰明写得很lovely,也有人觉得文化差异太大无法接受。




他的第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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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我这三十多年,从出生于大家庭,到成年后搬出去一个人住,再到二十五岁左右与男友同居,我就像一个绦虫,或者口腔疱疹,一定要靠人体体温来取暖生活。


也曾想过独居,但都是一时兴起。只要男朋友出差,家里没人,我的生活就只有游戏,不分黑白昼夜,也不记得要吃饭,可能想起来要吃饭了,是因为我刚好看到豆子从罐头里掉了出来。




家里的脏衣服堆了一堆又一堆,如果你来我家我也会不好意思,因为气味实在不好闻。我必须要和别人住在一起,或者有人来敦促我,骂我,这样我的生活质量才能有保证。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思考过,我到了这个年纪真的可以独立于生活吗?我也能有我的“瓦尔登湖”吗?




几年前写书需要调研,我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好几个月,这也算是我走向独立的一次尝试。当时我很激动,我父母是本是中国广东人,虽然我也经常去香港,但我还一直没有去过中国,情感上这也是一趟寻根之旅。


而且我的研究本身也很有意思,是关于通过网络认识的中国年轻的LGBT群体,不论是整个群体还是网络经验都和我的有很多不同。


然而北京很大,人也超多。2100万人,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当我孤独的时候我身边不会有人,也不会有人来跟我说话。所以这也可以让我看看,我到底能不能一个人生活下去。




我花了整整几个月才学会说“你好”“你好吗?”“洗手间在哪?”,还有那句我最常说的:“我好像是中国人,但我父母都是香港人,我在澳大利亚出生长大,所以我看起来像中国人但我说中文时就像脑子坏了。”


仿佛有预兆一般,从我登上飞机那一刻开始,情况就越来越不好了。我一般坐飞机都很顺利,我要求不多,因为很瘦所以也不像有的人对飞机空间有很高要求,但那天我得把穿的每条裤子都卷起来才能把腿放好,搞得自己看起来像个神经病。


但问题是我真的不需要把腿伸直的那部分空间,经济舱对我来说向来都很合适。你觉得飞机太挤没办法睡觉,但我都能一睡睡一整晚。


可惜,中国国航(Airchina)并没有最好的口碑。在Skytrax上国航只有2.5星,评论区都是一些像“面包奇怪,饮料种类很少”“可怕的航空公司”“垃圾经历”这样的评价,甚至还有人说“我好像回到了上个世纪60年代”。




的确,飞机舱灯太亮,嘈杂声音太大,飞机也颠簸,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唯独气味不行。在飞北京的这班飞机上,我身边坐了一位胖胖的中国男士,他身上混合着辛辣的香烟、人参、潮湿衣物的气味,在时不时掏裤裆之前,他还要“哗啦啦”地掏出面前的垃圾袋来吐痰。


那一整晚我都没有睡好。但我觉得这样总好过朋友之前坐中国国航的那次,他比我还要惨得多,坐在他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包煮熟的虾一边剥一边吃。




早上6点,飞机落地。这时候北京已经很闷热,在廊桥时就像走进一个土耳其蒸汽浴室。找不到方向,满身黏黏的汗,又很困。我上了一辆出租车,把写了地址的小纸条递给司机,他又转换成普通话念了一遍。


上了车我就睡着了。等到司机停下车把我叫醒,拎着包走出出租车的那一瞬,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淘汰的旧布,整个人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去学校给我分配的宿舍。


但我刚把车门关上,司机就把车开走了。也就是在这种精神错乱的状态下,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手机、普通话字典、城市指南、地图……都落在了出租车后座上。




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傻逼。我的人生已经可以写成一个系列的傻逼外传。还在学步的时候,我就爬进一个陌生人的车里,没别的原因,可能就因为车是红色的。


当年如果不是我妈妈在,不是因为她盯得紧,我的人生就要被改写。一个陌生人默默地开车回家,他的后座上坐了一个长着亚洲脸的小孩,不会说话更没有意识自己住在哪里。他可能会被陌生人收养,更有可能的是他将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但这次,再没有人在我身边提醒我:“Ben,你把钱包丢在沙滩上了。”“Ben,你钥匙掉地上了。”“Ben,为什么要在桌上放50块钱,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当我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我用不上手语,这种焦虑让我想起《大地的女儿》中,Jodie Foster从树林里走出时的样子,整个人所发出的叫喊和肢体舞动的样子就像一只野兽。




最后,出租车公司确认了我的手机已经被其他乘客偷走了。从南半球到北半球,我一个人飞了将近一天,差不多已经要死了。


但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更像是噩梦:宿舍钥匙打不开门,等人来换了一把还是不行,我们又发现门的电池(什么样的门需要用到电池啊)没电……最后的最后,等我们进去了,才知道原来是没连接到网上。又是半天过去,我依然没有拿回我的手机,也没有收到警察局的任何文件。




下午2点,北京气温41摄氏度——据说是有史以来北京最高气温。虽然一直在流汗,也没有地图,但孤独让我迫切想离开宿舍,我想逃离这个巨大但毫无生气的校园,我想去负责我项目的那位教授的办公室,虽然去那也得穿过大半个城市,而且我们的第一次会面是需要她带我去派出所。(我还真像一个国际访问学者


最终,我发现一块贴牌子上粘着一张A4纸,写着:“FRONT”(往前),还有一个往右的箭头。再走差不多400米,我又看到一个“前面”的标志,这次箭头指向左边。喝喝,这次我差不多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已经飞出我的肉体了。


过去我所理解的北京只是一座城市,它没有情感,不会感知来往人群的心酸、意愿。但是当我踏上北京的第一天,我就无处不在感知一个信息:北京讨厌我。热得几近中暑,困在卡夫卡式混乱规划的城市中,再加上我个人的愚蠢,我站在41摄氏度的空气下,已然可以和城市吵起来。


“北京啊!我他妈是客人啊,我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现在已经折腾这么久了,可以让我歇歇了吗?”


然而当然没有人理我,就算有人这时候回应我,可能也是在说“你丫滚一边去!”


冲冲撞撞,我最终还是找到了出学校大门的路,还无意间发现了地铁入口,我站在地铁的人群里,特别想哭。我没哭出来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流了很多汗,我身体里的水分含量已经不允许我再多分泌一点液体。




你知道吗?这时候我最想打电话给我的男友、我的家人,或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只要我认识,认识我,我想听到他们说:“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我没有手机。


好吧,也许我可以用电脑来和家人Skype视频。就在我掏出电脑的那一瞬我突然想起来电脑也上不了网。在一座这么多人的首都,我想家极了。从来没觉得我可以如此孤独无助,我才离家不到24小时,我想我的家人和朋友。


好在独自一人出国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很快认识新的朋友,虽然维系你们关系的链接可能非常脆弱和简单。但没办法,你也只能这样。Jen是我弟弟前同事的女朋友,我们之前好像见过一面,但也就是见过一面,她得知我在北京后就一直试图联系我,一直到我能上网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我。


“没关系的,你先来我这。”她说。那天晚上,她给我介绍了十个朋友。其中有个哥们跟我说我的手机有问题,他于是找人从香港第二天就买了一部给我寄了过来。



这些朋友又把他们的朋友介绍给我,而且他们回家后又给我发了很长的邮件,告诉我在北京要注意的事情,可以去哪里玩哪里买东西。一直到第四个星期,我终于能感觉到北京的善意,终于感觉到好像就在自己家里。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北京变得独立。我也认识到一个傲慢的北京:人们在地铁上互相推挤,在人行道上随地吐痰,如果中文差,他们对你还会更傲慢。有时候天气不好,走在大街上闻起来就好像是有死袋貂,这时候我就特想家。




但是有时候天气很好的晚上,我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沿着小路往乡下骑,路过路边很多卖西瓜的车,还有大学下晚自习的学生们。我开始觉得,这里有超过一千万的人,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新的朋友。天啦,我现在就在中国。这些人也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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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作者 Benjamin Law,是一位出生于澳大利亚的记者、专栏作家、电影编剧,父母早年是出生香港的澳洲移民。





作为一名公开出柜的同性恋、父母都有中国血液的移民二代,本杰明曾写过一本幽默散文集,在英语世界闻名的 The Family Law (《罗氏家法》),讲述澳洲华裔家庭故事,这本书还被翻拍成家庭喜剧在澳大利亚、英国等地热播,非常受欢迎;




他也曾远赴亚洲做课题调研,研究亚洲青年LGBT群体如何通过互联网获得沟通。本文就是他回忆自己独自一人来到北京做调研时发生的故事。


作为一个身体里还流着中国血液的移民二代,他遇到了很多老外第一次来中国的问题,语言、天气环境,文化差异。


你身边有外国朋友吗?他们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都发生了哪些好玩的故事?


欢迎留言分享故事。




编译:力士牙 

图片来自 the Guardian、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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