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菠萝
（一）
最近，印尼巴厘岛的阿贡火山（Mount Agung）持续喷发，火山灰和烟雾喷出几千米，导致7万多人疏散，大量航班取消，游客滞留。
资料图片：11月26日，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阿贡火山喷出火山灰。新华社发
对印尼人来说，火山爆发不是稀奇事儿。因为印尼是全世界活火山最多的国家，有超过130座。它们就像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非常危险。
1815年，印尼坦博拉火山发生了人类历史上已知最大规模的火山爆发，超过10万印尼当地人死亡。
自从1900年以后，印尼已经有接近两万人死于火山喷发。
阿贡火山上一次在1963年的喷发，导致了1100多人死亡。
火山的危害不止如此。
即使没有大喷发，这些活火山也随时在释放有毒气体，在1979年，某村落的149个人直接被毒气熏死。更不用提火山口附近经常发生塌方，泥石流等。
显然，活火山附近不适合人类居住，风险太高了！
但神奇的事是：
印尼的这些活火山的山坡上居然住满了人！
（二）
目前，印尼有超过50万人居住在火山高危地区，随时面临毒气，岩浆，泥石流，甚至火山大喷发的威胁。
什么样的人住在那里呢？农民。
这些火山地区，盛产烟草和土豆等农副产品。火山活跃的迪昂高原（Dieng）地区，是整个印尼最大的土豆生产区。
1990年后，虽然火山随时可能喷发，但大量种土豆的农民，不仅不离开，反而越走越近。他们开垦的土地越来越接近火山口，越来越危险。
大家完全不怕火山。
比如，1994年，火山灾害导致一个村子69人死亡，但8年之后的调查问卷显示，高达93%的居民完全并不担心火山。即使政府反复督促搬离，这些人就是不走。
今年早些时候，由于发现阿贡火山活跃程度上升，政府要求14万人撤离了该区域。但很快，就有一些居民又回到了家里。现在火山真的爆发了，不知道他们咋样了。
问题来了，
既然数据证明住在活火山附近风险很高，为啥大家要冒险坚守？
（三）
因为他们
无意或有意
地低估了火山的危险。
无意低估危险，是因为无知。
这点很容易理解。无论有多少研究数据，多数农民并不清楚火山到底有多危险。他们并不会去主动读书，也不能理解统计数据。
对这些人来说，只要没有亲眼见到火山喷发引发的惨剧，就盲目地认为这是安全的。
就像很多人，只要身边亲人朋友没有直接死于吸烟，就总是低估吸烟的健康风险。
但我更感兴趣是“有意低估风险”：
有人明明知道火山爆发的可能性和破坏性，但依然不理性地拒绝搬家。
为啥呢？
大量研究表明，造成这种不理性现象有两个主要原因：
文化和经济
。
首先是
文化
。
同一件事的风险，在不同人眼中是不同的。对于外人来说，一件事的风险判断只取决于客观数据。但是，对于身在其中的人，
“风险”的判断是主观行为，除了数据之外，经验，文化，宗教等影响极大。
印尼迪昂地区充满了火山，但调查发现居住在附近的人却异常放心。最重要原因，就是文化和宗教。Dieng在当地语言中的意思是“神的住所”，是圣地，因此很多人相信这里绝不可能被火山摧毁，火山即使喷发，神也会把灾难控制在最小化。
类似的文化干预到处都是。
文化让印尼人不愿搬家，也让美国人不愿禁枪，中国人不愿意放弃草药。
美国3亿人，3亿把枪，平均每人一把。每年美国超过3万人死于枪口，大型枪击事件也越来越多。咋办？
禁枪！
澳大利亚的数据证明，禁枪是很有效的减少大规模枪击事件的方法。
澳大利亚以前也允许百姓有枪，也经常有大规模枪击事件。但1996年骇人听闻的Port Arthur枪击事件后，政府下决心开始禁枪，成效非常显著。
96年之前，澳大利亚18年间发生了13起大规模枪击事件，但在禁枪后，再也没法发生过一起大规模枪击事件。
但即使数据如此清楚，美国人依然要玩儿火，拒绝禁枪。
美国人为啥不理性点？
因为枪在美国，不只是一种武器，而是代表了美国文化的一个基石：个人自由神圣不可侵犯！美国人认为：“政府现在没收了我的枪，下一步就会夺走我其它自由。”
类似的，想客观评价中药风险的时候，文化也带来了极大的障碍。
绝大多数科学家都同意，
要振兴中医药，唯一地办法是它们进行科学检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就像要给果树修枝，这样才能保证集中资源，结出几个优质的果子。
按理说，不管中药西药，客观数据都应该是评价的唯一标准。但执行起来，却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
作为外人，中国人评价西药可以只看数据，但评价中药就不行，因为我们“身在其中”。因为中药是中医的一部分，而中医是一种文化。
中医文化中包含的阴阳五行，整体辩证，自然主义等，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中华民族的核心。如果我们质疑中医药，就等于质疑中国人的根。
正因为如此，当科学家提醒广防己，何首乌等中药毒性的时候，很多人依然选择“有意低估风险”：“好的中医靠经验配伍，肯定能解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