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全国雾霾严重，北京雾霾值爆表，我从济南坐火车到杭州，一路 900 公里，都是白茫茫一片。有的地方薄一点，有的地方浓一点，泰安、曲阜、徐州、南京，无一幸免。火车到了杭州，PM2.5 指数180，这算不错了，中度雾霾。
我用手机打了个专车，显示接单司机接了一万多单了，服务评分 4.9 分！我 2015 年做过几天专车司机（查看《我当专车司机的奇葩经历》），当时一天能接十四五单。如果每天跑车12个小时接 20 单，跑 500 能到一万单。评分满分是 5.0 分，4.9 分已经相当高了！
专车司机江浙口音，打电话指点我找上车地点，说话逻辑非常清楚。司机四十来岁，说话客气，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司机。
“您好厉害，一万多单，跑了多久？”
“快两年了。一身都是病，长期坐着，身体受不了，开不了多久了。新政策出来，各种要求，我达不到，开不了了，干脆不开了。”
“您评分这么高，也不让开？”
“根本就不是按评分来的。服务分保持这么高，可不容易，说起来都是泪。上次有个女的在医院打车，她住院部门口，我在门诊部门口，相差只有50米。我让她走走过来好了她死活不肯。我说求你了帮帮忙吧，真没办法单行线又赶上下班时间，绕过去至少要十五分钟。她就是不肯，后来投诉我态度不好。人嘞.........”
“不容易，或许她正在气头上吧，在医院不会有什么好事。你雾霾天也不带口罩？”
“戴口罩有用的嘞？如果雾霾一天两天过去，口罩戴戴好了，要是一年两年过不去，还不如让身体慢慢适应，总要适应的。”
听到这里，我用手调整了一下口罩，犹豫是不是要摘下来。
面对雾霾，我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抱怨政府以外。这种抱怨会持续几十年，雾霾短期不可能解决。
接下来几年，医院绝对是人满为患。不用预测，肺病患者、儿童支气管炎患者，老人癌症患者，会大幅增加。还有那些鸟类，雾霾这么严重，能见度低，它们每天都在室外，估计会病死不少，饿死不少。鸟类不会储存食物。
想想这些，好无力！心塞！
今天在茶馆和一朋友聊天，他说前些天听某老师讲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年轻的时候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懒。我说你记错了，这是孔子说的，原话是：
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朋友对我露出一脸的崇敬之情。很惭愧，我也是最近学习《论语》才记住的。
朋友和我都上过大学，工作过十几年见过些世面，但圣人这么经典的智慧，以前一直都不知道。社会上大部分人估计跟我们差不多？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看见一段话，好像回答了这个问题。听说是柴静说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前三十年拼命毁文化，后三十年拼命毁物质。
如果你知道建国后的三十年，我国社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就知道答案了。“破四旧”时，那些书画名家的作品都烧了，千年留存的壁画佛像都毁了，历代保存的经典建筑都拆了。那么多次战争没有被毁掉，反而在和平时期消失殆尽。上次有朋友说，是那时的人民太愚痴。不是的，过去一千多年都没毁掉，就在我们这一代人毁掉了，难道只有这一代人愚痴？当然，确实很愚痴，当时“破四旧”差点把汉字全部改成拼音，哪有人敢去学《论语》。
有人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提这些有意义么？其实，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去。好，不说了。
前三十年拼命毁文化，看懂了吧？我上学时觉得秦始皇“焚书坑儒”简直是愚蠢之极，让中国古代文化损失巨大。现在想来，焚书坑儒那点损失算个屁！就算秦始皇没有毁掉，前三十年也被毁了。
后三十年拼命毁物质，大家记忆犹新。那些矿产挖掘、石油开采、森林砍伐、河流污染等，这些事情我没有全面调查，不发言。我说一些我的亲身经历吧。
现在有些农村污染比城市污染更加严重。我老家在湖南岳阳农村，我小时候经常到小河里游泳，到沟渠里捞鱼。现在不可能了，那些水你连洗手都会觉得不干净。
2016年1月开始，我从五台山徒步走到峨眉山，途中有些村庄马路边的垃圾，恶心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有一次遇到一条清水河，我心情很好，沿着走了两公里，眼睁睁看着半路出现一条污水沟，不断排出大量的浓臭黑水，直接就和清水河融合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一边是清水，一边是污水相融，持续不断地相融，产生了一条新的泛着臭味的黑水河。这个景象现在还印在我脑海中，当时我心疼了很久。还遇到一家寺庙，建在超大的垃圾堆中间，我在那个寺庙挂单，住了一晚 .......
有点歪楼了，回来继续坐车。
堵车开始了。车里有点闷，老司机把车窗打开了一点。
“建议您还是别开窗了，外面空气质量不好。”
“您介意？那我关上。”关上窗，他接着说，“其实车内车外是一样的，密封性能没那么好。前面堵车，估计要有几分钟，修路了。”
“这条路好像经常修。”
“好不了的嘞，修好了再挖，挖了又要修。”
“是要铺管道吧。”
“现在还哪有那么多管道要铺？告诉你，城市每年建设费用是有预算的，好比给了两个亿，今年如果只用了八千万，剩下1.2亿不用，明年预算就只有八千万了。那就用用完好了，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搞个工程还能有回扣。怎么用完？找个理由修路嘛。随便找个小毛病，挖挖开，接着修。”
“真这样，您猜的吧？”
“八九不离十，这条路我两年几乎天天跑，看着他们这么干的。”
司机师傅解释得合情合理，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政府的公信力已经到谷底了。上次 G20 峰会前，杭州机场快速路开通，我很开心，毕竟去机场不用收费了，返回的时候收 20 元。有一次我送人去机场确实没收费，回来的时候走了另外一条高速，以前这条路高速费收15元，但这次要收35元，收费员说我之前走了机场快速路，系统有拍照记录，因此有20元是代机场快速路收的。我勒个去！什么逻辑啊？！我当时很气愤问凭什么？人家说：“你凶什么凶啊，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也只是个收钱的！”我当时就蔫了，他说的有道理，我凶什么啊，他也只是个收钱的。
我该找谁抱怨去呢？
雾霾这么严重，我们都在抱怨政府？但政府是谁？每个公务员都不会觉得自己是政府，就算是责任岗位的政府官员，也不会背这个黑锅的。
气象局局长说，我已经把红色预警门槛调高了，大幅减少了红色预警天数，成果显著吧！工商局局长说，经济发展这么好，你们有吃有喝有房住还不感谢我？财务局局长说，我就是一个算账的，怎么问起我来了？交通局局长说，单双号限行都做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搞？环保局局长说，我上个月才上任的，怪我咯？市长先生说，我去年承诺雾霾治不好提头来见只是个玩笑，为了表明我当时的决心。
写到这里我都有点想骂自己：你个傻逼，你抱怨政府，政府是谁呢？不可能是那一栋栋豪华大楼吧。但不抱怨，我们还能做什么呢？这种时候，最忙的不是那些环保局交通局气象局什么的，而是信息监督局（假如有这么一个部门），因为他们要监控舆论，一些不合适的文章，是要删除的，不知道包不包括这篇。
总算过了堵车路段，车子开始快了起来。
“别看大家现在抱怨这么厉害，每天喊要治理雾霾，每天喊要有个交代，每天喊要离开北京，放心，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为什么？”
“显而易见！我保证，如果明天出现蓝天，大家的心情立马就好了，每个人都在晒蓝天白云，还会编出一些新段子。仿佛雾霾早已离我们远去，而且一去不复返。”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政府还是会有所作为吧？”我把这个老司机真当成老司机了，对他期待相当高。
“当然，不知道，但那么容易得嘞？再说，政府有责任，老百姓就没责任？你看看到处都是随地丢垃圾的，这些不说，您去饭馆随便看看，哪一桌上不是剩下大量的饭菜？剩一半很正常吧！这些浪费的资源从哪里来？我上次说这事，有个客人还不乐意，说我花的是自己的钱啊。他就是搞不拎清脑子浆糊得嘞，钱是你的，资源是社会的啊！”
“您说得有道理。这快过年了，估计又是一波浪费高峰！”
“现在有几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从不浪费粮食 ？我小时候踩到米饭，我奶奶都会骂我，说踩米饭会被雷劈的。现在不只是浪费粮食，住大房子浪费建材，开大排量的车浪费汽油，衣服没穿几次就扔，家具没用多久就换。还有那些经常网上购物的，你看看每个商品和包裹的包装，一层又一层，每天得浪费多少纸！这怪商家？不！包装不好顾客不满意，这是顾客的要求，是每个人的要求 ...... 雾霾这事儿啊，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责任。说句话，您别不爱听：我们吸这雾霾，活该！”
这句话吓到我了，我咳嗽了几声，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车还在开。想着老司机的话，想着我每天的网购，我默默地把口罩摘了下来。
/完/
【七哥闲谈】
没忍住，又熬夜写了一篇关于雾霾的文章，给您添堵了，不好意思。
不过，我上次发完文章《我在雾霾中看见了什么？》，雾霾就减弱了，这篇文章发出去，估计雾霾也快减弱了吧。
老司机说的很对，我们在抱怨的同时，还是从自己能做的做起吧，不浪费粮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