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帝国而逝
——时代的挽歌
六.被石头压住的伤疤（中）
“爱德华”是个盎格鲁萨克逊名字，诺曼底王朝以来这还是第一位盎格鲁萨克逊名字的君主，原来的全是法国名字。征服者威廉以后的英格兰国王实际上全部都是法国人，但是法国人在进驻英格兰两个半世纪以后也算有了点自信，国王也用一个在英格兰已经有三个国王用过的名字了。但这个王室还是第一个，所以是“爱德华一世”。
实际上爱德华一世在成为“苏格兰之锤”之前还是“威尔士之锤”。这人好战，即位之前打近打远。近打的是英格兰内战，和反抗他老爹亨利三世的男爵们打仗。远是参加十字军，去争取圣地。当上国王之后才打中程仗，打对威尔士和苏格兰的殖民战争。
先打威尔士，通过两次战争成功地并吞了威尔士公国。1284年在新修的卡那封城堡内，爱德华一世为了安抚威尔士土著贵族，答应只要他们不再反抗就给他们一个“出生在威尔士，绝对不会说一个英语单词”的“威尔士亲王”，威尔士土著贵族当然很开心地答应了这个条件，但是爱德华一世抱出了一位刚刚诞生的婴儿，就是后来的爱德华二世，“是不是‘出生在威尔士’？是不是‘不会说英语’？’”，彻底懵逼了的威尔士土人以头抢地，英格兰人太无赖了。
卡那封城堡，威尔士土著就是在这里被爱德华一世忽悠了
从此之后，“威尔士亲王”这个头衔和威尔士的分封都属于了英国君主的长子。
查尔斯王子被册封为威尔士亲王
拿下了威尔士之后，爱德华一世瞄上了苏格兰。
当时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关系挺不错，苏格兰国王亚历山大三世对爱德华一世还存在“部分臣服”的关系，这是因为亚历山大三世在英格兰拥有土地，在这些土地上亚历山大三世是爱德华一世的臣子。
伊丽莎白一世之前的英格兰君主对法国君主也有部分臣服的关系，因为在法国都有土地，英国是在伊丽莎白一世时代才彻底成为岛国的。
亚历山大三世家运出了问题。1281年到1284年这三年中连接死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到了1286年自己也一命归西，只留下一个3岁的外孙女，挪威公主玛格丽特。根据亚历山大三世去世之后的安排，玛格丽特应该嫁给爱德华一世两岁的儿子，后来的爱德华二世。说好了的这种安排不意味着英格兰对苏格兰拥有宗主权。问题是玛格丽特在7岁时从挪威回苏格兰的时候死在了路上，这一下苏格兰王位出现了空缺。
苏格兰的长老们请求爱德华一世主持有关王位继承的争端，而爱德华一世则解释成为由他进行仲裁。爱德华一世主张因为小爱德华的婚约，英格兰拥有了对苏格兰的宗主权，于是就支持了约翰·巴里奥。但就是巴里奥也无法忍受爱德华一世，到最后就打了起来。爱德华一世大胜，据说在进兵苏格兰时，杀死了“除耗子以外的所有活物”，最后把苏格兰国王约翰·巴里奥都带回伦敦关进了伦敦塔，斯昆石就是那时候抢回来的。爱德华一世认为既然苏格兰国王是坐在斯昆石上加冕，那把斯昆石搬来伦敦，让他们无法加冕也就说明了英格兰对苏格兰的宗主权，和在威尔士骗来“威尔士亲王”的封号一样。
斯昆石
但苏格兰人不肯只是哭天抢地，接下来花了六十年时间接连和英格兰人打了两场“苏格兰独立战争”，电影《勇敢的心》说的就是第一次苏格兰独立战争期间的故事。结果是苏格兰得到了独立，英格兰放弃了对苏格兰的宗主权。但是在接下来的200年中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还是各种边界冲突和小型战争。英格兰在两个半世纪的对苏格兰战争中不是在进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完全是在镇压国内叛乱，异常残酷。为苏格兰国王罗伯特一世进行了加冕的一位伯爵夫人和罗伯特一世的妹妹被俘后被关进铁笼示众时间长达四年。而罗伯特一世的弟弟和《勇敢的心》的主人公被俘后则直接被“挂拉分”（Hanged, drawn and quartered）了：先将受刑人绑在木板或是木架上拖到行刑地点吊至半死但保留意识，接着开始阉割并开肠剖腹且于受刑人眼前丢进火中烧尽，最后再斩首。结束之后，受刑人的头颅挂在伦敦桥上公开示众，而其余肢体则会被支解为四分并“送至英格兰国土的四个角落”。
挂拉分的行刑现场
一直到1567年伊丽莎白一世死后无嗣，不得已迎来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成为英格兰国王詹姆士一世，实现“共主邦联”（personal union）。在斯图亚特王朝取代都铎王朝之前，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历史就是一部血与火与泪的历史。而共主邦联之后英格兰和苏格兰又重新开始了杀戮。从苏格兰来的斯图亚特王朝在君主权力和宗教问题上和英格兰不合。于是詹姆士一世的儿子查理一世就被英格兰人克伦威尔砍掉了脑袋，没了国王的英格兰干脆成了共和国。
克伦威尔死了之后，英格兰人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有个国王，这就又把查理一世的儿子从法国找了回来做国王，就是查理二世。但是查理二世死了之后，他弟弟詹姆士二世又因为宗教问题被英格兰人废掉了。
这位被废掉的詹姆士二世在当国王之前做过海军大臣。带领英国海军击败了荷兰海军，从荷兰人手里抢来了一块叫做“新阿姆斯特丹”的北美殖民地。这块新殖民地后来就用他的爵位（约克公爵）给命名了“新约克（New York）”，中国人觉得那种叫法效率低，给简化成了“纽约”。
但这位做国王不怎么样，莫名其妙要搞“信仰自由”，要取消对于天主教徒的歧视，而且老了老了，王后还被他搞大了肚子。
如果是闺女没事，因为两个姐姐已经是圣公会教徒了。但要是养个继承权高于女儿的儿子呢？那时候英格兰版的“狸猫换太子”传遍了全国，大家都认为国王肯定会养一个儿子，就是养女儿也可以换成儿子嘛，这个儿子还肯定是天主教徒。
于是就有人去荷兰找嫁到那儿去了的大格格玛丽，玛丽嫁的是行政长官威廉三世，手上有兵，这位威廉三世一听就带了人来抢王位。大军一到，英格兰军中新教徒纷纷倒戈，威廉三世兵不血刃就把詹姆士二世给赶到法国去了，这就是“光荣革命”，1689年的事。这样玛丽就当了女王，但丈夫威廉三世也不能白来一次，就算个男王，于是夫妇双双把王封，一对王，斗地主能当炸弹用。
这次威廉搞了一个《王位继承法》，规定只有新教徒才能继承英格兰王位，这才彻底解决了英国王位继承时的纠纷。还有就是为了防止狸猫换太子，王后出产时必须要有内务大臣在场确认，这个规矩直到1948年莉莉贝特生查尔斯王子时才破。
被废了的詹姆士二世当然不服，那个狸猫太子弗朗西斯和太孙查理也坚持不懈，一直自称是英国国王，被人称为“The Old Pretender”和“The Young Pretender”，大僭称王和小僭称王，大山寨王小山寨王。小僭称王比大僭称王有名，长得帅，人称“帅哥王子查理（Bonnie Prince Charlie）”，这位小僭越者从流亡的法国偷偷回到了故乡苏格兰要起兵夺回王位，帮忙点赞的苏格兰老乡也不少，在苏格兰人看来英格兰人实在太坏了，没国王了拉苏格兰人去做国王，不要了就把苏格兰人的头给砍了，还又拉了个荷兰人来做国王，犯我强苏，虽远必诛！
虽然最后苏格兰的叛乱被镇压了下去，但还是杀得天昏地暗，杀到了英格兰人想起了苏格兰人穿的花呢格纹都会做噩梦的地步，国王下禁令不准人穿苏格兰花呢，这条禁令直到1822年乔治四世去苏格兰时穿了苏格兰短裙才算破，几乎延续了一个半世纪。
杀光穿苏格兰短裙的
詹姆斯二世的两个女儿都无后，后来英国人只好到德国去找了乔治一世来当国王，这就开始了汉诺威王朝，此时英国王室中苏格兰血统已经被清洗干净。于是苏格兰人看英格兰人就和印度人看中国人，中国人看日本人一样。
对那些曾经的“苏奸”，苏格兰人也一个不忘记。苏格兰花呢格纹是有注册商标的，由苏格兰的纹章院管理。但有两个有名的格纹“黑卫士”和“坎培尔”被苏格兰纹章院拒绝注册，因为这两种格纹的祖先曾经是“苏奸”，在光荣革命时，帮着英格兰人杀苏格兰人。
一直想写一篇“白屁股的黑卫士”
“黑卫士”是军队编制，现在是皇家苏格兰团第3营，营长是威尔士亲王查尔斯元帅，后来驻扎香港，参加过韩战，上次那张光屁股升旗的就是他们。这个格纹算政府格纹也就算了，但坎培尔就惨了。一个叫“坎培尔”的氏族曾经在1692年参加了一次英格兰人对苏格兰人的大屠杀，到现在不但这种格纹没人敢穿，在苏格兰不少地方就干脆挂着这样的幌子：“No Hawkers or Campbells”（小贩和坎培尔禁止入内）。
“苏奸不准入内”
在光荣革命时期结下的仇恨，某种程度上比两次苏格兰独立战争更甚。所以到了后来英格兰就不能满足于共主邦联，觉得迟早苏格兰人还会造反，一定要合并起来弄联合王国。当时弄联合王国有一个苏格兰人无法反抗的背景事件，“答连湾计划”（Darien scheme）的破产。那个计划是去巴拿马地峡投资，搞一条什么路出来。结果血本无归，苏格兰人几乎家家人都欠了钱。这个时候苏格兰人也就只好同意跟着英格兰一起混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