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
今年从入夏以后，天仿佛被谁捅了一个孔，隔三差五的漏一阵小雨。
刘真不喜欢下雨，走路去单位的路上有一段是泥路，低洼的地方很容易积水。
北京一下雨就成了南方，空气里朦胧又闷热、潮湿又黏腻。
合租的房子没有阳台，衣服洗了只能晾在房间内，一晚上过去，被子重得厉害。
保洁的前两天阿姨刚做了清洁，不知道是谁上厕所的时候忘把马桶圈翻上去。
大早上起床准备上厕所，马桶圈上一点点黄色的污渍。
真他妈的操蛋。
刘真用喷头淋了一下，撕了些纸擦干，坐了下去。
坐在马桶上，刘真有一点想汪阳那个事儿逼。
要是汪阳今天没出差，依他的脾气碰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已经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句。
“麻烦各位小尿的时候把马桶圈翻上去，好吗！”
刘真都能想象到汪阳从厕所回来一定是骂骂咧咧，眉头皱成一团地跟他说。
“他妈的，这些人都啥J8素质，小便不翻马桶圈是要烂鸡鸡的。”
想到这画面，刘真在厕所里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 02 ·
汪阳是刘真的男友，比他小2岁，重庆人，但不太能吃辣。
汪阳总嚷嚷着要吃火锅，还拒绝鸳鸯锅，菜刚吃一半，饮料已经喝了两瓶。
刘真第二次跟他去吃火锅的时候是真的郁闷。
刘真：“你明吃不了辣的，为什么不点鸳鸯？或者你点微辣也行啊，还偏不行，死活要中辣。”
汪阳：“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仪式感！一个重庆人的倔强。”
刘真：“我看啊，这才不是什么仪式感，是一个傻逼在拼命作！”
· 03 ·
刘真和汪阳是在小软件上认识的，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前一年，他们没加微信，间断聊过三次。
第一次是汪阳找他约炮，但那天刘真单位聚餐，时间没对上就没成型。
第二次是汪阳又找他约炮，中间已经隔了两个月。
刘真：“怎么了，你上次后来没约到人吗。”
汪阳：“约到了啊，这不没和你约成嘛，得不到的总是让人心痒痒。”
刘真：“那这样说，我就不应该让你得到啊，让你一直痒着。”
汪阳：“额，那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刘真：“哈哈，我今天约了中介去看房，下次吧，今天你找别人好啰。”
汪阳回了一个竖起中指的表情，刘真没有理他。
汪阳第三次出现在聊天记录里，距离第二次隔了只有两周。
汪阳：“嗨，Its me again。”
刘真：“哈哈，又是来约炮的吗。”
汪阳：“是的。今天有时间了吗？”
刘真：“有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来吗？”
汪阳：“行。”
· 04 ·
刘真趁他没到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继续看《甄嬛传》。
皇上问甄嬛喜欢什么花，甄嬛说她喜欢松柏，做人做事无花无果，终年青翠也就罢了。
刘真很喜欢这一句，拥有就会失去，月亮升起来就会落下去。
很多事都是这个理。
你对一个人投放期待时，也埋下了失望。
地址发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信息来了，刘真穿着短裤开了门，将他领回自己的房间。
汪阳看着不高，头发比寸头略微长一点，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露出来的小腿光溜溜的。
进屋两人说了两句话坐在床上沉默的看起了电视。
一集过去了，两集过去了。
期间刘真抽了两根烟，汪阳抽了一根烟。
除了问烟灰缸在哪，两人没有更多交谈与动作。
刘真纳闷了，不是来约炮的吗，怎么，是嫌我没照片好看呗这反应。
他倒没有急着做爱，只是一个人在网上口口声声对开嘴炮，到了跟前突然没动静。
这事儿放谁身上自信心难免有点受挫，会想是不是没相中。
刘真：“怎么，不是来约炮的吗？”
汪阳愣了一愣，手头的烟灰差点掉在床上，“是的，只是突然有点自卑。”
说话的时候，汪阳没有看刘真，眼睛直勾勾的保持盯着屏幕。
这话倒有意思，不就一约炮，怎么还牵扯出自卑不自卑的问题。
汪阳：“一开始见你照片只觉得好看，见了真人好像比照片更好看。”
他停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丑丑的。怎么说，就觉得距离挺远的。”
刘真笑了：“你这小孩想的太多了，我没觉得你不好看，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可爱两个字一出口，刘真注意到汪洋的眼睛亮了一点。
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一盏灯点亮，微微的发着光，这光一亮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口干舌燥的味道。
忘了是谁主动的，也许是刘真吧，因为刘真到现在还记得汪阳的嘴唇微微颤抖。
那小孩紧张劲仿佛一个人穿着的鞋破了洞，误入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局促不安。
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不伸手碰，双手背着，任人宰割。
这小孩，不是嘴皮子很利索吗，原来是个嘴炮王。
刘真翻身将汪阳压在身下，两个人混成一团。
· 05 ·
十五天了，汪阳没有出现，那个夜晚像茫茫大海上的一个暗旋，出现又消失。
刘真没什么具体概念，的确，他对汪阳挺有好感的。
只是他对感情的事不喜主动，也不怕主动不好，会丧失先机。
只是他拿不准汪阳是什么底细。
若汪阳只图一夜贪欢，他又何必再问，给人添麻烦。
那一晚的事情既然他没提，过去了，就过去了。
· 06 ·
又三天，快下班汪阳的信息传了过来，“你怎么最近也不找我。”
附带一个下垂眼的表情，刘真心底顿时冒了泡泡。
刘真：“我也不知道你这小孩是不是只想约炮啊。”
汪阳：“本来是的！不过都怪你，现在我只想和你约炮了，连打飞机脑中都是你。”
若是此刻刘真照镜子，他会发现他的嘴角上扬的更甚。
张满胡茬的一张脸，每一根胡茬从头到尾都透着欢喜。
刘真：“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汪阳：“那看完电影呢？”
刘真：“任你处置啰。”
汪阳：“那就一言为定。”
好像从大学毕业后，刘真去电影院都没再买过可乐爆米花。
今天排队买票等汪阳，他见前面的情侣都买了，吐口而出跟着买了一个情侣套餐。
汪阳到电影院时，电影马上开场了，两人钻进去，灯已经暗了，黑暗里摸索找到位置坐定。
电影好不好看，刘真不记得了，只记得汪阳伸手拿爆米花时碰到了他的手。
汪洋的手没什么茧，很软，碰到了就不想放开。
一场电影看下来，十指紧扣地手，每一根指头似乎都湿透了。
那天晚上两人做了一场，他留汪阳过夜，说是外面的天太黑了。
很久没和人睡过一整夜，有点睡不着。
电视、净化器、空调、插座的指示灯微微照亮，在黑暗里像浮着的一颗颗星星。
旁边的人眼皮合着，在床上一会大字型，一会一字型，大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
嗨，他打呼噜的声音真有点像小猪。
· 07 ·
这样处了小半年，汪阳提出同居，他说不喜欢每天醒来就想着离开，每次离开见面又要等一周。
其实这是在北京很多未同居的年轻情侣谈恋爱的常态。
周五晚上下班去对方家里，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等到周天回到自己租的屋子，下一个周五又重复。
汪阳说他不要这样，他要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刘真。
刘真却觉得，每周能见两天已经挺好的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通常都有一个恒定的量，前面的时候多了，后面的时候就会少。
可他又一想，住一起也挺好的，两个人都能省一点房租和交通成本。
这样说着好像不太浪漫，有点现实。
刘真十七八岁时也有过兜里只有五百元就敢订火车票订酒店去见一个喜欢的人过两天的经历。
但现在不是年龄大了吗，考虑事情的时候，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因素都自然的靠后。
· 08 ·
同居三十天了。
刘真已然十分后悔答应了这个要求了。
汪阳真是个大事逼啊。
那天周六下午，汪阳买了菜打算在家里煮火锅。等他做好端进屋子，两人盘坐在地上吃。
锅里热气腾腾，电视里放着很旧的康熙来了。
汪阳一边忙着看电视，一边在锅里捞牛肉丸子。
筷子一滑，牛肉丸咕咚一声掉进烧的滚烫的锅里，滚烫的油溅了出来滴在刘真光着的大腿。
刘真皱了一下眉头，王阳赶紧从桌子上撕了一张纸递给刘真，刘真擦干净后责怪了一句。
“唉，你也真是看电视就别急着夹菜，都跟你说了好几回了，小心点。”
刘真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汪阳从他说了这句话就一直没说话。
吃完洗了碗也一直没理他。两人靠在床上的时候，刘真碰了碰汪阳的手。
刘真：“喂，你又怎么了，不说话？”
汪阳还是没说话，刘真没再说什么，开始玩手机，没看电视。
沉默在两个人的房间里无限的发酵，彼此都被这沉默涨的厉害，彼此当下又都不愿打破。
这涨转眼就化成了一滩酸，直往两人的眼眶撞。且看谁的眼眶更脆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