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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扶持我高考 | 恢复高考四十年主题征文

有故事的人  · 公众号  ·  · 2017-07-17 17:09

正文

图片源于网络


在那个年代,在家乡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太河人民公社那落后闭塞的山村,这次参加高考,从得知消息到报名、考试,也就二十多天时间,我连文科、理科都分不清,也不知啥是本科、专科、中专,盲打懵闯报名,糊里糊涂考试,自然名落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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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892个作品

本文来自“恢复高考四十年”征文

作者:高 粱

1977年12月,我十九岁,在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年多后,参加"文革"后恢复的首次高考。


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


在那个年代,在家乡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太河人民公社那落后闭塞的山村,这次参加高考,从得知消息到报名、考试,也就二十多天时间,我连文科、理科都分不清,也不知啥是本科、专科、中专,盲打懵闯报名,糊里糊涂考试,自然名落孙山。


1978年夏天,我二十岁,在经过半年多劳动之余的自学复习后,第二次参加高考。


这次,我惦量自己,报了中专,最终被淄博师范学校录取。


我是在1966年的夏天,被父母送到村小学,开始我的上学路的。记得上学不久,发的课本课文没学几篇,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我们使用的课本,今天老师说"房前屋后种瓜种豆"这篇课文是"封资修"的东西,不能学了,明天老师又说"大羊大小羊小"这课文"有毒",也不能学了。就这样没几天,我们那课本就没几篇课文能学,被老师收起不能用了。在后来的小学二三年级,我们一直是上着没课本的学,语文课我们就只学《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发表的"最新指示",数学课呢,则是背诵《九九乘法口诀表》,老师让我们正着背、倒着背、横着背、竖着背、斜着背、交叉背,只背得头昏脑胀。那时执行伟大领袖"学制要缩短,教育要改革"的指示,我们上学的学期也改成从春节后算起,小学是五年,初、高中都是两年。


1972年春节后,我到上初中时候了,我们村小,没有初中班,我和本村的四个同年级的,就被安排到邻村北下册村,插入他们那的初中班。到1973年春节过后,当时的人民公社,在淄河西岸,北下册村对面的一面山坡上,为我们河西的8个村,建起了处中学,起名叫"河西联中",我们就到那里上初中,我们也是这新建学校的第一届学生。


这一年,我们上学,发生了许多重要的变化。首先是学制变了,新学期恢复以前,也就是1966年以前的样子,从夏天暑假后开始。这样,我们的初中二年级,就要多读半年,成了一年半。再就是这年的高中招生,由前几年的按出身、政治表现推荐录取,改为统一考试按文化成绩录取。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文革"中邓小平第一次复出后,实行的教育整顿。


别看就是这样一项高中招生恢复考试,按考试成绩录取制度的实行,却给我们当时的老师和学生,带来了天上地下的变化。经过那个特殊年代的人都知道,"文革"中的老师,是"臭老九",不时会受到学生的批斗,在社会上也抬不起头来。而升学实行论出身不论学习成绩的推荐制,学生没有学习的积极性,因而那时在学校里,我们是学生不愿学,老师没法教。但这一年一实行考试,就不一样了,老师挺起了腰杆抓教学、管学生,学生呢,特别是学生好的同学,和一些还想上学的,则有了自觉学习、勤奋学习的积极性。


由于我们河西联中是新建学校,老师也是新配备的。当时教我们语文课的是个女老师,叫许立英,教我们数学的是男的,杨广德老师。这两位老师,都是"文革"前淄博一中的高中毕业生。在我们那有个说法,就是高中考上了淄博一中,也就是双脚迈进了大学校门,况且他俩还是学校的优等生。但就在他们毕业,要参加高考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高考取消,他们只好回到我们太河家乡,在生产队参加劳动。那时农村高中生也缺,后来他们被招录为教师,这年成了我们的任课老师。


这许立英老师,上第一节课就对我们讲:考考考,老师的招,今后大家要上高中,上大学,有出息,成人才,就靠考试,考试就靠老师好好教,学生刻苦学,别的不说,我好好教,你们就管给我加劲学!


那时的我,喜欢看杂书,我的二哥是"文革"前的高小生,我上小学时没课本,空闲时间我就翻看他那学过的课本,都叫我翻烂了。我当时在班上作文特别好,每次的作文都被许立英老师当范文在全班读。许老师对我也特别好,记得在学过了鲁迅的《一件小事》后,她让我们也写一同题的作文,可我两节作文课绞尽脑汁,也没写出这篇作文来,最后全班就我一个人没交这篇作文。一连几天,我都怀揣着不安的心情,等待许老师的批评。可最后作文评讲时,许老师对我一个批评的字都没说。她的宽容,至今叫我感动!


杨广德老师是另一个班的班主任,自然对他们班的学习抓得很紧。杨老师讲课很有激情,讲数学题,他给我们讲着讲着,就会讲到别的事情上,讲的最多是叫我们不要辜负这考试好机会,因这机会不讲出身不讲政治表现,人人平等,最公平。而每次讲到最后,他总是放低声音,骂"文化大革命",说是这场运动毁了他的前程,要不,他早是哪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了。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说"文化大革命"不好,吓得都不敢做声。我数学课不好,知道是以前的底子没打好,便晚上在家从初一的课一点点补起,他教的课布置的作业,过几天我都是自己重新温习一遍再做一遍。他知道了,对我没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摸挲我的头,再用力按一下。但到了他的班上,却对我大加赞扬,要大家向我学习。这是事后,他班的同学告诉我的。


因为我们的基础太差,我们虽然上的是初二年级,但每门课程,都得从初一的基础一点一滴补起,这样只有白天正常的上课,时间就有些不够了,学校便开始让我们上晚自习,正好建校时的工棚还在,在地上铺上一层谷草,每人从家带来铺的盖的,我们村离学校不远,只有二里路,可回家吃饭,上完晚自习就在学校住下。那时我家村里还没通电,在家晚上点的是煤油灯,第一天上晚自习,也是第一次见到电灯使用电灯,一下就被那亮光惊呆了,回家和娘说:那电灯贼亮,比白天还亮,掉到地上一根针,也看得清。娘不信,说哪有亮过太阳的灯?


那时许立英老师结婚不久,给我们上课几个月后,肚子就开始鼓出,后来是越来越大,行动都有些不方便了,但她在孩子出生前一周,还坚持给我们上课,我们这届学生,是在接受知识的同时,看着她肚里的娃娃一点点长大的。


杨广德老师,那时也已结婚有了孩子,他的家离学校有七八里路,平时,他都是放学给我们批改完作业备好课后,再步行赶回家。自我们开始上晚自习,他晚上也住在学校,辅导我们,只有在周末时才回家一次。


可是,这样的好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一年后,1974年的春节过后,我们再到学校,这时全国已出了"白卷英雄"、"黄帅日记"、"马振抚中学事件",中央发文件,开始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破"师道尊严",要学生起来造反,争当"反潮流小英雄"。高中入学考试,也被明令取消了,老师又不敢教,学生又无心学。几个月后,我们这届学生,也就糊里糊涂地毕业回家了。


考试取消,那时上高中的名额,是按各生产大队应届初中毕业生人数,分配到各村的。我们大队,也就是我们村五个初中毕业生,分得了两个上高中的名额。我所在的生产小队,我们两个毕业生,分得了一个名额,我们两家又都是中农成份,两家家长都想让自己的孩子上高中。大队书记看没办法,就召开社员会,征求大家意见,社员们说投票,投票最合理,我没想到,投票竟然投中了我。


1974年夏天,靠投票推荐上高中的我,来到离家五里路的淄博二十中,开始了两年的高中生活。但这两年里,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批林批孔",还有"评水浒,批投降主义",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我们的学习呢,也要求与生产劳动结合,语文是学少有的几篇毛主席诗词,鲁迅的文章,大都是学写批判文章,数学是学土地计算粮食产量,化学是学造沼气池,物理是学接电灯线开柴油机拖拉机,历史是批林彪在辽沈战役中不听毛主席指挥,等等。学啥也不考试,学习成绩是小组评定。高中两年,实际是在背着煎饼卷在学校瞎混了两年,啥知识也没学到。1976年夏天,我们高中毕业,老老实实回村参加农业劳动,每天顶着黎明曙光出坡、披着傍晚天空开始闪烁星光收工,汗水挥洒在山山岭岭的瘠薄山田里,再读书上学,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了。


1977年11月,当挂在家中墙上的有线广播小喇叭,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给我们带来的不是惊喜,是完全被"炸"懵了。


懵着报名,懵着进考场,懵着答试卷,看着那各科试卷的试题,大瞪着两眼不明白,这时也才知道,脑海里翻来覆去扒来剥去寻找出的仅有语文、数学等几门功课的知识,是初中二年级在河西联中时,许老师、杨老师苦心教我们学到的!


成绩出来,榜上无名,自是毫无悬念。


衡量自己,高中知识没学,唯有一点基础是初中后一年学的东西,大专不敢想,中专能考上,就是烧了高香了。于是,借来初中各科课本,白天上生产队劳动,晚上,在煤油灯下,自学复习,来年再考!


说是来年,其实也就半年的时间了,1978年的高考是在7月份。参加完第一年的考试,等明白过来高考是咋回事,又忙过春节,离参加考试,也就四五个月的时间了。我不敢怠慢,每晚都自学复习到很晚才睡,可就是这样,我算计下也自学复习不完所有的课程,心里急得不行。转眼就到了麦收时节,这年我还担任了生产小队的会计,麦收时白天和大家一起到地里收割熟了的小麦,晚上还要算帐给社员们分打好了的麦子、麦秸、麦糠、麦穰,更没时间复习了。


正在这时的一天早上,在河西联中教数学的民办教师李德训老师,给我捎来一口信,说是他利用假期,在学校给要参加高考的学生免费辅导,已经辅导十几天了,周围几个村要考试的都去了,就我没去。最后一句很严厉:眼看就要考试了,你还不来,到底在干什么?


我一听,怪自己的信息闭塞,不知道这辅导班的事,也感激李老师这一声喝,喝醒了我。我赶紧找生产队长,请假,那小麦场上分粮的事,我只好一早一晚挤出时间去干。


再一次走进我上过初中的河西联中,走进那辅导班,一天课下来,我真正傻了眼。参加辅导的大都是初中应届的毕业生,少数我们已经参加劳动的。这李老师是王子山村的,是"文革"前的初中生,也是我们那有名的高材生,也是因"文革"才没捞着上高中上大学,是个全才,语文、数学、理化、政治各门课全辅导着。一上课,他在黑板上抄题让大家做,然后讲解,一黑板抄六道题,参加辅导的特别是应届生,李老师抄完就做完了,可我前边的两道题还在吭哧吭哧做不出来,急得头上直冒汗。李老师看了,就在课后单独辅导我,给我讲解。那也正是火热的麦收天,但李老师一个人,义务在那辅导我们,讲台上一站就是一天,讲课都是一节连着一节,课间还要单独给我们几个年龄大的讲解,每天口角上都是干咧的血口子,后来喉咙都哑了!


就这样,一大早,我在生产队的麦场上,给社员们分麦秸麦糠,分完匆匆赶到学校,听李老师的辅导;傍晚从学校回来,匆匆赶到麦场,给社员们分白天打下的麦子,分完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我再回家吃饭,饭后再在灯下翻开李老师给留的大量习题,每天都忙到半夜。


昏天黑地二十多天后,在我过去就读的淄博二十中,就在我过去上课的那间教室,我第二次走进考场。


考完就回家继续参加劳动,我还继续当我的小会计。时间已是到了秋天,这天,我和社员们正在离村五里路的黄家岭上,收地瓜分地瓜,在公社工业办公室工作的同村张四叔,给我捎来了邮局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先叫大队副书记拿去,直接拆开,高声念道:你已被淄博师范学校录取。老书记则拉着我的手说:你是咱村第一个靠自己本事考试走出去的,也是第一个没找我、靠我、缠我、难为我走出去的!


在我的家乡,若是有人命运好转、人生有大的好的转变,人们就会说他是命里"有贵人扶持",若是找算命先生算一算自己的命运,也大都会得到"不远将来或多少岁数上会吉星高照、好运亨通",问是为什么,也会得到命里"有贵人扶持"的解答。我这次考上师范学校,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路,是我一生命运的重要转折点,虽多年过去没有"飞黄腾达",但也是完全另外一条不同的路。我也知道,我这也是命里"有贵人扶持",这扶持我的"贵人",就是我难忘初中二年级时的许立英老师、杨广德老师,我复习时无私辅导我的李德训!


时世变迁,多少年过去,许立英老师调到省城任教,杨广德老师到机关任职,李德训老师后来调到乡中学,转成公办老师,在教坛辛勤耕耘大半生,近年退休后随孩子到北京生活。回想起这么些年过去,我对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些"贵人",却没有去看望他们一次,没有去当面说一句感谢的话,表达我的感恩之情,心中愧疚难平,不能原谅自己!


我命里的"贵人",我永远忘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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