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时拾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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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新怪谈——看不见的朋友

时拾史事  · 公众号  · 历史  · 2017-04-15 19:18

正文


 

龙泉君吾兄,


扬州一别,已逾一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不知你新居是否落成,生活过得如何,现在住在何处?我曾数次到龙泉居求访,但始终没能找到你。


扬州那次相遇,我回乡后才知你是专程去找我的。要不是你在那里烧了我的床帐,我本想终老于彼,不打算回乡了的。在那之前,我的货物遇风浪沉没,我曾经丰厚的家底毁于一旦,也还不起出来前备货借的钱。巨大的损失让我无颜面向家人交待,也不知道还能怎样挽回。我花光了盘缠,和风尘女子混在一起,日日喝酒买醉,不去想未来。是你的出现让我回想起我的家庭,我的妻儿,想起该为他们承担的责任。你的一把火烧醒了我,烧出了我的雄心和斗志。


不过这都是我后来才想清楚的了,在当时,我对你不打招呼就出现的唐突举动暴跳如雷,也因为自己懦弱的样子被你看到而恼羞成怒,我对你出言不逊,完全不顾及以往的情义。我辱骂了你,赶你走,说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我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多希望时光可以重来,我可以修正我的行为,求得你的谅解。


你当时大笑而去,听上去并没有生我的气。第二天有人来找我,说一个陌生人给他留信,让他把一包东西带给我。我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够我重起生意,做一些小本买卖。我知道那没有别人,一定是你给我留下的。我用那点钱重新进了点货,自己背到临郡去卖,慢慢挣回了回乡的盘缠。


回乡后我很歉疚,想找到你,向你道歉,可是再没你的消息。你不知何时离开了我家,也不在你的旧居,无论我怎么寻访,也寻不到你的踪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请不要和一个失去斗志的懦夫计较吧,对那晚我说出的话,我已经追悔了多时。龙泉兄,请你一定,原谅我吧。


                               弟 达诚



 

龙泉君吾兄,


一别一年半了,没有你的消息,愚弟甚是挂念。每个雨夜我都会想起你,想起第一次和你相遇的情形。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吧?当时我刚搬进这套宅院,房子甚大,有的房间还无人可住。那天夜里雷鸣电闪,大雨如注,在屋里能听到远处山洪咆哮的声音。后半夜雨小了,大家都睡了,却听到急迫的敲门声。我被惊醒,披衣而起,打开院门,却没看到人。关门回到屋里,敲门声又起,再出去开门,仍是无人。


龙泉兄,那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你可真是把我吓坏了。我问你到底是人是鬼,我记得你说:“深夜打搅主政,还望恕罪,我确实不是人。”


那一夜,你住的龙泉居被山洪冲垮了,因此想在我家借住一些时日。本来我是想拒绝你的,人神异路,我都看不见你的形体,怎敢让你进我的家?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但你言辞恳切,语言文雅,虽然无形,但每次说起话来,都让人如沐春风,令我油然而生好感,于是,我把一间不常用的厅留给了你,还按你的要求,把厅密密封起来,不让家里人看。


咱们相处3年多,我从来没见过你什么样,每次你跟我说话,我面对的都是空气。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如果有形,又是什么形状,是否跟我们一样。


我记得有一次你跟我借后堂,说你的小儿子要迎娶樟树神的女儿,用它办场红事。三天后你还我厅堂,非要我惩罚一个老婢女一顿,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吾兄你的要求,我自然会答应。后来我偷偷问老婢怎么得罪到你,她告诉我是你们在办红事时,她掀开幕帘偷看了。她告诉我,她看到的男女宾客、饮食花烛,跟尘世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分别。那是我唯一一次得知你的形状,但我宁可不知道,我相信那应该是表象吧?至少我跟你的相处中,你那么神秘,我绝不相信你会跟我一样普通。


龙泉君是我称呼你的名字,其实你从未告诉过我你叫什么,也从未告诉过我你是什么。没有名字,没有形状,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对象。尤其是这一年多,你竟一点音讯也无,更让我疑心之前的接触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觉。


龙泉兄,不瞒你说,愚弟十分想念你,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友情,请你至少,给我回封信吧。


                              弟 达诚

 


龙泉君吾兄,


两年了,龙泉兄,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很多张纸条。我给你放在龙泉居旧邸处过,挂在我们一起谈话的书房里过,也曾烧化给苍天过,可是,我还是得不到你的回音。你是否知道,我一直,一直在惦念着你,每一段时间,都比前一段更强烈?


没事的时候我常常独自在书房中待着,我还记得你借住我家时,咱们曾多次在那里畅谈,互相唱和。你不想让我识破踪迹,总让我把酒和笔墨放在几案上后,就把头转向一旁去。每次我转回头时,总能看到喝干的酒杯,和写满诗句的纸。你消失两年了,我还保留着摆好酒和笔墨就转头的习惯,但是,当我转回来时,我再也看不到喝干的酒杯和写字的纸了。


龙泉兄,少了你的欣赏和赞叹,我写不出任何诗句了。不认识你时,写诗是为了修心养性,认识你后,写诗是为了让你品评。现在你走了,我想不出我还可以为什么写诗,写了诗又给谁看。有时候我忽然想到一句绝句,会兴奋难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让你来接下一句。当我冲出房间跑向厅堂的时候,我才会猛醒——已经没有你了,我的诗句,已经无人可诉说。


我的欠债已经渐次还完了,家里的生活也恢复了过去的水准。以前的旧客们常常来拜访,不过我却再也变不回原来的那个喜欢交朋友、喜欢热闹的田达诚。坐在人群中,我总是容易恍惚,会时时想起你,想起我对着你——对着一团空气说笑的情景。人的一生会认识很多人,但只有极少数几个能真正走进内心,让自己感到亲切。走进我内心的那个,就是你。


子期病故,伯牙绝弦。年轻时不理解他的感受,如今理解了。龙泉兄,你是我不曾看见过的朋友,你是恍若从未存在过的朋友。但我知道,你存在过,而且至今占据着我心中的位置。到今天,我相信你可能是再也不会出现了,不过有你留给我的记忆,有过你这样一个灵魂契合的朋友,我的此生,已经足够幸运。

                                  弟   达诚

 

 

 

原故事来自《稽神录》·田达诚

庐陵有贾人田达诚,富于财业,颇以周给为务。治第新城,有夜扣门者,就视无人,如是再三。因呵问之“为人耶鬼耶”,良久答曰:“实非人也。比居龙泉舍,为暴水所漂,求寄君家,治舍毕乃去耳。”达诚不许曰:“人岂可与鬼同居耶?”对曰:“暂寄居耳,无害于君,且以君义气闻于乡里,故告耳。”达诚许之。因曰:“当止我何所?”达诚曰:“惟有厅事耳?”即辞谢而去。数日复来,曰:“吾家已至厅中,亦无妨君宾客,然可严整,家中人慎火,万一不虞,或当云吾等所为也。”达诚亦虚其厅以付之。达诚尝为诗,鬼忽空中言曰:“君乃能诗耶?吾亦尝好之,可唱和耳。”达诚即具酒,置纸笔于前,谈论无所不至,众目视之,酒与纸笔俨然不动,试暂回顾,则酒已尽,字已著纸矣。前后数十篇,皆有意趣,笔迹劲健作柳体。或问其姓字,曰:“吾傥言之,将不益于主人,可诗以寄言也。”乃赋诗云:“天然与我亦灵通,还与人间事不同。要识吾家真姓字,大字南头一段红。”众不喻也。一日,复告曰:“吾有少子,婚樟树神女,以某日成礼,复欲借君后堂三日,以终君大惠,可乎?”达诚亦虚其堂,以幕帷之。三日,复谢曰:“吾事讫矣,还君此堂。主人之恩,可谓至矣。然君家老婢某可笞一百也。”达诚辞谢,即召婢笞数下,鬼曰:“使之知过,可止矣。”达诚徐问其婢,云曾穴幕窃视,见宾客男女,厨膳花烛,与人间不殊。后岁余,乃辞谢而去。达诚以事至广陵,久之不归,其家尤之,鬼复至曰:“君家尤主人耶?吾将省之。”翌日乃还,曰:“主政在扬州,甚无恙,行当归矣。新纳一妾,与之同寝,吾烧其帐后幅以戏之耳。”大笑而去。达诚归,问其事皆同。后至龙泉访其居,亦竟不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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