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罪恶最初都是微不足道。
——《蔷薇园》 萨迪(波斯)
去年春天,英国伯明翰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叫凯文。
凯文被杀前,他的老婆黛咪像往常那样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凯文在电话里说,我和孩子们在肯德基,马上就回家。
凯文和黛米有三个孩子,23岁的妮琪,24岁的凯莉丝,22岁的卢卡斯,卢卡斯是一名工人,跟父亲凯文一起工作,他们习惯在肯德基吃下午茶。
凯文刚挂上电话不久,黛米就接到了女儿妮琪的电话,妮琪哭着说,爸爸出事了,他躺在公路边,血流满地,正在急救。
黛米一时懵了,她对女儿说,这不可能,我刚跟你爸通过电话。
黛米心急如焚,她再度拨通凯文的电话,但无人接听,只传来令人心慌的忙音。
黛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用最快速度,驱车前往案发地,祈祷凯文平安无事。
当黛米抵达目的地,现场一片混乱,充斥着警察,救护车和围观人群。
尽管如此,黛米还是尽力维持冷静,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误会,出事的不是凯文,是别的什么人。
刹那间,黛米崩溃了。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凯文躺在路边,到处都是鲜血,黛米差点晕厥过去,她注意到,儿子卢卡斯就站在僵冷的凯文旁边,呆若木鸡。
震惊之中的黛米,甚至无法哭出声。
卢卡斯看到妈妈,一头扑进黛米怀里,哭着说,爸爸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黛米以为凯文出了车祸,除此之外,她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上前查看,但急救人员包围着凯文,她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凯文的眼睛睁开了,但片刻之间,那两盏象征着生命的光亮便永远熄灭了。
黛米的双眼一片模糊,生死殊途,天人两隔,耳边徒留医务人员的安慰声。
当警察确定凯文已死,他们将一张惨白的白布盖在凯文了无生气的尸体上。
事后,黛米说,我仿佛身在一场噩梦,觉得自己随时会醒来。
在警察局里,黛米了解到,凯文并不是出了车祸,而是被凶徒杀死的,事情就发生在她跟凯文最后一次通话后不久。
凶徒起初的目标,不是凯文,是卢卡斯,凯文为了救儿子,喋血街头。
医护人员向黛米解释,凶徒用长刀刺穿了凯文的心脏,他们努力抢救了三十分钟,但没有成功。
黛米了解到,凶徒有四人,全副武装,手持长刀,他们开着一辆偷来的福特车,来到肯德基汽车餐厅,不断冲撞卢卡斯的欧宝汽车,直到安全气囊爆出。
凶徒冲着卢卡斯大嚷,抓住他,杀死他。
凯文听到后,冲着卢卡斯大叫,快跑!
卢卡斯跳出车子,飞奔逃命。
现场有个路人,递给卢卡斯一辆自行车,卢卡斯一把接过,
凯文为了守护儿子的生命,站出来挡在凶徒前面。
凶徒将目标锁定为凯文,手持杀伤力巨大的长刀追砍,这种长刀被称为“Zombie knives”,经常在电影里出现。
其中两个凶徒,雷顿和蒂龙,用刀刺穿了凯文的心脏,并在满街路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凯文狂砍。
得知凯文的死因,黛米说,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悲伤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膛。
黛米还说,我为凯文感到骄傲,他做出了所有有爱的父亲都会做出的行动。如果我在现场,为了救儿子,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我永远感激那个给卢卡斯递自行车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儿子可能难逃一劫。
回到家里,黛米和孩子们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他们恨死了这些凶手,这些凶手在一次小小的打架斗殴之后,就将卢卡斯作为杀戮目标。
这几个凶徒都是帮派青年,甚至在凶杀案发生的前几天,还与卢卡斯往来。
尽管卢卡斯跟这些帮派青年有来往,但他并没有加入帮派,这些矮骡子只因为一点矛盾,甚至纯粹出于锻炼胆量,便计划将卢卡斯杀掉。
案发之后,帮派青年将凯文的死编成说唱,在网络散布,其中有一句歌词是——你的父亲将永不再返。
黛米说,他们是恶魔。
在事发后的几周,警察抓住了这几个嫌犯,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否认犯下凶杀案。
在之后的一年里,黛米一家的生活一片混乱,尤其是卢卡斯,他总是责怪自己,陷入心理学上的“幸存者内疚”。
黛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样无法走出来,她欺骗自己,假装凯文还活着,还在工作,只是因为业务出了趟远门,还没回来。她真的相信。
2024年4月,也就是凶杀发生的一年后,几个帮派矮骡子被送上刑事法庭。
黛米选择出席庭审,她想亲眼看看这几个毁了她生活的恶魔。
关于凯文被杀害的视频录像,在TikTok上大肆传播,每当黛米看到录像中自己的爱人被矮骡子砍死,她都会失声痛哭,再度心碎。
最令黛米无法接受的事,很多人以“观赏”甚至“嘲讽”的方式,对待这些视频,尤其那些帮派分子,他们以嘲笑心碎的受害者家人为乐,一些帮派矮骡子甚至发出威胁,恐吓法庭和陪审团。
案犯雷顿和蒂龙被判谋杀罪名成立,分别被判29年和19年有期徒刑,18岁的科茨被判过失杀人罪,判处21年有期徒刑,18岁的威廉姆斯被判过失杀人罪和串谋谋杀,被判13年半有期徒刑。
在宣判时,黛米看到,几个杀人者在笑。
凯文是个有着深色皮肤和英俊面容的男子,1997年,他跟黛米在一辆巴士上相识。
黛米说,凯文有一种天赋,会讲笑话,能令每个身边的人开心。我们在一起后,没有一天分开过,在孩子们眼中,他是最好的父亲。现在,我们的生活被毁了,而杀人者仍然在笑。
为了不让凯文的血白流,黛米参加了呼吁警惕“校园长刀血案”的全英巡回示威活动,黛米劝诫年轻人,携带刀具可能造成毁灭性悲剧,持刀犯罪在英国是一种流行病。
一个人可以随意在网上买到砍杀凯文的那种“长刀”,卖家还会附赠头盔和装备。
尽管凯文死得如此惨烈,但让黛米感到安慰的是,凯文是作为一个守护孩子的英雄父亲而死的。
正是这一点,让黛米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老牌英国摇滚乐队滚石乐队有首歌叫《街上斗殴的年轻人》,一度拿下各大排行榜冠军,记得里面有句歌词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年轻人,不打架惹事还能有啥意思?
据统计,今天的英国,大约有7万名帮派流氓,年龄大多在二十出头,在2023年,这7万名帮派烂崽制造了超过1.85万起长刀血案,使用的都是“Zombie knives”。
这些帮派混混犯案后,往往还会将血案内容编成rap,甚至制作成视频传到网上,以点击率高为荣耀,这已经成了英国年轻匪徒的一种亚文化。
今年7月份,伦敦附近的绍斯波特发生长刀凶杀案,三名不到7岁的女童惨死,英国首相斯塔默专门就持刀袭击案召开发布会。
迫于公众压力,英国警方公布了凶手的资料,该嫌疑人甚至没有成年,差一个月才满18周岁,照片中,凶手穿着校服,对着镜头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英国《警报》报道,该嫌疑人的父母是基督徒,家人都是当地教堂一个合唱团的成员。
夏季是英国青少年犯罪的高发期,他们不用上学,整天在社会上闲逛,加入各种帮派,以打消无聊,是英国特有的一群好斗的年轻人。
这些英国年轻人有时开展独狼式的作案,有时则“群体为战”,团伙暴动,打砸抢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其中有很多大案被载入历史,比如,2011年的伦敦骚乱,2001年的7月暴动,1991年的汉普郡骚乱等等,这些暴动或骚乱,几乎无一例外,都发生在暑期。
与青少年暴动犯罪同频的,是英国经济的衰落,1979年,撒切尔夫人上台之初,英国国民生产总值萎缩了4.6%,通胀率跃升刀21%,正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滚石乐队写出了纪实风格的《街上斗殴的年轻人》等歌曲。
到了2024年,在经历了欧债危机后,英国不得不推行财政紧缩政策,保守党14年更换了5名首相。
7月大选结束后,新上任的首位女性财政大臣蕾切尔接过了前任的烂摊子,在翻阅了政府财政报告后,她赫然发现,英国公共财政竟然存在200亿英镑的缺口,政府债务更是高达国内生产总值的99.5%。
经济的蛋糕做不大,包括青少年持刀杀人等恶性案件在内的社会问题开始层出不穷。
凯文被帮派青年持长刀砍死不过是英伦沧海的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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