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书店渐成一种流行的生活方式。比如,春节期间,与二三好友在装饰漂亮温馨的书店中闲步,想来也是非常惬意的事。
新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对出版界和纸质书唱哀歌,实体书店纷纷倒闭。过去的两年,在互联网+的大潮流下,这种合唱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而在一二线城市,新型书店却不断增长:先锋书店、诚品书店、钟书阁、方所、西西弗斯、单向空间、言几又,甚至是一些不断搬家半饥半饱的私人小书店。书店不仅仅是纯粹的生意,它们创造了城市文化空间,承担人们充实或修整灵魂的任务。
人们不仅喜欢逛书店,还喜爱与书店相关的话题和书籍,比如最美书店排名等。
所以今天我想跟大家说说跟书店相关的图书。
先问大家:你读过哪些与书店相关的书?
1. 2016年,中国市场上最畅销的书中就有一本跟书店相关:美国小说《岛上书店》。
这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畅销书。书的节奏轻快,读起来特别像诸如《电子情书》一类的好莱坞轻喜剧。
像很多畅销书一样,这本书充满了用以慰藉人心的鸡汤俏皮话,用反讽的口气讲述人生真相,并鼓励大家积极应对生活中的各种意外。
不同的是,这本书是以书店为背景,讲的是一群爱书之人的故事:书本如何架起爱的桥梁、读书如何改变和拯救人生,等等。
作者时不时提及的陌生作家和书名很唬人,但小说本身却并不艰深,适合休闲的时候阅读。
坐高铁回家的话,如果没睡着,保证可以一口气3个小时内读完。
2. 16年年初上映的《当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催热了另一本跟书店相关的书:《查令十字街84号》。
这是前电子邮件时代一对以书结缘横跨大西洋的爱书人的故事。这本书被称为“爱书人的圣经”,书中隐藏着类似于《长日留痕》中 housekeeper 和 butler 之间隐忍的爱情。
不过,尽管查令十字街84号那家书店早已销声匿迹了,这本书信集并非虚构,确有其事。
书轻巧易读,篇幅短小,热爱图书的人读了都会会心一笑。
那么这一对爱书人的爱情又是怎样呢?有人怀疑,这种希冀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暧昧。事实又是如何呢?感兴趣的读者不妨一读。
不过,跟正文相比,我更喜欢译林版本的序言,由《莎士比亚书店》的译者恺蒂撰写。
3. 还有一本讲京都的古书店的书:《京都古书店风景》,书做的很漂亮。
作者先综述了京都古书店的历史和近况,然后再一间书店一间书店带着读者逛下去。
书中还附了一张京都古书店的手绘地图,去京都旅行的朋友不妨按图索骥,体会京都的另一种灵魂。
我喜欢书中的一句话:
给阅读好书的人们以金钱和时间,是最重要的文化振兴策略。人们将之视为消费品用之即弃,那么也很难孕育出什么文化来。
4. 不过今天我要着重介绍的是《莎士比亚书店》。
整体来说,这本书是《尤利西斯》的出版传记,同时也是上个世纪欧美文艺界逸事八卦集。
我常常想,为什么没有人将这本书改编成电影?效果可能类似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
说来巧合,在《午夜巴黎》中,艾伦给了莎士比亚书店几个镜头,大概他也觉得,莎士比亚书店凝聚了那个时代文艺界的精华,与电影整体主题契合。
《莎士比亚书店》的作者Sylvia Beach是一位思想前卫的女性,是爵士时代勇敢叛逆女性的代表。
一八八七年,塞尔维亚出生在一个神职人员世家,她的父亲也是牧师,毕业于普林斯顿神学院。在毕奇14岁的时候父亲带着一家五口迁居巴黎:父亲、母亲、毕奇、姐姐霍莉和妹妹西普里安。父亲受邀请去管理巴黎的美国学生联谊会。
巴黎之后,这家人返回了普林斯顿。一九一六年,毕奇去了纽约,向纽约出版商Ben W Huebsch咨询如何发展她的事业。许布希当时就鼓励她开一家书店。
开书店一直是毕奇的梦想。起先,她想在纽约开一家法文书店,帮助她非常崇拜的法国作家在美国打开一片天地。但就算母亲愿意用微薄的积蓄支持她,纽约还是太贵无法生存。
于是,一九一九年,毕奇搬到巴黎,在杜普伊特伦街找到一家店面,开了后来在欧美文艺界拥有巨大影响力的莎士比亚书店。
毕奇品味不凡,人缘又好,店内的图书多为杰作,摆设也颇吸引人:“书店的橱窗里摆着我们的“保护神”们的作品:乔叟、艾略特、乔伊斯等。墙上挂的是两幅布莱克的作品,惠特曼和爱伦·坡的照片、两张王尔德的照片以及惠特曼的手稿。”
正如《午夜巴黎》中展现的那样,20世纪的爵士年代,巴黎是个名流云集的地方,作家、艺术家、音乐家从世界各地汇集于此。
毕奇开办莎士比亚书店的消息很快传遍美国。彼时,美国作家在本土受到严厉的打压,他们纷纷飞到巴黎朝圣。
毕奇在书店见过的美国名家就包括:海明威,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 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就是《午夜巴黎》中读男主手稿提意见的那位短发女士),以及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等等。
毕奇(右二)与海明威(右一)等在书店门口
如果看过《流动的盛宴》就会知道,海明威是一个特别毒舌的作家。《流动的盛宴》是海明威于1964年出版的回忆录。在书中他回忆了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巴黎文艺圈,并一展毒舌,“对很多在巴黎活动的作家颇有不逊之词。”
比如他在关于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著有《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等) 部分中回忆他跟这位20世纪美国最伟大的作家之一的旅行经历,说他生活中太随意、乱花钱,酒量不行还常常喝醉不省人事,最过分的是还嘲笑他腿短。
大家来感受下:
I wasn't learning very much from looking at him now except that he had well shaped, capable-looking hands, not too small, and when he sat on one of the bar stools I saw that he had very short legs. With normal legs he would have been perhaps two inches taller. We had finished the first bottle of champagne and started on the second and the speech was beginning to run down.
我现在这样盯着他瞧可并没有了解到他多少情况,除了看出来他模样很好,两只手不太小,显得很能干,而当它在一张酒吧高脚凳上坐下的时候,我看出他的两条腿很短。如果是正常的腿的话,他或许可以高出两英寸(5厘米)。我们已经喝完了第一瓶香槟,开始喝第二瓶,他的话少起来了。
但是常常光顾莎士比亚书店的海明威,对于书店和毕奇小姐的描写却充满了赞扬:
In those days there was no money to buy books. Books you borrowed from the rental library of Shakespeare and Company, which was the library and bookstore of Sylvia Beach at 12 rue de l'Odeon. On a cold windswept street, this was a lovely, warm, cheerful place with a big stove in winter, tables and shelves of books, new books in the window, and photographs on the wall of famous writers both dead and living. The photographs all looked like snapshots and even the dead writers looked as though they had really been alive.
那些日子,我没钱买书。就从莎士比亚书店的租赁图书馆借书看。莎士比亚书店位于奥德翁剧院路12号,既是图书馆又是书店,是塞尔维亚·毕奇开的。冬季,大街上寒风凛冽,烧着大火炉的书店是一个温馨惬意的去处。店内,桌上、书架上满是书,橱窗里摆着新书,墙上挂着已逝和依然健在的名家的照片。照片看着都像快照,连故世的作家看上去都似乎健在。
Sylvia had a lively, very sharply cut face, brown eyes that were as alive as a small animal's and as gay as a young girl's, and wavy brown hair that was brushed back from her fine forehead and cut thick below her ears and at the line of the collar of the brown velvet jacket she wore. She had pretty legs and she was kind, cheerful and interested, and loved to make jokes and gossip. No one that I ever knew was nicer to me.
塞尔维亚有一张生动的、如同雕塑般轮廓清晰的脸,她褐色的眼睛如同小动物般充满活力,又如同小女孩般充满快乐。她的波浪般的褐色头发往后梳,露出她漂亮的前额,在耳朵下剪短,与她褐色的天鹅绒外套的衣领向平。她的两条腿很漂亮,她善良,愉快,非常有趣。她很喜欢开玩笑,也喜欢八卦,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人比她对我更好。
I was very shy when I first went into the bookshop and I did not have enough money on me to join the rental library. She told me I could pay the deposit any time I had the money and made me out a car and said I could take as many book as I wished.
我第一次走进这家书店的时候很胆怯,因为我身上的钱太少,不够加入租赁图书馆。不过她告诉我有钱随时可以付押金,让我填了一张卡,然后说我想借多少书都行。
There was no reason for her to trust me. She did not know me and the address I had given her, 74 rue Cardinal Lemoine, could not have been a poorer one. But she was delightful and charming and welcoming and behind her, as high as the wall and stretching out into the back room which gave onto the inner court of the building, were the shelves and shelves of the richness of the library.
她没有理由信任我。她并不认识我,我提供的地址,勒穆瓦纳红衣主教路74号,是极穷的地区。但是她毫不介意,可爱又热情,在她身后,图书馆的财富,摆满一个又一个书架,它们和墙一样高,向后延伸进通往大楼内庭的里屋。
可见毕奇小姐得是多好的一个人。当然,如果不是她脾气好有耐心,也不可能帮助世界上最龟毛的作家乔伊斯出版伟大的《尤利西斯》。这本书在英国出版不了,因为当局认为小说太伤风败俗,后来要卖到美国去,也困难重重,还打了官司,最后艰难上市。
毕奇小姐拥有一双慧眼,是惜才之人。正如恺蒂在序中所说那样,“让莎士比亚书店不朽的,是因为它曾是《尤利西斯》的出版商。”
毕奇在回忆录中写道:
我等在站台上,我的信就像火车一样怦怦直跳。我看着第戎来的火车慢慢停下来,我看见火车司机下了车,他的手上拿着一包东西,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他在找我!几分钟后,我就敲开了乔伊斯家的门,把第一本《尤利西斯》交到他们的手上,那天正好是一九二二年二月二日(乔伊斯四十岁的生日)。
毕奇小姐非常崇拜乔伊斯,她在书中描绘了她与乔伊斯多次会面的情形,简直就是个迷妹。在她笔下,乔伊斯是如此优雅和有趣,以至于再去看其他版本的乔伊斯或者他本人的书信,会觉得判若两人。
He was of medium height, thin, slightly stooped, graceful. One noticed his hands. They were very narrow. On the middle and third fingers of the left hand, he wore rings, the stones in heavy settings. His eyes, a deep blue, with the light of genius in them, were extremely beautiful. I noticed, however, the right eye had a slightly abnormal look and that the right lens of his glasses was thicker than the left. His hair was thick, sandy-colored, wavy, and brushed back from a high, lined forehead over hi stall head.
他中等身材,很瘦,有些驼背,但举止优雅。他的手很引人注目,他们很窄,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带着镶在厚厚的底座上的宝石戒指。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非常漂亮,闪着天才特有的光芒。我也注意到他的右眼睛看上去有点不正常,右边的眼镜片比左边的稍后些。他的头发很浓密,深褐色,卷曲着,额头上的发际线很高,头发从发际线往后梳,盖过高高的头颅骨。
He gave an impression of sensitiveness exceeding any I had ever known. His skin was fair, with a few freckles, and rather flushed. On his chin was a sort of goatee. HIs nose was well-shaped, his lips narrow and fine-cut. I thought he must have been very handsome as a young man.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他看上去最为敏感。他的皮肤很白,有些雀斑,而且泛着红晕。他的下巴上留着山羊胡,他的鼻子的形状很好,嘴唇很薄且线条分明,我想,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子。
Joyce's voice, with its sweet tones pitched like a tenor's charmed me. His enunciation was exceptionally clear.
乔伊斯的声音很甜美,音质如同一位男高音,让人陶醉。他的吐字非常清晰。
毕奇与乔伊斯
除了乔伊斯的魅力以外,这本书最吸引我的是伟大作家们的逸事,他们擦出的火花或者走火,充满人情味,非常有趣。
Wars between writers blaze up frequently, but I have observed that they settle down eventually into smudges.
作家之间的关系常常烽烟四起,但据我观察,战火往往会平息,只留下些污迹而已。
比如海明威与斯坦因吵过架,后又和好。
莎士比亚书店在巴黎出版《尤利西斯》后,毕奇拿到了很多作家的订单,如事事捧场的安德烈·纪德是第一个预订的人,接着是埃兹拉·庞德,爱尔兰诗人WB 叶芝,海明威(一人预订好几本)等等。
占据文坛重要地位的萧伯纳没有预订此书。乔伊斯笑笑说萧伯纳是不会定这种书的,毕奇却坚持给他寄了一本,结果收到一封义愤填膺的回信,批评《尤利西斯》“以令人厌恶的方式,记载人类文明的可憎的一面……我是一位老朽的爱尔兰绅士,如果你以为任何爱尔兰人,特别是像我这种老人,会花一百五十法郎来购买这样一本书,你也太不了解我的同胞了。”
赞同派埃兹拉·庞德还写信给萧伯纳为《尤利西斯》辩解,二人的交火也颇为有趣。
乔伊斯(左)与庞德
《尤利西斯》成功在法国出版后,作家们纷至沓来,要求毕奇帮他们出版没有通过审核的书。D·H·劳伦斯就找过毕奇出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但毕奇不喜欢,没答应。
毕奇记录了各种各样读者的逸事,其中讲的最多的是乔伊斯。
乔伊斯的视力很差,右眼比左眼差,最后手术失败右眼失明,戴了个眼罩,他的手稿不好辨认,因为字密密麻麻的。
毕奇与乔伊斯
《尤利西斯》第一稿改完,乔伊斯在原稿上密密麻麻又加了三分之一。光打印第一章就换了十个打字员,因为普通人都干不了乔伊斯的活,有些打字员夺门而逃连工资都不要。
乔伊斯手稿
乔伊斯害怕生活中的很多东西,恐高、害怕大海、害怕被传染,还很迷信,如果在马路上看到两个修女,是很不吉利的。在房子里打开一把伞,或者一个男人的帽子在床上都是不吉利的。黑猫则是吉利的表现,他怕狗,但喜欢猫。
跟F Scott Fitzgerald相仿,乔伊斯一家并不富裕,却喜欢挥霍,没钱还要借钱花。
乔伊斯很在意别人对他小说的评论,而海明威一般可以接受。有位评论家叫温德姆·刘易斯。他写过一篇《尤利西斯》的书评令乔伊斯痛苦万分。
后来他又写了一篇评论海明威的文章,题为:《愚笨的公牛》,结果把海明威也惹恼了。
书中提到:
海明威看到评论的时候在莎士比亚书店里,他大发雷霆,对着我的生日礼物,那三打郁金香一番狂拳乱击,打得花朵落地,花瓶及瓶内植物都倒在书对上。
事后海明威进行了赔付。
喜欢乔伊斯、《午夜巴黎》以及爵士年代的人应该会喜欢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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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G.P.A经授权转载自中国日报双语新闻(ID:Chinadaily_Mobile),作者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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