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摄影师,同时作为一个库尔德人,塞万决定拿起自己的相机去记录这些雅兹迪人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她听到很多被ISIS捕获的女孩的家人讲述的悲伤故事。
每一次拍摄之前,塞万都让这些女孩们穿上白色的衣服,这是纯洁的象征,也是雅兹迪宗教的色彩,正好与ISIS的黑色相反。
文|
刘璐
翻译|
刘璐 吴睿
编辑|
王晶晶 张薇
摄影|
Seivan M. Saliam
吉罕(Jihan),20岁
辛贾尔地区塞隆(Sinon)
被俘虏日期:2014年8月4日
被囚禁10个月
我的兄弟和表兄弟都是伊拉克库尔德斯坦自治区军队的自由战士。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仗了,让我们赶紧逃跑,避免陷入ISIS的囚禁中。我们被吓坏了,跑到了山上。第二天晚上,一位穆斯林朋友来拜访我们,他说服我们回到村里,说没有人会伤害我们,他会保护我们,而且他认识一些战士。结果我们被他骗了。
我们一进入村子就被捕了。他们把我和另外14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起装进一个货车里,带我们去了摩苏尔(伊拉克北部城市)。没在摩苏尔停留多久,他们又把我们带到另一个村子待了15天,这里条件很差,我们住在一个非常脏,散发恶臭的地方,全部人都因此生病了。
之后我们被带到叙利亚的拉卡。他们告诉我们,我们将在这儿被卖走,有的作为奴隶,有的作为给战士们的新娘。很热,我们150人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也不通风透气的房子里。
一个下午,大概20个男人来到这个房子,开始打我们。他们大声说我们是他们的奴隶,必须遵从他们的命令。他们说会惩罚我们,但绝不会把我们杀了,他们就喜欢这样折磨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被带去了沙姆,那是离拉卡不远的一个小城市。每个人都有一辆小车在等着,我们被卖了,有的人是单独被卖的,有的人和别人一起。我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被卖给了一个来自哈萨克斯坦的男人,我们变成了他的奴隶。我们每天主要就是打扫房子,但是他对我们很差,最开始的3天,只喂给我们一两块饼干吃。我们也不能洗澡,他说如果要洗澡就必须要和他睡觉,我被吓到了,我宁愿不洗澡。
我不听他的话,也不按他说的做事情,我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我不会在这儿再做任何事了。他又把我卖了。
很幸运,我的新
「
主人
」
对我很温柔。他也来自哈萨克斯坦,有3个妻子,7个孩子。他向我承诺说,如果我信奉伊斯兰教,他就不会让我再感到不安或烦恼。他也说对和我结婚没有兴趣,如果我按他说的做,他就不会把我再卖掉。他允许我和城里其他雅兹迪女性聚在一起。在那儿待了7个月之后,他甚至有一天还给了我一个电话。我用那个电话联系了我的兄弟,然后开始计划逃跑,我付钱给一个走私者帮助我逃跑。
培拉(Perla),21岁
辛贾尔地区科乔(Kojo)
被俘虏日期:2014年8月15日
被囚禁10个月
我们被他们带到一间学校,身上的钱、金子、枪都被拿走了。他们把男人带到外面去,把他们都射杀了……然后用汽车把我和其他大概400个女孩一起带到叙利亚。选了我的那个男人,他总是非常愤怒,他打我,用枪威胁说要杀我。我们被带到一个农场,8天里我们基本没吃东西。他们登记我们的名字,每次带着四五个女孩出去卖掉,他们就一直靠这种方式赚钱。
他们用一辆汽车载着我一个人去卖掉,我哭着求他们让我姐姐和我一起,但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有一个人买了我,然后带我去了拉卡的一个监狱。一天,他们告诉我,我又被卖了。面前站着5个男人,有一个来自法国。他问我会不会做饭,会不会说阿拉伯语。我说不会,他说我可以学,然后就把我带走了,结果他又把我卖给了一个来自沙特阿拉伯的老男人。他给了我一件黑色长袍,让我去洗澡,我没去。他给了我一些食物,我也没吃。晚上的时候,我准备从大门逃跑,但是没开,侧门开着,我从那儿跑了。我上了一辆出租,让他带我去土耳其边境,见我叔叔。期间一辆ISIS的车逼停了这辆出租,他们问我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然后这位司机告诉他我的叔叔出了点事故,他正带我去帮他。他们让我们走了,这位司机带我去了土耳其边境的特里阿部亚,我在那儿获救了。
罗巴(Rooba),28岁
辛贾尔地区科乔
被俘虏日期:2014年8月15日
被囚禁10个月
我们被带到叙利亚的拉卡。一天晚上,9个女孩试着逃跑,她们把衣服系在一起,做成一根绳子,从窗户爬出去。ISIS的战士发现了她们,把她们带了回来。他们打了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没有向他们透露一点关于这次逃跑的信息。他们用一根很大的鞭子打每一个人,把我们70个人锁到一个大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才给我们水喝。
有一天,他们把我们带到另一间房子里,上面写着
「
买卖地
」
,之后我就被卖给了一个来自沙特阿拉伯的40岁男人。他让我和他结婚,我拒绝了。他指着摆在桌上的东西,一把刀,一支枪,一根绳子,说会用这些来惩罚我。但如果我和他结婚,和他一起睡觉,他就会更尊重我。我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他又把我卖了。卖给一个单身汉,他想和我结婚,睡觉,我使尽全部力气拒绝他,我被打了,小侄女也被打了。他准备强奸我,但没有得逞,就又把我卖了。
在新
「
主人
」
的房子里,我被要求打扫、做饭、洗衣服。买我的男人说要和我睡觉,让我变成真正的穆斯林,我告诉他如果他和我睡觉了,我就应该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奴隶,他应该像对妻子一样对我。他的妻子说如果他和我睡觉了,她就要离开他,回自己父亲家去。之后,他的妻子因为我侄女不会说阿拉伯语抓狂,她把辣椒放到我侄女的嘴里,把她锁进一个房间,不给她水,常打她,直到今天还能看到我侄女身上的伤痕。我们只能吃一点食物,我的侄女用尽全力哭喊,她快饿死了。我在这里待了5个月,他们强迫我学阿拉伯语。
之后有一天我拿到电话,给我叔叔打了电话,因为我哥哥和父亲都没有接我电话。我叔叔帮我安排了这次逃跑,那天深夜,大家都睡着了。
玛莎(Maysa),18岁
辛贾尔地区塔卡沙(Talqasab)
被俘虏日期:2014年8月3日
被囚禁10个月
我们一家人都是农民,家里还比较殷实。在我们村子里,有一半是穆斯林,一半是雅兹迪。我爱上了我们村的一个男孩,准备结婚。可是我不知道ISIS来了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飞机的轰鸣和枪炮声大概在凌晨3点时响起来。早上的时候,我们意识到村子里所有的雅兹迪人都跑了。我们跑去邻居家借他的货车朝山里去,途中被ISIS拦截了。这些ISIS战士不是伊拉克的,来自别的国家,有巴基斯坦的、埃及的、沙特阿拉伯的,他们开着很大的新汽车,让我们从货车里下来。
路上全是尸体,他们杀了很多人。他们从人群中挑选出年轻女性,用吉普车把我们带到巴杰。我母亲尝试和我们一起走,他们用枪背狠狠打了她,她摔倒了,没能和我们一起。我们3天都没有吃东西,一直哭。他们告诉我们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他们只是和政府有点矛盾,不是和普通民众。之后他们把我们带到了八度什监狱,这里很黑,挤满了人。他们带走年轻女孩,把我们带到了摩苏尔。
一个酋长来见我们了,他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棍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他希望我们皈依伊斯兰教,他让我们根据他的指示说一些话,这样,我们就是穆斯林了,必须遵守他的命令。一天早上5点,他们把我们叫起来,强迫我们穿黑色长袍。他们把我们的手捆起来,眼睛蒙住,强迫我们上了一辆汽车。汽车开了12个小时,把我们带到了叙利亚。我们在一个监狱里待了两天,第三天,他们把我们带到一个清真寺,把我们像动物一样放在阳光下,就像市场里的羊在等待人们去挑选。
一个男人选了我,我坐上了他的车去到他家。我在他家里待了3个月,一开始,他想去除我身上的雅兹迪
「
成分
」
,强迫我摘下我的耳环,脱掉我的衣服,以及所有能代表我雅兹迪民族和身份认同的东西。我被带去和一些已经被强迫和沙特阿拉伯男人结婚的雅兹迪女性一起生活,向她们学习。她们告诉我就算我不愿意我也会被强迫和那些男人结婚。
有一次我准备逃跑,不过在街上被一个ISIS战士发现,又被送了回去。
「
主人
」
很凶残地打了我,还用有电的电线鞭打我。他说如果我不愿意待在这儿,不愿意和他结婚,他就把我卖给更坏的人。他给我3天时间考虑。第二天,他不在家的时候,他老婆来了,告诉我她可以帮助我逃去这附近的一个库尔德人家里。后来她带我到了这个库尔德人家里,我求他们帮我。我和他们在一起住了5个月,有一天,我们终于安排好了和我父亲在土耳其的边境见面。这个库尔德男人给了我他女儿的身份证,开车把我带到边境,我终于得到解救了。
纳什玛(Nasima),22岁
辛贾尔地区科乔(Kojo))
被俘虏日期:2014年8月15日
被囚禁9个月
ISIS把我们带到一个学校,把男人和女人分开,女人们被留在里面关着。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连续的枪声,我们想他们一定是在射杀动物,完全没想到他们是把我们的男人都杀了。
他们把我们带到索拉科村,把年轻漂亮的女人和老的女人分开,年轻的被带到了摩苏尔,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对老的做什么,不知道我的妈妈怎么样了。
穆斯林酋长和埃米尔(土耳其高级官员的尊称)来看我们,他们准备买我们。一个男人买了我,把我带到了塔阿法,一到那儿我就被强迫结婚了。那天晚上,他捆住我的手和腿,蒙住我的眼睛,把我强奸了。他用绳子打我,把我洗干净。他大概28—30岁,有4个孩子,他想我再帮他生一个孩子。
这个男人总是各地到处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做炸药的买卖。在几个不同的城市,我都看见他们在地下埋地雷。每次他们听见其他军队飞机的轰鸣声,他们就把我送到屋外,他们以为对方只要看到我在那儿,他们就不会投炸弹,我倒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