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罗天昊国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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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辞:父子猜忌引起的盛世悲歌

罗天昊国与城  · 公众号  ·  · 2019-09-04 21:59

正文


罗天昊 著有《大国诸城》 致力于国家与城市战略

公众号 ID Luotianhao99 罗天昊国与城

秋风起,白云飞。

假期携子返乡,岁月安稳,在京之时,正值香港动荡,市井庙堂,众口纷纭,喧嚣一时。暂别京都,安居故乡,伫立倒水河畔,俯仰白云苍狗,不觉秋之将至。

但见幼子在老父怀中撒娇,脉脉温情,令人欣慰。半生以来,父亲曾经的严厉,已经消失在笑颜如花中。

一代人的成长。一代人的枯萎。

秋风吹老,隐然惆怅。


两千年前的长安,一位古人也曾在月下惆怅。

他就是 66 岁的汉武帝。


汉武帝文治武功,被称为“百王之王”。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西域,北逐匈奴,武功之盛前所未有;颁行推恩令,震慑诸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创立太学,整理乐府,对后世影响巨大。开丝绸之路,大汉声威远播,秦皇汉武,并尊于世。

但是,到了汉武帝老年的时候,情况起了变化。由于长期战争,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从前对赫赫武功的盛赞,变成对无尽战争的埋怨。

老年的武帝,忧心忡忡,半生的自信与豪情,蒙上了阴影。

汉武帝晚年宠信术士,天下方士和各类神巫聚集长安,更有女巫在宫中教授躲灾之法,在房子里埋木人,诅咒对手。时常有后妃和宫女为争宠,告发对方诅咒皇帝。汉武帝大怒,将被告发的人处死,后宫妃嫔以及受牵连的大臣共杀了数百人。

有一次,汉武帝做了个白日梦,梦见一群人手持木棍要袭击他,武帝惊醒之后,变得精神恍惚,身体不适。汉武帝由此疑心重重,噩梦连连。

是谁在诅咒自己?谁又将谋害自己?

城府森严,心机深沉的汉武帝,将冷冽的眼光投向了远方。

天下总有善猜心者。此人是江湖术士江充。

江充是当时著名的方士,深受汉武帝宠信。但江充与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不和。若按照正常程序,若刘据继位登基,江充必然失势。

江充走了一步险棋。

他决定告发太子,说是太子诅咒汉武帝。

俗话说,疏不间亲。离间皇帝父子,一旦失败,将是灭顶之灾,江充是否疯了?

江充不仅不傻,还绝顶聪明。

皇帝最忌讳者谁?

翦伯赞评价汉武帝,有一句话很有意思: 用剑犹如用情,用情犹如用兵。

汉武帝一生,不仅长期对外征战,对内也不断与诸侯王和丞相争权,在位期间君权与相权 有冲突,亲自提拔的丞相,竟然有四位被其诛杀。后妃也多有废杀。

除了敌国与外朝大臣,深宫大院之内,又会是谁在诅咒?

此时的汉武帝,已经 66 岁,在古代已经非常高寿,在位已 50 年,也已经够久。

在年老的时候,天下开始离心,足为帝王心疾。

天下人心,将要何往?

江充久在汉武帝身边,深知帝王心志。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对于永耀与永生极度渴望。既忌讳衰老,更忌讳有人对其权威和荣耀的质疑与挑战。

一边是老皇帝,天下怨望渐起,一生功业逐步被人质疑,一边是正值壮年的太子刘据,天下逐步归心。太子为皇后嫡子,也是一代名将卫青的外甥,且与当朝丞相公孙贺也有姻亲,文有丞相属意,武有大将归心。羽翼逐步丰满。

千年以后,大宋的赵光义选立第三子赵元侃为太子,天下百姓欢呼,夸赞太子,赵光义为此不乐,叹息道: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

年轻又声望日高的太子,隐然对老皇帝的威望,形成了挑战。

江充从皇家的祥和中,看出了隐藏的杀气。

他决定冒险一搏,在皇帝与太子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汉武帝接到江充举报,说是太子作巫蛊诅咒皇帝,才导致皇帝生病,武帝雷霆大怒。

汉武帝熟读经史。楚穆王商臣杀父自立的历史,他不会不知道。

太子虽生性仁厚,但是,一生阴鸷雄猜的武帝,在一切事情上都要占据先机。哪怕只是假设,也要扼杀这种可能。他立刻派人追查太子。

江充带人搜查东宫,搜出了木头人,这些木头人,是否事先埋好用来陷害太子,不得而知。

事已至此,太子也无退路。

前朝故事,殷鉴不远。汉武帝本人,也并非汉景帝的第一个儿子,而是旧太子被废之后所立,没毛的凤凰不如鸡。废太子先是被贬,最终被杀。

父皇兄弟的命运变化,令太子刘据寒意顿生。

太子决定起事。他派人假冒使者。杀死了江充。当时汉武帝暂离长安,在甘泉宫养病,太子趁此时机,将长安数万市民武装起来,攻打长乐宫内,汉武帝大怒,派丞相率兵平乱。两军激战,太子逐步失势,逃离长安。

时有壶关三老令孤茂上书武帝,道明厉害,分析事件可能是因为江充诬陷太子,太子被迫自保而致。并劝汉武帝要宽恕太子。

汉武帝顿时醒悟,但是,平生自负的武帝,也不便认错,没有公开赦免太子。

追兵仍源源不断,最后,太子被迫自杀身亡。

事后,汉武帝经过多方追查,方知太子确为冤枉。顿时后悔不已,武帝怜太子之境遇,特意建思子台,天下人莫不叹息悲伤。

值得一提的是,太子刘据自杀之时,已有孙子刘病己,刚满百日便被被收押在监狱中,汉武帝临死之前大赦天下,刘病己得以解困。一生坎坷的刘病己, 早年游历在陕西一带,下放劳动, 最后,风云际会中被权臣霍光推上了帝位,是为汉宣帝,是一位中兴雄才。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巫蛊之祸。

术士江充作为一个外人,竟足以在父子间种下猜忌的蛊。造就了一场盛世悲歌。 令人嗟叹。

西汉为此元气大伤,多位重臣和宗室被杀,接班人临时被废导致幼子刘弗陵登基。这时候的汉武帝,仍是用情如用剑,还是选择了猜忌,为防止母后专权,杀了刘弗陵的生母钩弋夫人。

某年月日,迟暮之年的汉武帝游历汾河,见秋暮沉沉,草木零落,一生功业,即将化为虚无,不觉悲从中来,遂赋诗一首,即 后世广为流传的《秋风辞》。

辞云: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一代英雄,终于服老。豪气与杀气,皆化为流水。

一人英雄志,天下泪沾巾。

岁月轮回,又见月明。但愿古人之悲,不再重现。

后记:

闻今日香港股市大涨,令人欣慰。

中秋将至,愿所有的父母与子女之间,都无猜忌。家庭和美。

祝福中国,祝福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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