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债务危机爆发的起因和方式来看,浙江省危机在2011年末房地产崩盘,真实利率快速上升后,违约风险迅速顺着担保网络在全省蔓延,迅速而剧烈,至今已持续时间已长达5年多。这与中小企业间担保网络的复杂结构息息相关。对于处于担保网络中的民营企业而言,一旦与其存在担保关系的企业风险暴露,银行对该企业的违约预期上升后采取的抽贷压贷策略,将增加企业的资金周转压力和融资成本。此时对无形资产较少的中小企业而言,违约并逃废债的策略造成的个人损失最小。这加速了中小企业逃废债的行为,进一步引发该担保圈内的其他企业违约(戳链接看原文:中国省级债务危机系列之一 | 担保圈崩塌下的企业抉择)。山东债务危机是“产能过剩”后利润逐渐走低的结果。因此暴露得较晚,2014年开始显露;同时由于政府的强势托底,山东省债务危机初期发展势态较浙江而言更为缓和,直至2017年初才开始集中爆发。
从债务危机的主体规模、地域和行业分布特征来看。浙江省民营经济主导下债务危机集中高发于中小制造业企业产业集群发达的“先富地区”,“块状经济”集群中的不同规模水平的企业都通过互保联保参与到房地产投资(或其他与土地相关的投资)之中,债务风险的覆盖面较广,担保网络复杂,但债务体量并不大。而山东省债务危机集中于国家战略与政府政策倾斜的地区和产业,政府主导下的信贷扩张往往以大型企业作为债务的集中投放点,导致大型企业的杠杆率不断上升,出险企业及其所在的担保圈债务体量庞大。从行业分布来看,产业政策补贴越大的行业在政策退出之后都受到了更为严重的冲击,成为债务危机的重灾区。
从债务危机发展至今的结果来看,浙江的债务危机更多的是对货币政策以及房地产调控下房价变化的一次性反应,一次洗牌,但由于民营经济的市场活力并未受到抑制,因此未伤及根基,反而加速了新旧动能的转换。在复杂的担保网络产生的多米诺效应下,大量主营业务仍能维持正常经营的中小企业在风险扩散的过程中选择以逃废债的形势对债务进行违约。而对于上市企业而言,如果企业竞争能力较强且所涉担保债务不高的情况下,对银行违约显然得不偿失。在上市企业主业强势、融资能力较强的情况下,通过与银行谈判,以时间换空间等方式以现金流偿贷,反而对企业更有利。因此在浙江,竞争力较低、违约成本较低的小企业相比于大企业有更强的违约动机,退出的也多为中小型企业。
在此轮浙江债务危机中,我们也欣喜的看到一些因担保企业出险卷入担保圈危机、但主业经营良好的企业,它们通过与银行沟通,在银行的帮助下平安度过了危机。2014年6月,因有贷款联保关系的两家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台州温岭的知名食品生产企业大家食品在履行了300万元的代偿责任后,出现了多笔贷款到期后5 家授信银行纷纷拒绝续贷的局面,致其总额约2000万元的资金被抽走,资金链陷入困境。浙商银行刘晓春行长得知此事后,随即要求浙商银行台州分行进行调查。在综合评估风险后调查人员认为:企业主业经营稳定、信用良好,只是受担保代偿影响暂时陷入资金困境,适当输血即可恢复造血能力。随后,浙商银行在仅仅5个工作日内完成了从授信调查、审批及放款流程,按企业最大意愿给予支持授信敞口额度500万元。同时,地方政府部门也帮助企业协调此前贷款的两家银行不再抽贷,甚至有机构表示要追加贷款。此后大家食品经营恢复正常,并于2015年初着手新三板上市。
相比之下,山东省在危机中所面临的,是支柱产业的“产能过剩”、利润长期下行的基本面,以及背负巨额债务的大型企业和体量巨大的互保圈,其背后是山东省亟待改变的经济模式与产业结构。2013年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山东省有54个,江苏、浙江分别有91个、139个。其中,从事工业六大高耗能行业的民营企业,山东省高达21个。此外,山东省民营企业中服务业龙头企业少、服务业占比少、产业结构不优的局面长期存在。"2013年中国民营企业服务业100强榜单"中,山东省有6个,而浙江省达到22个,江苏省达到17个。山东省上榜民营企业所属行业4个均为"批发零售业",而浙江、广东、江苏省民营企业均有"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上榜。
如今的浙江小狗已经从泥泞中爬起。“病树前头万木春”,制造业实力逐渐恢复,新经济已然起航。以阿里巴巴,蚂蚁金服代表的互联网巨头企业为核心,浙江的软件业(以金融系统软件为代表),互联网平台技术、大数据、云服务……已经开始展现无限的想象空间。制造业的升级转型和对接资本市场也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在进行中:2015年和2016年,浙江分别共有31家企业和28家企业在境内首发上市,占全国IPO的13%左右,新型制造业仍然是浙江上市企业的中流砥柱。而山东的“大象经济”在这一轮互联网经济的大潮中已经被北上深长三角地区甩在了身后,它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去产能”之后又该走向何方?望着山东巨象蹒跚而行背影,我们在默默守望着,沉重却也期待。